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連傑嘲諷的一笑,淡淡的開口。
“一萬金!”
“譁!”
紅館內一下炸鍋了。
紅館雖然是大同府城內第一青樓,可是自從楊七遷居到了燕京城以後,大同府城的經濟就開始蕭條了不少。
往日裡,碰到了肯出幾百金包場的,都已經算是大豪客了。
如今,孔連傑開口,直接提價幾十倍,着實讓在場所有人震驚的不輕。
老鴇子嘴巴張得大大的,磕磕巴巴地問道:“爺……您沒跟賤婦開玩笑吧?”
孔連傑隨手從袖口取出了一張一萬金的存票,扔到了老鴇子手裡,不屑道:“我像是開玩笑的那種人嗎?”
“哎呦喂,爺,您樓上請。”
老鴇子誇張的叫着。
賈三等人一臉鐵青。
他深深的看了孔連傑一眼,低聲對身邊的人道:“我們走……”
這算是認輸了。
倒不是他們出不起一萬金的價錢。
只是他們這些花叢老手,早已習慣了這些場面。
他們深知,該慫的時候就得慫,沒必要爲了跟人鬥氣,耗費打量銀錢。
偶爾花幾個小錢,欺負欺負人,他們兄弟樂意奉陪。
可是當冤大頭,他們可不願意。
賈三等人灰溜溜的走了。
孔連傑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拾取的老鴇子,早就開始吩咐館子裡的打手開始清場,同時還讓人招呼來了館子裡最好的姑娘過來招呼孔連傑。
沈浩早就震驚的說不出話,渾渾噩噩的跟在孔連傑身後,上了二樓,到了紅館內最奢華的雅間。
酒菜備齊,姑娘們到位以後。
孔連傑看着沈浩,笑呵呵的道:“沈賢弟,你這是怎麼了?”
沈浩強嚥下去了一口唾沫,一邊陪着笑臉,一邊低聲的問道:“孔兄,您發財了?”
孔連傑輕聲一笑,輕描淡寫地道:“談不上什麼發財,別人硬塞給我的。”
沈浩一愣,一邊心裡嘀咕,爲啥沒人塞錢給我,一邊酸酸的道:“還是孔兄離開,孔兄今日包下紅館的錢,都足夠小弟十年的花銷了。”
“喝酒喝酒……”
孔連傑並沒有接話,而是一個勁的招呼沈浩喝酒。
爲了對付楊七,孔連傑這五年也算是下足了工夫。
幾乎能跟楊七扯上關係的人,他這些年都拜訪了個便。
其中就包括沈浩。
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的開始喝酒。
在鶯鶯燕燕姑娘們的勸解下,沒過多久就喝大了。
孔連傑見沈浩喝醉了,正在大着舌頭說胡話,他滿意的一笑,擺擺手示意姑娘們都出去。
沈浩醉酒以後,紅着臉,拽着孔連傑的臂膀,大喊大叫道:“孔兄,這些年我委屈啊!特別委屈!”
沈浩細數着這些年遭受到的委屈,埋怨楊七對他不公,埋沒了他的才華;埋怨沈倫不公,不幫他在楊七面前求個一官半職;埋怨自己兄長不公,當官以後居然不提攜自己。
總之,在沈浩嘴裡,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對自己好的。
唯有孔連傑把他當個人。
孔連傑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鄙夷,嘴上卻柔和的道:“賢弟受的委屈,爲兄能感覺到。那楊延嗣確實不公。賢弟可是他恩師的嫡親血脈,他如今發達了,居然不照顧賢弟。讓賢弟被那些丘八們羞辱。”
“誰說不是呢!他楊延嗣,當年在汴京城的時候,要是沒有我爹給他撐腰,他算個屁。”
“對!他算個屁!”
“嗚嗚嗚嗚,還是孔兄懂我。”
“賢弟不必傷心,眼下就有一個報仇的機會。只是需要賢弟幫忙。”
“什麼機會?”
“賢弟舊居大同府,有所不知。楊延嗣倒行逆施,如今已經鬧得民怨四起。然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爲兄決定準備以聖人後裔的身份,聯合一衆文官,上書楊延嗣,讓他警醒,讓他認錯。
只是眼下,還有兩件事比較棘手。”
沈浩已經醉熏熏的了,他聽到了孔連傑這話,居然一點兒警醒也沒有,反而大大咧咧的拍拍胸膛,喊道:“什麼棘手的事情,孔兄只管說,只要是小弟能辦到的,都幫你辦。
孔兄以誠心待小弟,小弟自然不能忘恩負義。”
孔連傑嘴角抽搐了一下,乾笑道:“如今,上書的奏本,已經書寫了一半,眼下就缺一個敢秉筆直書的人。還缺一個有身份的人署名。”
沈浩聞言,大着舌頭道:“孔兄,小弟不才,還讀過些書,秉筆直書不在話下。孔兄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願意執筆。”
“好!賢弟痛快。”
孔連傑大喜,當即就找人取來了筆墨,讓沈浩開始秉筆直書。
沈浩也沒有客氣,提着筆暈暈乎乎的開始書寫。
由於喝的比較多,所以他的字寫的歪七扭八的,而且每一個字佔地面積非常大。
孔連傑一點兒也沒有嫌棄。
甚至還頻頻給他加紙。
等到沈浩寫完以後,孔連傑笑眯眯拿起了那一份沈浩秉筆直書的文章。
只是細細瞧了一眼,孔連傑瞳孔一縮,咬牙自語道:“真夠狠的……”
沈浩酒醉之下,寫的完全是罵人的話,可以說把楊家三代,罵了一個酣暢淋漓。
孔連傑這個聖人後裔都不敢這麼寫。
不等孔連傑繼續說話,沈浩就自顧自的請纓道:“孔兄不是說,還缺一個有身份的人署名嗎?你覺得我爹如何?他可是楊延嗣的恩師,放在以前,那就是太師。這個身份夠吧?”
孔連傑大喜,差點給沈浩鼓掌叫好了。
“賢弟仗義。爲兄也不佔賢弟便宜。”
當即,孔連傑從懷裡取出了一疊存票,塞在到了沈浩懷裡,道:“這是十萬金錢存票,算是給賢弟的潤筆費。”
沈浩雖然已經醉的有些糊塗,可是聽到了十萬金錢的存票,瞳孔還是收縮了一下。
他拉着孔連傑的手,喊道:“孔兄,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孔兄不是要找我爹署名嗎?我這就帶你去。”
說話間,也不等孔連傑拒絕,拉着孔連傑就往外走。
他們走到了街上的時候,天色已黑。
已經宵禁。
孔連傑有心回到紅館去,等一晚上。
可是沈浩拉着他不鬆手,非拉着孔連傑跟他去沈府。
走了沒幾步,就撞上了巡街的城衛軍。
“站住!什麼人膽敢闖夜?!”
有道是酒壯慫人膽。
換作清醒的時候,他一定會嚇的灰溜溜的逃跑。
然而,醉酒以後,他終於強硬了一把,面對緩緩圍上來的城衛軍,他大聲喊道:“你們一羣丘八,想幹什麼?!告訴你們,爺可是沈府二爺。爺的兄長就是大同府知府。爺的父親那是皇帝的恩師。
你們竟然敢動爺?爺就一頭撞死在這裡,看你們怎麼交代。
到時候,你們一個個都得給爺陪葬。”
城衛軍聞言,有些躊躇。
爲首的城衛軍武侯皺着眉頭上前,看着被沈浩拉扯着的孔連傑,低聲問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孔連傑哭笑不得道:“真倒是是真的。他有些喝多了,出言不遜之處,還請各位勿怪,孔某在這裡,代替他向諸位賠不是了。”
說話間,孔連傑從袖口摸出了一把銀幣,塞到了爲首的城衛軍武侯手裡。
“請諸位兄弟喝酒。”
城衛軍武侯摸了摸手裡銀幣,又瞅了瞅沈浩,低聲道:“你帶着他,趕緊離開,我們兄弟就當沒看見。”
“是是是……”
孔連傑滿口答應。
就在孔連傑準備帶沈浩離開的時候,城衛軍武侯又道:“最好捂上他的嘴,在讓我們兄弟撞見,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明白!明白!”
說着,孔連傑捂上了還在張牙舞爪的沈浩的嘴,帶着他直奔沈府。
到了沈府以後,拍開了沈府大門。
然後在老管家帶領下,進入到了正堂。
回到了府上的沈浩,一點兒也不消停,他似乎是受到了那十萬金存票的刺激。
嚷嚷着非要幫孔連傑把事情辦妥,拉着孔連傑就到了沈倫的臥房,吵醒了剛睡下的沈倫。
“爹,你快起來,幫孔兄署名。”
醉熏熏的沈浩,一點兒也不在乎沈倫重病臥榻,撲到沈倫牀前,就拉着沈倫起身。
沈倫氣的破口大罵,“逆子!你這個逆子!”
孔連傑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沈浩,微微向沈倫躬身施禮道:“小子孔門連傑,見過沈公。”
沈倫眉頭一挑,眯起眼道:“你就是孔連傑?”
孔連傑一愣,點頭道:“我就是孔連傑,沈公果然是沈公,小子從未跟沈公交際,沈公居然知道小子的名諱。”
“以前不知道,三天前剛知道的。”
沈倫不鹹不淡的道。
孔連傑皺眉,疑問道:“燕京城有人給您送信了?”
沈倫冷冷的盯着孔連傑不說話。
孔連傑沉吟片刻,道:“小子能猜到燕京城會有人給您送信。小子也沒想過自己的行蹤可以瞞得過陛下。小子今日到訪,只想求沈公看在同門之誼的情份上,救一救儒家。”
“陛下可從沒有說過要滅儒家。”
“不開科舉,不重儒術,跟滅了儒家有何區別?沈公您也是貧寒出身,若是沒有儒家學問幫您,您如何位列朝堂,如何得了這驚天富貴?
而這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像您以前一樣貧寒出身的學子。
如今您富貴了,您就不幫幫他們。”
沈倫側頭盯着孔連傑,沉聲道:“陛下是老夫見過的更古未有的明君,他既然這麼做,自然有他的考量。老夫相信陛下不會絕了儒家,老夫也相信陛下不會絕了寒門學子的生路。”
孔連傑微微眯起眼,冷聲道:“這麼說,沒得談了?”
“慢走,不送!”
沈倫直接下逐客令。
沈浩聽了可不答應,他嚷嚷道:“爹,您是不是老糊塗了。就讓您署個名字而已,又不會死,你幹嘛不答應?
只要您署個名,就能得到十萬金錢。
十萬金錢,孩兒一輩子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沈浩的話把沈倫氣的不輕,沈倫拍着牀邊,大罵沈浩,“你這個逆子!逆子!你懂個屁!”
孔連傑攔住了準備繼續說話的沈浩,“你不必多言,讓爲兄跟沈公說。”
“那可不行,我得幫你。”
“再給你一萬金錢。”
“額……好!”
眼看着兒子在自己牀前,如此作爲,沈倫氣的臉色漲紅,感覺胸膛裡有一股火焰在燃燒。
孔連傑攔下了沈浩,上前一步,從懷裡取出了沈浩寫的文章,遞到了沈倫面前。
沈倫細細的掃了兩眼,當即嚇的心驚肉跳,他擡起手要去抓沈浩寫的文章。
可是孔連傑眼疾手快的收回了文章。
“你!你!你!”
沈倫指着孔連傑,驚叫三聲。
孔連傑陰測測地道:“沈公,您可看清楚了您的兒子寫了什麼,這要是傳出去了,恐怕陛下都保不住他。那些忠於陛下的老卒,一定會將他亂刀砍死。”
“你……噗!”
沈倫氣急攻心,直接噴出了一口逆血。
孔連傑毫無憐憫之心的盯着沈倫,從懷裡取出另外一份文書,遞到沈倫面前,冷聲道:“簽了它,我會放過你兒子。”
沈倫一瞬間被逼到了牆角。
他看着耍酒瘋的兒子,又看了看孔連傑手裡的文書。
如此往返,足足十餘次以後。
沈倫心裡有了決定。
“老夫……籤!”
他痛苦的看着被耍的團團轉的兒子,顫聲道:“是老夫斷了他的仕途,是老夫……欠他的!”
孔連傑聞言,喜不自勝,他趕忙在臥房裡找到了筆墨,遞給了沈倫。
沈倫也沒有耍滑頭,痛快的簽署了那一份文書。
孔連傑也如約撕毀了沈浩書寫的那一篇文章。
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在出門的時候,瞥了牀榻上氣若游絲的沈倫一眼,對沈浩低語了一句。
“你爹活着,這署名只值十萬金錢,可他要是死了,這署名可就值百萬金錢……”
醉熏熏的沈浩一愣,百萬金錢四個字,不停的在他腦子裡打轉。
他下意識的就看向了躺在牀榻上的沈倫。
孔連傑嘴角勾起了一絲清冷的笑容,拍了拍沈浩的肩膀,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沈倫的臥房。
在路過正堂的時候,他好心的招呼了一聲正在正堂內候着的沈府管家。
“你家老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