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誰曾想,就連他的伯父陳太尉聽到這話,他也朗聲大笑。
“原來阿煦你這些都是跟勇健候學的啊,我就說呢!”
說着,他便拍拍他的肩。“學得不錯,不過細論起來。你還是有些細節不到位,以後你多和勇健候見見面交流交流。只要能學到他的三四成,以後你就走遍天下都不怕了!”
如果是面對其他人,陳太尉這麼說的話,尹長寧會十分感激他想方設法的爲自己拉關係,讓自己結交權貴,也便更上一層樓。但是現在面對的人換成了齊康,他就只覺得羞辱……前所未有的羞辱!
但是他也不能當衆反駁說自己並沒有這麼做。畢竟……他的確是暗搓搓的偷學了齊康不少地方。而且這話也是他自己在慌亂之中脫口而出的!
因而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只能拼命的深吸口氣。艱難的擠出笑臉說出違心的話:“侯爺身上的東西,還夠我學許久呢!”
“那是當然!”陳太尉又一通大笑。
其他人也都放聲大笑,整個廳內霎時歡樂無比。
齊康也附和着人羣微微笑了起來。如此姿容,如此情態,即便是笑着,他也笑得如此出塵脫俗。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也讓自己又覺得如此的不堪比擬。
尹長寧死活笑不出來。
但今天見到他了,齊康就沒打算放過他。笑夠了,他便對尹長寧道:“難得咱們能在長安重逢,本侯心中十分歡喜,今天你就挨着本侯坐吧!咱們正好說說話,本侯肚子裡還有許多關於長沙的事情要問你呢!”
尹長寧錯着牙,好容易才忍住到了喉嚨口的拒絕。
而陳太尉卻趕緊點頭:“好啊!你們年歲差不多,肯定有很多話可以說。我們老傢伙就不參與進去了,你們年輕人自己聊去!”
說着,他又悄然將尹長寧往前一推。
陳太尉這一推,對尹長寧來說無異於推他入了火坑。來長安這麼久。他心裡第一次對陳太尉起了埋怨--難道他就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抗拒嗎?不管不顧,就這麼把自己往前一推,他有沒有想過自己心裡願不願意?沒錯。自己是想盡快在長安立穩腳跟,但自己也有所爲有所不爲!眼前這一位,就是他絕對不想接近的人!
奈何他剛上前一步,齊康就已經主動執起他的手,便拉上他就過去坐下。
餘老爺見了,便捋着一把美髯笑道:“阿尨豁達好客。心胸寬廣。年紀輕輕就有此覺悟,甚好。”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讚揚他的美好品質。
以往,每次遇到這種事情,大家讚頌的都是他!可是現在,齊康出現了,他就宛如一個發光體,站在人羣當中,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自己現在站在他身邊。儼然就成爲了陪襯他光輝形象的鎖在,這種認知又令尹長寧心狠狠一沉。
他下意識的往旁邊避讓一點,但齊康馬上就又把他給拽了回來。
“尹公子,你該不會因爲本侯搶了你的風頭,所以現在心裡很生氣,都不肯和本侯太過親近吧?”齊康突然開口。臉上依然笑意盎然。只是那雙眼卻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投射出來的光芒也太過銳利,就像是一把利刃直往他心口上刺了過去。
這就讓尹長寧又猛地胸口一陣劇痛。寒涼的感覺再次來襲,這次卻是從心口往四肢百骸蔓延開去,凍得他手腳冰涼。幾乎都無法動彈了。
你們快來看啊!這就是你們交口稱讚的長安第一公子!他擺着一張小臉,但一舉一動、一字一句全都在拼命的往我的痛處上戳,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找我的茬!你們快來看清他的真面目啊!
他在心裡大叫着。但看看四周圍,大家依然言笑晏晏,推杯換盞之間。氣氛融洽和睦得不得了。竟然就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他齊康的不對!
尹長寧挫敗得不行。
齊康卻還在咄咄逼人的問:“尹公子,該不會本侯說對了?你心裡正在怨着本侯突然回來,讓你不能再繼續四處展示你的風采了?”
“侯爺說笑了。”尹長寧艱難的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您本來就是長安人,這裡的人也都更熟悉您。便是現在,他們也都是管我叫小齊郎,也就說明他們心裡更認可的是您。”
但是暗地裡,他也曾在心裡發誓--很快,他就會把這個‘小’字從自己的名號上抹去。讓大家都衆口稱自己爲京城尹郎!那麼什麼齊郎,等他回來的時候就等着見鬼去吧!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還沒成功把那個小子抹去。齊康就回來了,而且風采更勝以往,自己再一次被他給比下去了!
他今天的臉面丟大了。
齊康明顯對他的話很滿意,便笑着敬了他一輩子,便又狀似無意的和他說起別的話。
這一頓飯,尹長寧吃得心驚膽戰。滿頭大汗。
齊康卻吃得很好,連同後院和一衆女眷們在一處的姬上邪,她很快也憑藉一手極好的醫術在貴婦人們中間打開了圈子,混得如魚得水。
用完晚膳,給餘老夫人拜完壽,餘家的女眷都已經對姬上邪十分歡喜,一個個都拉着她的手不捨得讓她走,死活要把她給留下來。
姬上邪再三保證等過兩天一定還會過來,他們才依依不捨的放手讓她走。
等回到侯府上。三個人互相交流一下今天的成功,勇健候老夫人便高興得直拍手。
“太好了!這一次,阿尨當衆摒棄了病弱的形象,阿綿你也已經和長安城內至少一半的貴婦都打好了關係。過兩天咱們再進宮一趟,只要太后認同了你,你在長安就徹底站穩腳跟了!”
姬上邪含笑點頭。“阿孃說的是。以後。咱們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好了。”
“是啊!有了這個轉變,這日子能不越來越好嗎?”勇健候老夫人樂呵呵的點頭。
齊康也才慢聲開口:“時間不早了,阿孃您早點休息吧,孩兒也告退了。”
姬上邪便起身:“我去送送阿兄。”
“去吧去吧!我今天是真累了,我現在得好好歇會。”勇健候老夫人擺擺手,便歡喜的閉上眼。
姬上邪和齊康兩個從勇健候老夫人房間裡出來,姬上邪便問他:“出什麼事了?”
“我今天在宴席上遇到尹長寧了。“齊康道。
姬上邪神色一僵,慢慢垂下眼簾。“他現在一定混得不錯吧!”
“的確。他本來就很會做人,再加上陳太尉幫忙保駕護航,現在已經在長安城內小有名氣了。”齊康點點頭,“不過,讓我好奇的是,今天居然就只有他去了餘府,陳沅居然沒有和他一起!按理說,陳沅是陳家的女兒,又是公主生的,難道不更應該被陳家的女眷帶過來擴大交際的圈子嗎?”
“那就看他私底下都幹了些什麼了。”姬上邪輕笑。
齊康也頷首。“今天我本來是想借機打聽一下情況的,結果誰知道遇到他,我就順便耍了他一通,看來他對我還心存着不少怨念呢!不過,我也不喜歡他就是了。”
看着他臉上浮現的淺淡的厭惡,姬上邪笑了笑。“他這種人,真正知道他什麼德行的人都不會喜歡。現在之所以陳太尉還一直在幫着他,應該又是他曲意逢迎的結果。至於陳沅……我覺得,我已經猜到上次爲什麼她會當街和人吵架了。”
“怎麼說?”齊康便問。
“因爲,她的利用價值已經到此爲止了。或者說得更明白一點--在這裡,尹長寧已經找到了更有利用價值的人。她,馬上就要被捨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