楊延嗣此次參加的州府舉行的解試,又叫春闈。禮部舉行的省試,秋天才舉行,又叫秋闈。
也就是說,對於自己的婚事,他還有大半年的時間可以考慮。
所以他還有大把的時間慢慢思量,不着急決定。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解試。
掀開馬車幕簾,望着車門外的景象,楊延嗣有些發愣。
開封府北院門口用車水馬龍來形容也不爲過。
各色的學子們,在家人陪同下,準備入場。
學子們大多分成了兩個區域,一個區域內的學子們皆是富貴人家出身,身上的穿着,配飾都顯示着他們身份的高貴。
送他們來趕考的父母們也衣着華麗,不斷的在他們身邊驅寒問暖。
另一邊區域的學子們就顯得穿着貧寒了一些,粗布麻衣,布條束髮,站在人羣裡有些拘謹。他們的父母大多也是鄉下老實巴交的種田人,粗糙的大手搭在孩子的肩頭,不斷的叮囑着。
在兩個區域中間,還有一片區域,裡面居然全部都是女子,一個個帶着幕簾,在丫鬟們伺候下,盈盈站在那兒,似乎在等候什麼人。
楊延嗣跳下馬車,背上了行囊,對佘賽花說道:“孃親,您回去吧!已經到了開封府門口,孩兒會自行進去的。”
佘賽花盈盈一笑,“娘晚回去一會兒不打緊,等你進去了之後,娘再回去。”
楊延平在一旁幫腔,“娘,您就聽七弟的回去吧!我替您在這裡候着。”
佘賽花瞪了多嘴的楊延平一眼。
母子三人正在寒暄,一位粉衣紗裙,面帶幕簾的女子盈盈走了過來。
粉衣紗裙女子盈盈下拜,“可是楊七公子當面?”
母子三人一愣,楊延嗣對着粉衣紗裙女子拱手施禮,“我就是楊延嗣。”
粉衣女子再次下拜。
“奴奴見過楊七公子。”
楊延嗣抱拳道:“姑娘客氣了。”
粉衣女子輕聲道:“今日楊七公子赴考,衆姐妹們特來送考,祝楊七公子高掛桂榜,獨佔鰲頭。”
粉衣女子話音落地,又向楊延嗣施了一禮。
“一曲相贈,希望楊七公子不要嫌棄……”
不等楊延嗣拒絕,場中的女子們緩緩湊到了一起。
長袖飄起,帶頭的粉衣女子檀口輕啓。
“東風夜放……花……千……樹……”
似梵唱,娓娓道來,聲音婉約清揚。
衆女齊唱,場面十分壯觀,一下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球。
楊延嗣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只能傻傻的看着。
佘賽花面色複雜的對身邊同樣看傻眼的楊延平道:“臭小子,年紀不大,倒是滿風流的……”
楊延平吧唧着嘴,“豈止是風流……”
在開封府北院外的一處角落,馬車上坐着一男一女兩人,男的望着外面壯觀的場面,小拳頭捏的緊緊的。
“我何時纔會有這般待遇?”
女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這世上,也只有他一人才會有這般待遇。”
男子不甘道:“我遲早也會有這種待遇的……對了,姐,你不是來送考的嗎?怎麼不過去。”
女子淡然道:“不需要過去,在這裡看着他,就已經足夠了。”
男子問,“姐,你是不是喜歡七郎哥?”
女子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
男子喜道:“那你跟爹說了沒有?”
提到這個女子愣了愣,“跟爹說過了,爹說若是楊延嗣能夠考中進士,他就同意我們的婚事。”
“七郎哥知道嗎?”
女子搖頭。
開封府北院另一頭,一匹高頭大馬擋在了一架馬車的前面,馬背上的姑娘和馬車裡的姑娘,望着唱歌跳舞的女子們,皺着眉頭,異口同聲的罵了一句。
“騷浪蹄子!”
罵完之後,馬車裡的姑娘對馬背上的姑娘喝道:“呼延赤金,把路讓開,本宮要去爲楊七送考。”
“呸!”呼延赤金坐在馬背上啐了一口,喝道:“虧你還是個公主,都不知道矜持一點。再說了,能爲七郎哥哥送考的,也只能是我呼延赤金。”
二女對罵着,僵持在角落。
開封府北院門前,楊延嗣盯着衆女載歌載舞,他在衆女之間,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女子穿着一身綠衣羅衫,雙眼一直都盯着他,從未離開過。
楊延嗣猜出了此女的身份,卻沒有叫破。
“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一曲舞罷,衆女齊齊下拜。
楊延嗣躬身施禮,感慨道:“嗣何德何能,能得到諸位的厚愛……”
粉衣女子略微向前,笑吟吟說道:“楊七公子言重了,能爲公子歌舞一曲,是衆姐妹心中最大的心願。”
粉衣女子從丫鬟手上接過了一個荷包,荷包上繡滿了小花朵,各色各樣,煞是好看。
“這是衆姐妹的一點心意,還望楊七公子收下。”
楊延嗣接過荷包,說道:“諸位姑娘的厚愛,嗣受之有愧……”
粉衣女子淺笑道:“公子若是覺得有愧,多來看看我們姐妹便是。”
“嗣知道了。”
“不許去!”
“不許去!”
兩道嬌喝從楊延嗣左右兩側傳來,然後就看到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楊延嗣搖頭一笑,施禮道:“赤金妹妹……清裕公主……有禮了。”
呼延赤金和清裕公主同仇敵愾的瞪着一衆花街柳巷的女子們。
“好好考,等你出來,我就嫁給你。”
呼延赤金性格還是一如既往的火爆,這種話都能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
清裕公主沒有呼延赤金那麼大大咧咧,她表現的還是比較矜持的,畢竟要顧及皇家顏面。
“七哥兒,科考在即,你要用心備考纔對。若是喜歡看歌舞的話,我府上的歌姬伶人多得是,都是宮裡調教出來的,遠比她們好太多了……”
楊延嗣有些哭笑不得,略微施禮道:“多謝兩位厚愛。”
一旁觀看的楊延平吧唧着嘴,羨慕道:“七弟不僅風流,而且豔福還不淺啊!”
(PS:大家可能覺得這些女子們都太大膽了,古代的女子就應該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事實上這種說法是有誤差的。在程朱理學還沒有出現的時候,古代女子們的言論和行爲管束還是很寬鬆的,大街上表白啥的都很正常。程朱理學出現以後,纔是女子們的噩夢開始的地方,纔有了嚴苛的極致的禮教讓她們遵守。另外,別覺得花街柳巷的女子們送考有啥誇張的。北宋初期,超級大風月班頭柳永去世的時候,場面比十里長亭還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