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一笑,說道:“我相信安將軍是心存大義之人,不然的話,我在嘲笑青羽上將軍的時候,安將軍也就不會表現得那麼排斥了。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敢用你,就說明在我心裡,安將軍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如果彼此之間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那麼,以後又如何共事呢?”
安義輔聞言,心頭一暖,他本想拱手向上官秀深施一禮,但左臂剛一擡起,便傳來鑽心的劇痛,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左臂已斷。
他向上官秀單膝跪地,右手握拳,擊打左胸,正色說道:“寧爲君子牽馬墜蹬,不與小人提靈長智。單憑大人的這份信任,末將安義輔的這條命以後就是大人你的了!”
上官秀收服安義輔,而安義輔爲了明志,又自斷一臂,至此,上官秀麾下也有了第一位兵團長,也就是被後世稱之爲鐵血統帥的安義輔。
安義輔投靠上官秀時已然四十有三,在上官秀的麾下當中,堪稱是最年長的一位。但他的功績卻不比任何一個年輕人少,日後追隨上官秀,南征北戰,立下的汗馬功勞無數。
翌日早上,上官秀讓人找來一輛馬車,他和安義輔同乘一車,去往十里外的叛軍駐地。
爲了表現出自己對安義輔的信任,上官秀未帶一兵一卒,就連趕馬的車伕都是興州城內的一名普通百姓。
上官秀說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可不只是說說而已,事實上,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他的一舉一動,安義輔都有看在眼裡,心中也深有感觸。論年歲,史凱文比上官秀大上許多,但論心胸,史凱文根本無法與上官秀相提並論。輔佐一位有如此氣量和氣魄的主公,纔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上官秀這次獨自一人跟着安義輔去往叛軍,他這麼做有兩個目的。
其一自然是爲了進一步的籠絡人心,其二,他這也是在試探安義輔。
如果安義輔只是假意投誠,自己一人跟他去往叛軍駐地,他一定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肯定會對自己下毒手。越早試探出安義輔是奸是善,對己方就越有利。
長話短說,十里的路程,轉瞬及至。
見到有一輛馬車過來,叛軍營地的門口立刻衝過來二、三十號士卒,把馬車團團包圍起來,其中一名領頭的隊長喝問道:“車內什麼人?出來!”
趕車的馬伕嚇得臉色煞白,冷汗直流,沒敢應話。隨着馬車的門簾挑開,安義輔率先從車內探出頭來。
看清楚車內之人是誰,叛軍士卒們皆露出驚喜交加的神情,紛紛驚叫道:“將軍?將軍您回來了?”
安義輔向衆人點了點頭,甩頭說道:“都讓開!”
見到來人是安義輔,衆叛軍們的臉上無不充滿興奮和激動之色,人們哪裡還敢阻攔,紛紛向兩旁避讓。車伕見狀暗鬆口氣,急忙趕着馬車,駛進叛軍的駐地。
此時,安義輔手下的部將們都聚集
在中軍帳裡。說是中軍帳,其實就是臨時圈起來的帷帳,上面連棚頂都沒有。
叛軍衆將們在中軍帳裡席地而坐,一個個長吁短嘆,愁眉苦臉,如喪考妣。己方主將被金川軍所俘,生死不明,這一戰打也不是,撤也不是,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名軍兵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顫聲尖叫道:“各……各位將軍,安……安將軍回來了!安將軍回來了!”
“什麼?”聽聞軍兵的稟報,中軍帳裡的衆將都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人們不約而同地站起身形,將軍回來了?這怎麼可能呢?就在衆人要往外跑的時候,從中軍帳的外走進來兩個人。
這兩位,正是上官秀和安義輔。人們沒管上官秀,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安義輔身上,看清楚來人確是安義輔沒錯,衆將又驚又喜地搶步迎上前去,異口同聲地驚呼道:“將軍?”
緊接着,人們立刻注意到安義輔空蕩蕩的左袖,驚駭道:“將軍,你……你的胳膊……”
“是我自己斬斷的!”
“啊?”叛軍衆將倒吸口涼氣。
“這是對我有眼無珠的自罰!”
“將軍這是何意?”
安義輔苦笑,說道:“史凱文早已私通寧南,欲助寧南,滅掉風國,而我等,竟然還幫着史凱文攪亂貞郡,我們都是在助紂爲虐,難道還不該自罰嗎?”說着話,他轉身對上官秀說道:“大人請上座!”
史凱文私通寧南?叛軍衆將皆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一會,人們的目光才落到上官秀身上,好奇地問道:“將軍,這位是……”
不用安義輔介紹,上官秀向衆人含笑說道:“在下金川縣新任縣尉,上官秀。”
一聽到上官秀這三個字,衆人的臉色無不是爲之大變。猛然間,中軍帳裡傳出一陣沙沙沙,衆將的佩刀、佩劍齊齊出鞘,人們對上官秀怒目而視,大有撲上前去與他拼命的架勢。
興州一戰,己方本可以大獲全勝,一舉拿下興州,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就是這個上官秀率領金川軍突然殺出,偷襲己方的背後,使得己方的勝券在握轉瞬之間化爲烏有。
“上官秀,我們找你還找不到,這回好,你自己主動送上門來了,兄弟們,我們把這狗官碎屍萬段!”隨着震耳欲聾的吼聲,一名身材魁梧雄壯大漢提刀向上官秀走了過去。
這名魁梧雄壯的大漢正是安義輔麾下的正印先鋒官,廖徵。
看到廖徵氣勢洶洶地直奔自己而來,上官秀面無懼色,背手而站,他也沒多看廖徵一眼,目光只是落在安義輔身上,笑而不語。
他既然敢來,就不怕與對方動手,即便他打不過對方那麼多人,但跑掉還是沒問題的。
廖徵三步併成兩步,來到上官秀近前,手中的佩刀高高舉起,作勢要劈砍下去。安義輔臉色頓是一沉,厲聲喝道:“放肆!不得無禮,退下!”
“將軍,他……”
“我讓你退下!”安義輔皺起眉頭,怒視着廖徵。
廖徵屬於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種人,唯獨怕自己的這位頂頭上司安義輔。他瞪着上官秀好一會,狠狠把手中刀放了下去,然後向安義輔躬了躬身形,退到一旁。
安義輔向上官秀苦笑道:“大人,末將麾下的兄弟們都是粗人,有無禮之處,還請大人莫要見怪。大人請上座!”
上官秀倒也當仁不讓,在中軍帳的主帥位置坐了下來。衆將呆呆地看着安義輔,都不明白他爲何要如此禮遇上官秀,此人明明是己方的仇敵嘛!人們忍不住紛紛問道:“將軍帶此賊前來,又……又是爲何啊?”
安義輔正色說道:“我已決定棄暗投明,轉頭上官大人麾下。”
衆人臉色又是一變,急聲說道:“可他是朝廷命官,而我們都是叛軍啊!”
安義輔沒有立刻接話,他在上官秀的左側坐了下來,扭頭看向上官秀,等他做出回答,或者說,等他做出一個保證。
兄弟們說得沒錯,他們都是叛軍,是朝廷追緝的要犯,如果投靠上官秀的結果是被抓、被罰,甚至是被處死,那麼,他寧可遣散自己麾下的這羣兄弟們。
上官秀明白安義輔的意思,也理解他心中的顧慮。
他淡然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首先,我並非什麼朝廷命官。我現在的縣尉一職,是靠我自己的實力硬奪來的,朝廷可從未應允過此事。”
言下之意,他和在場的衆人都一樣,不同的是,叛軍是高舉着反朝廷的旗號在招兵買馬,而他則是藉着朝廷的旗號在招兵買馬,其實本質上都一樣,都是在擁兵自重。
他繼續說道:“其次,如果你們都願隨安將軍投靠於我,那麼以後,你們就是我上官秀的手足兄弟,你們以前的所作所爲,我既往不咎,如果有人拿你們以前的事要治罪於你們,不管他是誰,我上官秀絕不答應,一定力保你們到底!即爲兄弟,便要同生死,共進退,我不會扔下你們當中任何一個人不管!”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鏗鏘有力,一旁的安義輔大點其頭,也算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他環視在場的衆人,說道:“各位都聽見了吧,這是上官大人給予你們的承諾。大人向來一言九鼎,言而有信,既然大人這麼說了,我絕不懷疑!”
上官秀笑了笑,接道:“我雖不反朝廷,但也不會任由朝廷在我頭上指手畫腳,如果朝廷非逼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逼着我拿我的兄弟們開刀,我會與朝廷力爭到底,哪怕與朝廷拼死一戰,也在所不惜!”
安義輔這些部下的身世其實都和他差不多,是被朝廷逼得實在無路可走了,纔跟着安義輔揭竿而起,對抗朝廷,現在上官秀肯不計前嫌,又肯力保他們,加上安義輔業已投靠上官秀,衆人也不再猶豫,紛紛拱手施禮道:“承蒙大人不棄,從今以後,我等願誓死追隨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