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國與國之間的借道征伐,就在二人杯酒交錯間定下調子。
燕國付出了從大蜀國川蜀通往邕州、莽山、密札、漢城一線的道路,可以獲得曹瑋在孔雀王朝征戰所得的三成戰利品。
爲了讓曹瑋儘快擺脫被逼死的局面,楊七在酒桌上,不僅答應了借道給他,還答應了提供一批二代火器給他。
比起燕國早前提供給大蜀國、大晉國的一代火炮,二代火器中,包含了便捷式輕炮、火繩槍、炸藥包、土雷。
從裝備上對比,裝備上二代火器的大蜀國兵馬,戰鬥力會比之前,強上百倍。
當然了,楊七跟曹瑋關係雖然親近,但他不可能讓曹瑋手下兵馬的戰鬥力超過燕軍。
燕軍早已裝備上了第五代火器,第五代火器包含更廣泛,其戰鬥力比二代火器高出去了不止一茬,交割給曹瑋的二代火器,還是之前神機軍淘汰的。
隨着武器不斷的升級,武器裝備的更新換代也加速提升。
每一次全軍更換裝備,都要消耗國庫內不少錢財。
楊七就是通過這種二次利用的手段,將淘汰的火器出售給大蜀、大晉兩國,來完成燕國軍隊武器更新換代。
概括爲一句,就是用別人的錢,不斷的加強自己的軍備。
把更換軍備的壓力,轉移到了大蜀、大晉兩國身上。
當然了,大蜀、大晉兩國也不是傻子,他們自然知道燕國在用他們的錢,不斷增強自己。
但是火器的所有技藝,基本上都掌握在燕國手裡。
雖然他們也曾經仔細派人秘密研究過,但是對於最根本的鍊鐵技術,以及火藥的製作,仍舊處在最原始的階段。
在他們沒有將黑色火藥蛻變成黃色火藥的情況下,他們仿製出來的東西達不到燕國火器的威力。
而他們研發所需要的費用,遠比他們從燕國手裡購買火器要高昂。
在衡量了性價比以後,他們果斷的放棄了研發,而是選擇持續向燕國購買火器。
如此一來,他們對燕國的依賴性就會變強,至於燕國壓力轉移的手段,他們就假裝沒看見。
值得一提的是,兩國對於燕國火器製作的技藝雖有窺視之心,但卻從沒有生出過盜取,或者購買的心思。
三國之間,算得上是一種由親戚關係勾連起來的盟友。
盜取燕國火器製作技藝,很容易破壞這種同盟關係。
沒有花錢購買技藝,是因爲大蜀、大晉兩國自覺的緣故。
大蜀、大晉背後的曹、折兩家,都是從世家蛻變而成的,他們有一套自己的處世之道。
除非是趁火打劫,不然花錢從別人手裡購買別人的核心鎮國技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就是了解這一點,所以纔沒有開口向楊七購買火器製作技藝。
楊七願意私底下賣給曹瑋一批火器,並不經過大蜀國官方,這對曹瑋而言,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曹瑋感激涕零之餘,拉着楊七一起喝了許多酒。
直到把自己灌的兩腮發紅,暈暈沉沉的。
他婉拒了楊七的攙扶,咧着嘴笑呵呵的出了御書房,從御書房外帶進來一個小傢伙,扔到了楊七面前以後,就一頭栽倒在地上,醉暈了過去。
小傢伙只有六歲大,兩尺高,穿着一身蜀錦,粉粉嫩嫩的臉蛋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帶着一絲羞澀、一絲好奇,眨巴眨巴的盯着楊七。
“噢~”
就在楊七上下打量着小傢伙的時候,倒在小傢伙腳邊的曹瑋暈乎乎的張嘴,吐了一口,嘴裡還冒着泡泡。
楊七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小傢伙嫌棄的微微向一邊挪腳,見楊七看向他,立馬停住。
“陳琳!”
楊七低聲喊了一聲。
陳琳甩着拂塵,小跑着進入到了御書房,看到了躺在地上宛如死狗的曹瑋以後,他臉上浮起了一絲苦笑。
“叉出去,扔到湯池了,給他好好醒醒酒。然後讓人給朕收拾乾淨御書房。”
楊七瞧着吐泡泡的曹瑋,一點兒也不掩飾臉上的嫌棄,幾乎用吼一樣的聲音吩咐陳琳。
陳琳趕忙點頭應承了一句,然後找來了宮娥清理地面,他讓御前侍衛駕着曹瑋離開了御書房。
侍衛們駕走了曹瑋,宮娥們清理的御書房以後,也退到了門外。
御書房內就剩下了楊七跟小傢伙兩人。
小傢伙看起來有點拘束。
楊七再次打量了小傢伙兩眼,遲疑的道:“你……是個女孩子,還是男孩子?”
小傢伙一愣,小臉有點泛紅,他耷拉着腦袋,支支吾吾道:“我……我是男孩子……”
小傢伙雖然是男孩子的裝扮,可是粉粉嫩嫩的,像是個女孩子一樣害羞、秀氣,讓楊七生出了一些錯覺。
楊七擡眼瞥了瞥門外,“剛纔那是你爹?”
小傢伙微微晃了晃腦袋,“我王叔……”
楊七皺起眉頭,狐疑道:“你不是他兒子,那他把你扔給我做甚?”
小傢伙撅撅嘴,遲疑了許久,吞吞吐吐道:“我皇爺爺和王叔說,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您就定下了我當您的弟子。
王叔這一次奉皇爺爺的命,送我過來拜師的。”
楊七聞言,有點茫然,眼神不停的閃爍,在搜索腦海裡的記憶。
他什麼時候說過要收曹家人爲徒了。
細數曹家歷史上有名望的利害人物,除了曹彬,就只剩下曹瑋曹寶臣了。
曹寶臣已經被他調教過了,曹家還有誰能比曹寶臣更厲害,值得他親手調教?
楊七狐疑的在小傢伙身上瞥了幾眼,把小傢伙看的侷促不安。
“你叫什麼?你爹是誰?”
小傢伙一板一眼的向楊七施禮,“回姑父的話,小子名叫曹佾,家父曹玘……”
“姑父?曹佾?曹玘?”
楊七重複了一邊他對自己的稱呼,以及他口中的兩個人名。
半晌,他愕然的看向小傢伙,驚異道:“你說你叫曹佾?”
小傢伙不明白自家姑父爲何會有這種反應,他遲疑着點點頭。
“你居然是曹佾曹景休……”
楊七感嘆了一句,擡手搭在了小傢伙腦袋上,樂了。
剛纔腦子一時間短路,居然把他給忘了。
從正史上論,這小傢伙也就是個靠着妹妹富貴的幸運兒,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頌的。
可是從神壇上去論的話,這小傢伙可是不折不扣的上八洞大仙之一。
曹佾曹國舅。
雖然楊七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多年,並沒有見過什麼神神鬼鬼的東西。
可是調教一下神仙的惡趣味,他還是有的。
曹佾小小的身軀掙扎着,欲脫離楊七魔掌。
他不懂楊七爲何叫他曹景休。
但是他討厭楊七玩弄他的腦袋。
奈何他弱小的那點力氣,連楊七一根小拇指都壓不住,只能被人家一手抓着腦袋玩弄。
楊七也沒有把小傢伙欺負的太狠,只是惡趣味的弄亂了這位神仙的頭髮以後,就大方的對他道:“去御花園,找你那幾個兄弟去玩吧。”
曹佾如釋重負,逃跑似的衝出了御書房。
曹佾走後,楊七剛回到龍椅上坐定,還沒有坐安穩,就聽到了一陣陣哭泣聲從門外傳來。
不等他開口發問,就看到了一個膀大腰圓、黑白髮色相間的人進入到了御書房。
那龐大的身軀,哭的像是個月子娃一樣,怪違和的。
“噗通~”
那人實實在在的跪倒在了地上,大聲哭嚎道:“外臣折御卿,參見大燕皇帝陛下。”
楊七嚇了一跳,匆匆起身,趕到折御卿身邊,扶起他,“舅舅,您這是幹什麼?雖然外甥現在是一國之尊,可在您面前,我還是外甥啊。
更何況,燕國早已取消了跪禮,您一個長輩跪我,我可是要折壽的。”
楊七扶着折御卿龐大的身軀起身,折御卿一雙虎爪,抓住了他的胳膊,哀嚎道:“七郎,舅舅活不成了!”
楊七哭笑不得的安撫着他坐下,問道:“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您如今位居大晉國韓王,又是皇太弟,手握五十萬大軍,誰還能讓你活不成。”
折御卿抓着楊七哭訴道:“七郎啊,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在旁人眼裡,舅舅這個大晉韓王,手握五十萬大軍,威風八面的。可實際上,舅舅我已經離死不遠了。”
楊七愕然,沉聲道:“這話怎麼講?”
折御卿可憐巴巴的看向楊七,“舅舅跟你說了實話,你能不能收留舅舅留在燕國。”
瞧着一個比自己大兩輪的人在自己面前哀嚎,楊七實在有些受不了。
他苦笑着皺眉道:“你先說說看……”
折御卿哽咽道:“你是不知道,折惟正那小子,心腸黑了啊。以前在府州的時候,舅舅我對他百般照顧,寵愛有加,他不是我親子,可我待他如親子。
可是自從他被冊封爲太子以後,在那些文官們蠱惑下,心腸就變黑了。
他看你大舅年紀大了,覺得我這個皇太弟是他登臨皇位的威脅,所以就對我下黑手。
前前後後派了十六路殺手,一個個都奔着我的命來的。
最驚險的一次,我這條老命差點就沒了。”
哭訴間,折御卿掀起了衣袖,露出了上面一個猙獰的刀疤,上面泛着紫黑色,還流着膿水。
折御卿指着傷疤,哭訴道:“這是你舅舅我來燕京城的路上遭到刺殺留下的,若不是我手下的侍衛們拼命,我這條命恐怕就交代了。
那小子惡毒的很,連毒藥都用上了。”
楊七也被折御卿手臂上的刀疤嚇了一跳,刀口很深,明顯塗有毒藥,傷口處的惡臭,他能清晰的聞到。
“這可是要命的手段,怎麼狠?!”
楊七驚叫了一聲,喊道:“陳琳,快快,傳御醫,過來幫我舅舅診治。”
瞧着折御卿手上的刀疤和中毒的情況,再不拔毒,恐怕這條膀子就要廢了。
折御卿苦着臉道:“七郎,你一定要答應救救舅舅啊,你不救舅舅,舅舅這胳膊醫不醫,都沒用了啊。”
楊七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舅舅,據我所知,惟正兄長是一個沉默寡言、剛直不阿的人。他怎麼會做出這麼陰狠的事情?”
折御卿當即瞪大了眼睛,哀嚎道:“你是覺得我這個當舅舅的,故意演苦肉計,誣陷他嗎?”
楊七尷尬的擺手,“那倒……那倒沒有……”
“你說那小子沉默寡言、剛直不阿,那都是以前,那小子裝的好。如今他當上了太子,在那文臣們教唆下,本性暴露無遺。舅舅這傷口,就是最好的證明。”
“額……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自然不會見死不救。以外甥如今的實力,庇護你留在燕國,量他折惟正再兇,也不敢在外甥面前扎刺。”
“外甥啊!你就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額……我不信佛,我燕國百姓也不信佛。”
“……”
得到了楊七庇護的承諾,折御卿也不繼續哀嚎了,神情緩和了許多。
在楊七的徵召下,法海御醫姍姍來遲。
“參見陛下……”
“別講那些俗禮了,快看看朕舅舅的傷口。”
法海拱手施禮後,讓折御卿掀開了衣袖,瞧着那紫青的傷口以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狠辣的毒物……”
折御卿嘴角抽抽了一下,沒說話。
楊七眉頭緊皺着,問道:“有沒有得醫?”
法海點點頭,鄭重道:“有得醫,不過得剜去手臂上一大片肉。”
“那就動手吧。”
得到了楊七首肯,法海用兩根銀針封住了折御卿手臂上的痛覺,以及血脈,開始動刀子剜肉。
法海足足從折御卿手臂上剜去了三兩多的肉,才剔除乾淨了他手臂上的劇毒。
然後灑上了一層止血生肌的粉末以後,又用草藥填充了那個傷口,再用紗布包裹了傷口。
處理妥當以後,法海躬身一禮,離開了御書房。
雖然法海用銀針封住了折御卿的痛覺,可是他依然疼的額頭上直冒冷汗。
剜肉的時候,鮮血染紅了他腳下的地毯。
瞧着那深深的傷口,殷弘的鮮血,楊七對他的話,再無半點疑心。
折御卿臉色慘白,嘴皮子哆嗦着,有氣無力的道:“七郎,舅舅剛纔想了一下,你光庇護我一個人,只怕不妥。舅舅在大晉,還有上萬心腹兄弟。
舅舅若是走了,他們留在大晉,一定不會好過。
若是他們被你那兄長殘害致死,舅舅於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