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自有妙法……”
楊七故作高深地仰起頭。
蘇易簡耷拉着腦袋,不屑的嘀咕了一句,“裝神弄鬼……”
“嗯?!”
“陛下英明。”
眼見楊七劍眉橫立,蘇易簡趕忙拍馬。
楊七揹負雙手,瞥了蘇易簡一眼,“算你識趣……朕交代給你的這個任務能不能完成?”
蘇易簡遲疑了一下,“難度不是很大,但是臣需要監察司的人配合,最好火山衛、稻草人兩部,也能給與一定的配合。”
矇騙天下人,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單憑蘇易簡一個人,自然完不成任務,他需要幫手。
“朕回頭會給陳琳和彭湃下旨,讓他們配合你行事。”
“多謝陛下。”
“……”
蘇易簡領了任務以後,並沒有離去,而是靜靜的站在書桌前。
楊七斜眼瞥了他一眼,“還不走?”
蘇易簡當即繞過了龍案,撲到了御書房一側的飯桌前,抄起了桌上的酒壺,二話不說就往門外跑去。
楊七見此,哭笑不得。
……
蘇易簡離宮後,一直到九月底,大燕國出奇的風平浪靜。
除去金陵大學堂招生的時候一口氣招納了四千學子,引起了舉國議論外,再沒有發現任何值得人注意的事情。
時間一晃,到了十月。
萬物蕭瑟,一片枯黃。
正值農閒,燕國宰相蘇易簡上書,提議徵發勞役,修葺官道。
燕國境內,西北四府的官道,應該算是整個燕國最齊備的,其次便是燕國從宋國掠奪來的山東、江南、西南等地。
反觀燕國都城燕京城所在的原燕雲十六州的官道,由於廢棄多年,破敗不堪。
雖然楊七在收復了燕雲十六州以後,多次修葺其境內的官道,但是相比於西北四府、山東、江南、西南等地,還有不小的差距。
甚至比千溝萬壑縱橫的漢城等地也不如。
所以,大修原燕雲十六州內的官道,刻不容緩。
不得不說,蘇易簡上書挑了一個好時候。
百官們正在跟楊七因爲孔連傑的問題打擂,沒人有心思搭理蘇易簡的上書。
所以蘇易簡的奏疏在朝堂上轉了一圈,輕而易舉的得到了批覆。
拿到了徵發勞役的批覆文書,蘇易簡二話沒說,就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建設。
一口氣徵召了近百萬的勞役,沿着原官道的舊址,依照燕國官道的標準,開始就近修葺官道。
轟轟烈烈的官道修葺活動,持續了大半個月。
乾元元年,十月十九日。
一個註定要被燕國百姓銘記的日子。
在這一日,發生了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民夫們在疏通通往滄州的官道的時候,挖掘出了一個龐大的遺蹟。
在遺蹟內,民夫們發現了一道巨大的石刻地圖,還有許多的破爛的竹簡。
一些識字的民夫,通過石刻地圖上的文字和標識,以及破爛竹簡上的文字記載,發現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我們住在一個球上!’
不等民夫們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得到快馬急報的楊七,派遣出了神機衛、羽林衛,兩衛合計一萬人將遺蹟團團圍住,並且軟禁了一應的知情人員。
然而。
楊七不封鎖還好,楊七這麼一封鎖,徹底勾起了百姓們的好奇心。
百姓們紛紛奔走相告,流言漫天飛。
衆說紛紜之下,百姓們很希望朝廷給出一個答案。
然而,朝廷從一開始,就一直在保持沉默。
就在百姓們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一個被困在遺蹟內的民夫逃了出來。
他喊出了那一句震驚世人的話。
“我們住在一個球上!”
這一句話,徹底引動了燕國的所有人。
百姓們不願意相信這句話,畢竟天圓地方之說,是天地間的至理。
可是,朝廷捂得越嚴實,百姓們就覺得這其中可能有問題。
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就往球上想。
而且,不僅僅是百姓們這麼想,百官們也這麼想。
一些能跟楊七說上話的人,紛紛想辦法跟楊七見面,想要知道個究竟。
甚至,連宮裡的人都按耐不住了。
曹琳應該是四女中,好奇心最重的一個人。
她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以後,風風火火的就闖到了御書房內。
只是流言之事,她不便於直接開口。
所以就藉着教育孩子爲名,三番五次的往返於御書房內。
這下子,可哭了三個孩子。
一篇新編的蒙學文,洋洋灑灑五千多字,被三個小傢伙抄寫了三遍,手都抄麻了。
眼看着曹琳又一次進到了御書房,三個小傢伙渾身都開始打哆嗦了。
楊七放下了手裡的筆,不等曹琳開口繼續督促孩子們抄書,就對三個小傢伙擺了擺手,“你們三個出去玩吧……”
三個小傢伙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曹琳跳着腳喊着,“不許走……”
“行了!”
楊七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別折騰孩子們了。”
曹琳心虛地道:“臣妾就是爲了督促孩子們讀書……”
“得了吧。”
楊七戳穿了她的謊言,撇撇嘴道:“一篇五千字的發矇書,孩子們早已背過了,抄再多有什麼用。除了讓孩子們覺得厭煩,沒有其他任何好處。
而且,你要是真心想督促孩子們讀書,也不可能一個勁的盯着發矇書不放。
你三番五次的往朕的御書房跑,擺明了是有事問朕,督促孩子們讀書,只不過是個說辭。”
曹琳一愣,嬌滴滴地湊到了楊七身前,輕聲道:“臣妾就知道,臣妾這點兒小心思,瞞不過陛下您。”
楊七瞥了她一眼,無奈地道:“說吧,又想跟朕求什麼?”
曹琳撇着嘴,一臉幽怨地道:“在陛下心裡,臣妾就是那麼貪得無厭的人嗎?”
楊七斜眼,瞪着她道:“難道不是?”
曹琳嗔怒地瞪了楊七一眼,不悅道:“臣妾這一次不求什麼,就是過來替姐妹們問問,您到底在滄州的官道上發現了什麼寶貝,爲何秘而不宣?”
楊七挑眉,“是你想知道,還是你們都想知道?”
曹琳磨牙道:“我們都想……”
楊七狐疑地道:“一個小小的遺蹟而已,值得你們四個人如此關注嗎?”
曹琳一臉認真地道:“臣妾聽說,陛下在裡面發現了神仙府邸,在裡面秦始皇求而不得的長生不老丹之類得東西。”
楊七聞言,錯愕地看着曹琳,“你是不是傻?這種話你也信?”
曹琳毫不在意楊七地鄙夷,她依舊認真地道:“長生不老之類的,臣妾自然不信。可是臣妾聽說,裡面有能讓人永葆青春的駐顏丹。”
楊七聽到這話,差點沒被氣的吐出一口逆血,他惱怒地道:“誰告訴你的這些神神叨叨得東西,你回去以後立馬掐死他。
還駐顏丹,修仙得去找道家。”
曹琳一臉不信,“那您告訴臣妾,裡面有什麼?”
楊七認真地看向曹琳,嘆氣道:“你最好不要知道。”
曹琳堅定地道:“臣妾想知道……”
楊七長嘆了一口氣,隨手從背後的書桌上抽出了一本嶄新的書籍,扔給了曹琳,不鹹不淡地道:“自己看吧……”
曹琳狐疑地翻開了書,只看了一頁,一臉驚愕地喊道:“這不是真的吧?”
楊七無奈道:“從頭到尾都是朕派人弄出來的東西,你說是不是真的。”
曹琳惱怒地一跺腳,扔下了手裡地書本,“您爲什麼不早告訴臣妾,害的臣妾鬧笑話。”
楊七幽幽道:“朕所圖非小,被你提前知道了,打亂了朕的計劃,朕找誰說理去。”
“哼!”
曹琳冷哼了一聲,丟給了楊七一個後腦勺,一臉怨氣地離開了御書房。
也就是從這天起,曹琳足足一個月沒見楊七。
宮裡人知道了真相,不再鬧騰。
可宮外的人並不知道真相,依舊鬧地歡。
特別是那些有心的官員,他們在得知了此事由蘇易簡負責以後,一個個攜帶重禮,去蘇府打探消息。
一時間,蘇府內門庭若市。
蘇易簡自知事關重大,當即閉門謝客。
這下,百官們好奇心就更重了,反而沒有心思盯在孔連傑身上。
楊七一方面讓蘇易簡繼續造勢,另一方面開始瞧瞧的對燕國境內的官員們頻頻調動。
一直爲儒家搖旗吶喊的官員,楊七給他們加官進爵,卻把他們調任到了一些並不重要的崗位上。
空出來的重要的崗位,楊七紛紛安插了大批的實幹家,以及一些出身軍伍和畢業與大同書院的學子。
等到百官們意識到此事的時候,楊七已經完成了近一半的調動。
地位被動搖,百官們的目光再次放到了朝廷上,開始了新一輪跟楊七打擂。
百官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是一場騙局,所以開始放出流言,引導百姓。
一時間,官員滄州遺蹟的各種傳聞,緩緩的消聲滅跡。
雙方這麼一鬧,就是兩個多月。
時間一晃,進入到了隆冬。
年關將近。
孔連傑已經被關了大半年。
百官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上書爲孔連傑搖旗吶喊越發頻繁。
御書房內。
楊七盤腿坐在火炕上,緊皺着眉頭,看着桌上堆放的奏摺。
彭湃身穿着一身裘皮,彈了彈身上積雪,抱着一疊奏摺進入到了房內。
“陛下,金陵送過來的奏報。”
楊七看也沒看,皺着眉頭道:“又是辭官的奏摺?”
彭湃苦笑道:“這回不是辭官的奏摺……”
楊七眉頭舒展,笑問道:“好消息?”
彭湃吧嗒了一下發苦地嘴,低聲道:“更壞的消息……人家現在不辭官了,而是效仿當年的蘇相公,直接掛印封金而去。
從臘月初一到今日,已經有一百多位官員掛印而去了。”
楊七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長嘆一口氣,“儒家啊儒家,遠比佛道兩家更難對付,確實急不得。這才稍稍一逼,就有這麼多人辭官。”
楊七緩緩握緊了拳頭,“當朕好欺負嗎?”
彭湃感受到楊七胸膛裡的悶氣緩緩升起,當即趕忙勸諫道:“陛下息怒,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動殺心。一旦您下了殺手,只怕場面會變得更不堪。”
“呼~”
楊七吐出一口濁氣,緩緩道:“朕知道,此事急不得。眼看年關將近,這麼多人辭官,對各地治理會產生很大的麻煩。
朕不想讓這些腐儒舒服,但是朕卻不能因此牽連百姓。”
彭湃微微一愣,愕然道:“陛下這是要……”
“你去監察司大牢傳旨,放了孔連傑。”
“放了孔連傑?”
彭湃一臉震驚,他急忙道:“陛下,您這一放孔連傑,那些腐儒們嚐到了甜頭,以後肯定會蹬鼻子上臉。”
楊七冷笑道:“他們蹬鼻子上臉?那也得有機會。滄州遺蹟的事情,百姓們至今還不明真相。蘇易簡謀劃的這一步棋,到了明年開春纔是真正發威的時候。
朕就像看看,明年開春以後,滄州遺蹟的真相暴露出來,這羣腐儒們如何應對。”
“可是這跟放了孔連傑……”
楊七擡手,制止了彭湃繼續說下去,他幽幽地道:“欲讓其滅亡,先讓其瘋狂。釋放孔連傑,看似是在服軟,但是反過來想,是不是在引他們變得更猖獗?
等到滄州遺蹟的真相掀開,吸引了百姓們注意力的時候,就是朕對他們出手的時候。”
彭湃鄭重地道:“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傳旨。”
彭湃出了皇宮。
當即去了監察司牢房,釋放了關押了大半年的孔連傑。
孔連傑出了牢房大門以後,仰天大笑,“哈哈哈……我乃聖人後裔,你們能奈我何。”
彭湃瞧着猖狂的孔連傑,恨的牙癢癢。
孔連傑看着牢房門口的彭湃,得意地道:“早就跟你說過,你們怎麼抓的我,就得怎麼把我放出去。”
彭湃陰沉着臉,低吼道:“滾不滾!再不滾,老子就算是冒着欺君之罪,也得把你關回去。”
孔連傑渾身一顫,底氣不足地罵道:“嚇唬我,我是被嚇大的?”
他這話說的硬氣,可是腿上很自覺的往監牢外溜去。
出了監牢。
監牢外,數十個得到了消息的官員們,早已在等候。
孔連傑見狀,一改剛纔的狂妄,匆匆迎了上去。
“承蒙諸位厚愛,孔某才能得以脫困。”
孔連傑深深一禮,一臉鄭重。
官員們連道不敢,“孔兄太愛,孔兄乃是聖人後裔,我等身爲聖人門生,自當要保全孔兄。我等已經準備好了宴席,爲孔兄接風洗塵,孔兄請。”
“諸位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