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本就不隔音,蘇眠月又沒有避諱什麼,她的話都被綠袖以及完顏霖聽在耳中,在主僕二人走出茅屋沒多久後,綠袖便悄悄的跟出去,完顏霖則是皺眉跟在綠袖之後。
因爲蘇眠月總是說喜歡自由,是以完顏霖很尊重她的私人空間,偶爾見蘇眠月和碧蕪出門遊玩,他從不會跟從,也知道蘇眠月有兩名暗衛在一直保護着,故而也不擔心蘇眠月的安危。
可綠袖竟然跟着去了,完顏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碧蕪寶貝兒,等哪一天我們厭倦了紅塵俗世,也找一處這樣的世外桃源隱居吧,你覺得怎麼樣?”走在青翠的山林間,蘇眠月覺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騰,整個人都愜意的不得了。
碧蕪撇撇嘴,道:“小姐這話說了不下百遍了,奴婢耳朵都聽的長繭子了,就不能換點新鮮詞。”
“有嗎?”微微挑眉,見碧蕪正在翻白眼,蘇眠月屈指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笑罵:“你這妮子,竟然開始嫌棄我了,是不是想着過幾年要嫁人生子,纔不要陪我這個老女人過野人的生活?”
“小姐想太多了,奴婢這輩子都沒想過嫁人的,男人又不可靠。”揉着額頭,碧蕪往旁邊移了兩步,與蘇眠月保持一些距離,嘟囔道:“不過小姐剛纔有一句話說錯了。”
“什麼?”蘇眠月側首,看了碧蕪一眼,順便確認一下自己選擇的路線是否對。
“等小姐能沉下心來願意隱居,必定是老的玩不動的那天,那時個候的小姐可不是什麼老女人,而是老處女。”碧蕪想了想,重重點頭道:“對,就是個沒人要的老處女,說不定還會有那些怪癖,奴婢要是和小姐一起來隱居,還不得被小姐給折磨死,再好的世外桃源也變成人間煉獄了。”
碧蕪越說越覺得挺恐怖的,腦子裡已經幻想着蘇眠月性格孤僻、怪異,一大把年紀還磋磨她的場景,忍不住抱臂打了個寒顫,完全沒發現蘇眠月噴火的眼神。
“碧蕪寶貝兒,你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吧。”蘇眠月磨牙問道。
“嗯,好的差……”不多了。碧蕪話未說完,便覺得有寒氣襲來,朝蘇眠月望去,見她眯着眼睛,雙手正呈爪牙式的看着自己,頓時嚇得小跑起來,嘴裡喊道:“奴婢剛纔只是口誤,小姐就當沒聽過,奴婢平時只是在心裡想想,不敢說出來的。”
蘇眠月差點扶額,她的碧蕪寶貝怎麼就能這麼可愛呢?
還好遇到她這麼個善良的主子,否則一天得被打八遍,這解釋還不如乖乖認錯呢。
“小妮子真是皮癢了,看我的奪命十八摸。”蘇眠月將裙襬繫好,追着碧蕪而去,主僕倆打打鬧鬧倒是快樂的很。
跟在二人身後不遠處的綠袖一直看着她們的互動,眉頭越發的緊皺,折斷一根樹枝而不自知。
“這個賤人,一點大家風範都沒有,主子到底看上她什麼?”綠袖想不通,只覺得蘇眠月的作風根本不配做完顏霖的女人,哪怕是沒有名分的女人都不配。
好在綠袖還有一絲理智,知道在這裡對蘇眠月動手,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否則她今日定會被完顏霖給了結了。
不願再跟着蘇眠月的行蹤,綠袖轉過身去,準備回茅屋那邊去和完顏霖多做接觸,這次出來何嘗不是給她一個表現溫柔可人的好女人的機會?
只是回身之際,卻見完顏霖正站在自己面前三步遠的位置,頓時一驚,忙屈膝行禮,“公子。”
綠袖自幼被培養,自是一舉一動都能迷惑男人的心,可在完顏霖看來卻太過不真實,沒有一個人會真正的完美。
不論是完顏霖還是白公子,身邊最不缺的便是這種營造完美假象的女子。
“綠袖,你越矩了。”完顏霖的臉色不大好看。
綠袖一慌,也顧不得地面的枯枝雜草,忙跪地道:“屬下只是擔心蘇姑娘傷勢未愈,怕她會遇到危險,纔會跟過來的,並無其他心思,還請公子明鑑。”
淡淡的掃了綠袖一眼,完顏霖語氣淡漠的道:“記住你的身份,她不是你能動的人,也永遠尊貴於你。”
說完這句話,望了一眼蘇眠月消失的方向,完顏霖轉身離開。
若這片山野能給蘇眠月幾日的快樂時光,他願意給她足夠的快樂,即便不參與其中也沒關係,但離開這裡之後,他們將註定會牽絆一生。
低垂着頭,一直到完顏霖的身影消失不見,綠袖這才擡起淚痕斑斑的臉。
她的心思,主子早就知道了嗎?所以纔會特意來給自己警告?
縱然有再多的不甘,綠袖的理智也不會讓她做糊塗的事,只有留在主子身邊,她纔有機會永遠的陪伴她。
雙拳緊握,綠袖緩緩站起身來,身上的羅裙卻多了點點紅梅,而她卻渾然不覺自己剛纔那一跪受了傷,緩步朝茅屋方向而去,唯有那美麗的容顏上一絲憤恨和落寞之意,怎樣也掩飾不住。
且說蘇眠月與碧蕪嬉鬧的同時,也一直在注意着路線,並警惕的注意着有沒有人跟蹤她們,這才穿越深林來到一處山腰。
“小姐,萬一裡面有危險怎麼辦。”見蘇眠月要進山洞,碧蕪忙拉住她。
“放心吧,這是你家小姐我的秘密基地,裡面有寶貝。”朝碧蕪眨了下眼睛,蘇眠月神秘兮兮的一笑,便邁步朝山洞裡面走去,碧蕪縱然害怕也只能捨命相陪。
輕車熟路的來到之前埋放東西的位置,蘇眠月取出腰間的匕首,撬開一塊石頭,又挖了好一會,這纔拿出一個油紙包來。
“這是什麼?”碧蕪有些驚奇,當初蘇眠月是自己來埋東西的。
“你我活命的籌碼。”將油紙打開,蘇眠月撫摸着裡面兩張人皮面具還有身份文牒,便坐在地上嘆息起來,“這是阿彧離開之前爲我準備好的,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若是知道我失蹤了,定會着急的。”
“原來是彧少爺準備的。”碧蕪瞭然的點點頭,又點了點裡面的銀子,道:“彧少爺對小姐是真心好,可小姐不希望彧少爺知道我們的行蹤也是爲了彧少爺好,否則一旦被人知曉,定會牽連彧少爺。就是不知道我們這麼走了,老爺和少爺他們會不會被牽連,但奴婢知道他們一定十分傷心難過,真希望有機會回去看他們一次。”
在蘇家長大的碧蕪,自是比蘇眠月這個外來的靈魂要有歸屬感,蘇眠月聞言也只能低低嘆息一聲,“有緣自會相見。”
蘇家人如此,蘇彧亦是如此,強求的結果只會讓大家都危險。
將面具和文牒塞入胸口位置,蘇眠月又將銀票分成兩份,一份給碧蕪放好,一份藏在袖袋裡,自是她的那份較多。
至於銀子,大錠的又埋了回去,只留下些散碎的銀子和碧蕪各自收好。
不得不說,古代女子的衣着雖是累贅些,可藏東西卻是極好的,光是一個袖袋就能放不少物品了。
“這些銀錠子不拿走了嗎?”碧蕪看着被蘇眠月重新埋好的銀錠子,不解的問道。
“一日不與完顏霖那貨分道揚鑣,咱們身上的銀子都不能使用,否則沒辦法解釋這些東西的來源。”將石塊放好,蘇眠月擡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細汗,見碧蕪也累的喘着粗氣,卻沒心思打趣,而是嚴肅的囑咐道:“碧蕪,關於人皮面具的事,記住一定要守口如瓶。阿彧將這般大的秘密告訴,且沒有避諱你,這是對我們的信任,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旦有外人知道人皮面具的事,將會給阿彧帶來無窮盡的麻煩,甚至是性命之憂,包括你我也可能會因此而再無寧日。”
“奴婢省得。”碧蕪點頭,顯然也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即便是不知道也不會亂嚼舌頭,她一向把蘇眠月看的最重,“就算小姐日後嫁人了,奴婢也不會告訴姑爺的。”
無語的看着碧蕪,這丫頭的思維和她不在一條線上,有空真該好好教導碧蕪一番,讓她明白女人應該自強自立,並非要嫁人才能幸福,但現在不是糾正她思想的時候,蘇眠月只能當做沒聽到。
“另外,我們與完顏霖雖是相識,卻不可盡然交心,即便有一天會成爲很好的朋友,也要有着防人之心,切不可推心置腹到讓自己沒有退路。”蘇眠月認真的提點着碧蕪,卻不知碧蕪將這句話聽進去了,而她卻在後來的日子忘記了自己所說過的話。
“彧少爺也說過,白公子爲人太過深沉,讓小姐多提防一些。”碧蕪對此表示贊同,只是她習慣聽從命令,所以不會亂出注意,否則早就拉着蘇眠月離開了。
略作沉默,蘇眠月暗道蘇彧年紀雖小,卻比她看事情更透徹一些,可她當時別無選擇,早知道要受那麼多的苦楚,她還不如一早就逃離皇宮,但蘇眠月也只能想一想,若非怕連累蘇府,她何苦被困在皇宮半年之久。
又交代碧蕪一些事情後,主僕倆便慢悠悠的朝茅屋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有說有笑,絲毫看不出她們剛纔有過私密行動。
遠遠的守護着蘇眠月的鐵血和冷血則是通過她們主僕剛纔的對話,心裡不再排斥認蘇眠月爲主,至少他們的少主沒有看錯人,蘇眠月把少主的安危看的很重,也是知曉分寸的人。
蘇眠月並不知道蘇彧在她身邊安排暗衛,否則不知會不會讓他們給蘇彧報個信,至少讓他知道自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