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刺客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文武百官也都暫時被留在宮內,女眷則是暫住慈寧宮一側的院子。
蘇眠月身中媚藥,唯有用極致的痛楚方能保持片刻清醒,故而什麼有用的線索也問不出來,而御醫們暫時也沒能確診蘇眠月中的是哪一種媚藥。
太后倒是有心促和慕霆和蘇眠月,不論是哪一種媚藥,只要歡愛必能解毒,但慕霆不想,蘇眠月不情願,太后也只好不再提議此事,催促御醫儘快配製解藥。
“皇兒,今日之事,似乎是針對皇后而來,你有何看法?”留下慕霆單獨說話,太后還是壓低了聲音。
“此事尚未有明確證據,兒臣不想妄言。”慕霆恭敬回話。
“皇帝,你應該知道,最近皇后三番五次遇刺,並非是巧合而已。哀家不願干涉你後宮之事,也不希望皇帝你因爲帝王之位而失去所有快樂,可你畢竟是帝王,很多事情要權衡大局,並不能因一己之情亂了江山。”太后沉下臉來,道:“這是最後一次,若這次皇帝還是要偏袒,以後哀家做什麼也不會再與皇帝商議,只要皇帝還一日認哀家這個母后,哀家就算明知道皇帝不喜,也要做能讓先帝瞑目的抉擇。”
“母后!”慕霆臉色大變。
“哀家累了,皇帝也該去處理刺客一事了,以免各國使者以爲天瀾國威名不復存在。”太后揮揮手,示意慕霆趕緊離去。
見太后真的不願再理會自己,慕霆這才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慈寧宮,只是離開太后的勢力範圍,慕霆的心卻沒能輕鬆,反而更加的沉重了。
半個時辰過後,慕霆仍舊沒有得到任何與刺客有關的線索,便將視線放在了幽蘭宮那邊,帶着御林軍親自去求證。
“七皇子已經歇息了,皇帝陛下有事請明日再來。”慕霆讓人敲響幽蘭宮的大門,得到的答案卻是拒絕接見。
德海臉色不好的啐了一口,轉首望向慕霆,得到指示後便用力的砸向門扉,並且大聲的喊着再不開門便砸開宮門的話。
“恆淵國使者尚未離去,皇帝陛下便如此欺壓我們七皇子,就不怕有損兩國邦交嗎?”守門人佝僂着身子,沙啞的聲音讓人難以判斷他的年紀,除了一雙眼睛之外,整個人都罩在一件灰色的大袍子裡。
“宮裡來了刺客,朕憂心七皇子安危,故而帶人前來查看,你且帶路吧。”慕霆只是掃了守門人一眼,便邁步走進幽蘭宮。
幽蘭宮裡的下人並不多,且多數是殘疾,都是當初陪同完顏霖一起來天瀾國的,而那場大火之後,大多數人都灰飛煙滅,能夠活下來的這些人便成爲幽蘭宮裡的幽靈,和完顏霖一樣是見不得光的,他們的活動區域也同樣受了限制。
慕霆雖然是第二次來幽蘭宮,但後宮的幾座宮殿格局都是大同小異,即便沒人引路也能找到完顏霖所在的院子。
不給人通報的機會,慕霆一腳踢開門扉,正好看到完顏霖猛地轉身用被子遮擋身體的姿勢,儘管只是遠遠的掃了一眼,慕霆還是看得出來完顏霖身上的疤痕,凹凸不平的令人作嘔,還有些恐怖。
“是朕唐突了。”慕霆收回腳,對下人吩咐道:“伺候你們皇子更衣,朕在隔壁的房間等他。”
下人垂首不語,待慕霆去了隔壁之後,立即快步進了內室,姿勢艱難的跪地請罪,“是奴才無能,不能攔住他。”
“不是你的錯,下去吧。”完顏霖的聲音聽不出息怒來,白皙的指尖滑過手臂上的傷痕,眼底閃過一絲的恨意,但稍縱即逝。
更衣之後,完顏霖又戴上了面具,這纔到隔壁的屋子去見慕霆。
“今晚後宮不太平,有刺客潛入宮中,卻沒有捉拿到,朕擔憂七皇子之安危,故而前來看看。”慕霆盯着完顏霖看了一會,見他神色間沒有任何異常,便又問道:“七皇子在幽蘭宮,可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幽蘭宮形同冷宮,刺客除非是,傻透了,纔會來幽蘭宮,這後宮任何一位妃嬪。都比我這個質子更有利用價值。”完顏霖說完,終於朝慕霆看了一眼,只是眼中卻不見任何的色彩,好似已經是行將就木之輩,“皇帝陛下若無事,本皇子便告辭了,這些年早已習慣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生活。”
慕霆沒有理由阻攔,見御林軍來已經盡數歸位,便知幽蘭宮真的沒有任何消息,起身離去。
而慕霆不會知道,他剛纔坐過的那張椅子,又成爲柴房的新寵了。
且說慕霆離開幽蘭宮之後,本是想要歇歇,未央宮的宮人卻來稟報,顧靈被刺客劫持,受驚過度而小產了。
“刺客怎麼會去未央宮?未央宮不是重點派兵把守嗎?”慕霆大發雷霆,他縱然有心要除掉這個孩子,可不是他親自動手的,那就是老虎頭上拔鬚,決不能容忍。
“未央宮本來是有重兵把守,但鳳棲宮那邊需要御林軍徹查,皇后鳳駕那邊也需要撥御林軍過去……”小李子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後面的話不敢再說,卻已經是把責任都推到蘇眠月身上了。
一腳將小李子踹開,慕霆臉色陰沉的走進未央宮,看到面色蒼白如紙的顧靈,心底頓覺憐惜不已,甚至後悔當初動搖過要打掉顧靈孩子的念頭。
而這個念頭,原本就是爲了責罰蘇眠月而起,後來更是因爲蘇眠月曾經提及過,所以當孩子沒了的時候,明明蘇眠月什麼都沒有做過,慕霆便覺得這事與蘇眠月脫不開干係。
“皇上,救我們的孩子,救救孩子。”睡夢之中,顧靈流着眼淚,一聲聲的低喃着,仿若溺水之人,緊緊的攥握着慕霆的手。
“卿卿,是朕的錯,朕……”慕霆語氣傷感,卻沒有將實話說出來,哪怕顧靈在昏睡之中,這便是身爲帝王的悲哀,所有的情緒都必須被掩藏。
御醫又是施針又是下藥,顧靈終於緩緩睜開雙目,看到慕霆坐在牀邊,便掙扎着要起身請罪,而慕霆卻將她按在懷中,低聲的安撫着。
“皇上,都是臣妾的錯,若臣妾沒有去鳳棲宮,就不會有事了,御醫剛剛說臣妾是因爲吸入了媚藥,纔會讓血流加速,從而失去龍嗣,都是臣妾的錯,皇上責罰臣妾吧。”顧靈抱着慕霆的腰,顫聲說着,更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緊緊的擁抱着顧靈,恨不能將其融入骨髓之中,慕霆輕聲道:“卿卿放心,朕一定不會讓你白白受苦,也不會讓孩子就這樣白白犧牲。”
慕霆臉色陰冷的看着前方,彷彿仇人就在眼前,而顧靈又呢喃幾句,便陷入昏睡之中。
翌日清晨,御醫嚮慕霆稟報顧靈已經退燒,身體已經轉好,慕霆便怒氣衝衝的趕往慈康宮,也就是蘇眠月暫時調養身體的宮殿,正在慈寧宮旁。
“皇上駕到。”德海高聲唱喝,宮人們立即跪地參拜,慕霆卻是帶着一隊御林軍直接衝進內寢,並一腳將房門踹開,絲毫不顧及蘇眠月是否更衣妥當。
看到蘇眠月臉色紅潤的躺在牀榻上睡覺,慕霆只覺得心頭的怒火再也無法熄滅,他最心愛的女人承受着喪子之痛,可這個可恨的女人憑什麼睡顏香甜?
慕霆並不知道,蘇眠月臉色紅潤是因爲媚藥的藥效還沒有完全散去,而蘇眠月能睡着是因爲碧蕪在房間裡點燃了安神香,否則蘇眠月這會還在那用金簪刺腿肉呢。
“蘇眠月,你謀害皇嗣,其罪當誅。來人,將廢后蘇眠月打入天牢,朕擇日親自審問!”扯着蘇眠月的秀髮,將人從牀上脫下來,扔到院子裡。
一直到蘇眠月被御林軍拖走,慕霆也沒發現異常,一個正常入睡的人,可能會被拖拽着頭髮那麼長時間而沒有半點反應嗎?
而地面上的一道血痕,也足以刺痛人的眼球,讓人正視蘇眠月受傷一事,奈何慕霆的心裡只有顧靈,蘇眠月即便傷的再重,慕霆也難以發現。
將蘇眠月帶走之後,慕霆便直接下令,將伺候蘇眠月的宮人全部分開審問,且下令暫且封閉此消息。
陰冷的天牢之內,蘇眠月咬牙痛哼出聲,她的手指被夾的已經變了形,可施刑的人卻還在用力,甚至也不進行任何審問,上來便是對她進行一番折磨。
在半個時辰前,蘇眠月是被鞭子抽醒的,可她的痛呼聲換來的只是變本加厲的刑罰,從鞭刑、廷杖、老虎凳到夾手指,蘇眠月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若非那張臉還完好如初,蘇眠月都要懷疑受傷的不是她自己了。
“狗奴才,今日你怎麼對待本宮的,本宮離開這裡後,定會加倍的讓你來嚐嚐滋味。”蘇眠月疼的說話都是顫抖的,可眼中卻是陰冷的笑意,她必須說些什麼來轉移一下注意力,否則她真怕自己會活生生疼死:“不要以爲本宮不知道,你們再如何折磨本宮,也不敢要本宮的性命,甚至是不敢毀本宮的容。哈哈,你們所效忠的主子,也不過是個無能之輩,你們且等着好了,這一次本宮一定不會再坐以待斃……啊……”
天牢之內,除了這間牢房,再無人聽到蘇眠月的叫喊之聲,而她的手骨至少斷了幾根,也不知該能否接的回去,可那行刑之人卻渾然不覺般,依舊在變着法的折磨着蘇眠月,恨不能就將她給交代在這裡一樣。
當太后得知慕霆讓人抓走蘇眠月之後,氣惱的昏厥過去,慕霆縱然想要逃避,卻不得不去太后跟前盡孝。
轉醒過來之後,太后便與慕霆促膝長談了一番,母子倆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後太后不得不來硬的,直接對慕霆下了懿旨,必須要將蘇眠月接回宮中,且就在慈寧宮養傷,否則就不要認她這個母后。
慕霆縱然再不情願,也只得先應下太后的話,畢竟太后年紀大了,不能再勞心勞力,更經受不起任何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