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刺了!
我陡然站起,逼近她,急急問道,“皇上有沒有大礙?”
芙兒被我這樣的反應嚇了一跳,微微顫抖着說,“皇上的手臂被劃下一刀,有些……深,但所幸帶刀侍衛譚風在場,還有郭公公適時擋了一下,沒有讓那刺客得手。現在刺客自殺不成,已經被抓。”
深……他又捱了一刀,“皇上現在在哪裡?”
“在聽雨小築。皇上失血太多昏迷,傅太醫正在止血,郭公公忙不過來,就讓奴婢來傳話了。”
一句話讓我停了剛剛邁出半步的腳。他昏迷了,在聽雨小築,林昭容的身邊。袖中的手陡然握緊,心開始一個勁地痛。
陪在他身邊的人已經不是我了。
“你先下去吧。”
要芙兒退下後,我無力跌坐回去。
多想陪在他身邊,看着他沒有事地醒來,可是我一來尷尬,二來他一遇刺,形勢又開始緊張,也不是守在他牀邊等他醒來的時候。
見我沒有動,紅玉催道,“娘娘,都這個時候了,您還不快些去?”
我卻是突然想起來那張紙條,反問她道,“我爹的書信是幾日前傳來的?”
“應該有五六日了。怎麼娘娘不關心皇上,反倒關心這個?”
我站起身,“現在不是跑過去哭鼻子等着他醒來的時候,最主要的是弄清楚刺客是誰派來的,儘快查清楚,以免後患。”
我在意他,可是我更清楚,他在意他的江山。
除了父親,還有一股並不清楚的勢力,我必須弄清楚這次到底是哪一方出的手。
父親的那封信是提醒我抓牢李業的心的,若是當日送來的,他就沒有必要還要再派出殺手。但如果是幾日前送來的,我沒有迴應,父親就必會有新的舉動。
所以,究竟是哪一方做的,還不能確定。
“紅玉,你去我爹傳一封信,問他皇上遇刺,刺客被抓,那個刺客需不需要本宮秘密處理了。”如果刺客是父親派的,必有迴應。
“青衣,你去想辦法把消息傳給蘇相,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本宮來做的。”
吩咐完,她們便一前一後地出去了,留我一人焦急、心痛交織地等待。芙兒又過來催了一次,說郭公公求我過去。我自然想親眼看見他沒有事,但是現在實在離不開。
時間過得漫長,芙兒走了有些時候了,她們纔回來。
紅玉帶了父親的話,要我想辦法處死牢中的刺客,以免被套出話來。
果然是父親派來的,如此一來,便是簡單明瞭了。
青衣找了常玉把消息傳給蘇相,卻得到了蘇相也遇刺的消息。用的是毒。所幸蘇相向來機警,馬上就識破了,但那下毒之人一被發現就搶了那杯毒茶一飲而盡,死無對證了。
此外,蘇相還交代了話,宮中就交給了我來處理,朝臣之間的暗涌交由他來擺平。
“青衣,你馬上通知常玉,要他把牢中的刺客處死。”我若按父親的話做了,對他來說就沒有了罪證,如此也順帶“幫”了父親一把。
“何不留下來,揭穿他的罪行?”青衣問道。
“一個刺客而已,不足以定罪,機會只有以後再找了。記得讓常玉做得隱蔽一些,造成刺客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殺害的假象。”
常玉在李業遇此後就第一時間就加派了人手,守衛內宮,好歹是穩定了一些。
事情既然是父親做的,勢必得從父親那裡考慮,我這纔開始仔細地思考整件事。
李業、蘇相都在今日遇刺,難道父親是想要最後一搏了?除掉李業自立爲帝,同時再除去最大的敵手蘇相,那麼他登基爲帝的話,朝中的反對之聲就會很小了。目標太大了,成功的機會很小。
可是,卻又爲何在這個時候。
來回踱步的時候,看見那張被遺落在梳妝檯上的紙條,我突然明白了。
因爲,我失寵了!
父親在朝中本就越來越難走,現在我失寵,那麼就連我這一步都走不通了。而紅玉沒有把紙條交給我,我也沒有動作要拉回李業,難免會要他以爲連中間傳信的人也出了問題。所以,和上次同樣的原因,父親害怕大勢越發離去,逼得又下了手。
竟都是因爲我!
每一步都有諸多牽連,如履薄冰。我夾在中間,實在難以找到平衡點。李業一直做得很好,卻因爲我亂了陣腳,導致了再次被刺殺。
我的到來,到底是幫了他,還是害了他。
夜間的時候,終於傳來消息,李業醒了,直到此時,我才鬆了口氣。
既然醒了,那便沒有大礙,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而處死那刺客,想必父親暫時不會有動作。
“娘娘,事情已經解決了,用完這碗粥,可以去看看皇上了吧?”紅玉放下碗,說道。
又是心急地吃不下飯,我匆忙把補來這碗粥喝完,心裡到底還是盤算了一番——究竟該不該去?
我寧願像上次一樣,心力交瘁地看着他也是好的,但偏偏他身邊已經有了人守着。究竟我要怎樣,選擇他還是自由。當他轉向林昭容的時候,當我以爲他危在旦夕的時候,這份答案似乎明確了。
不是捨不得,是真的用全部去愛了。如果真的離開了皇宮,那片天空縱然寬廣,卻不再蔚藍。
“娘娘,您倒是說句話呀!到底去不去啊?”紅玉又開始催問道。
終於是深吸一口氣,“去吧。”
兩個字竟讓她們兩人高興成那樣,一個勁地催我快些出發。我卻在想,要和他說些什麼話,怎樣面對林昭容。畢竟,這一去,就是從她那裡“搶”人了。
一路忐忑地走到聽雨小築,習慣性地沒有讓人通報,走進內寢的時候,看見郭公公站在簾外。
他一見我來,忙迎上來說道,“娘娘,您總算來了。”
可是我卻沒能在意他的話,因爲透過飛起的簾子一角,我看見林昭容他懷裡嚶嚶哭泣,而他,伸手替她拭去眼淚。
那麼溫柔。
那麼真切。
我突然動不了,邁不進去了,站在外面了愣神,直到郭公公提醒我,“娘娘既然來了,爲何不進去看看?”
那簾子又垂了下去,我這才收了神,“不用了,既然皇上沒事,本宮就不進去了。只不過是來告訴皇上一聲,刺客的事已經處理了,不用煩心,郭公公既然在,那就勞煩你傳話了。”
“這……”
未等他說完,我便轉身離去,什麼也說不出來,青衣紅玉也同樣無言,默默跟在我身後,一步一步往回走。
夜色如墨,打着的宮燈照不亮悠長的影子,也照不見我的潸然淚下。
從來都不夠勇敢,沒有勇氣站到他面前問一句,“你的心裡,可還有我。”
我和他,是否就只能這樣了。
心緒不寧用着早膳的時候,又有他的信傳來了。
說不清是什麼心情打開的,看完之後卻是涼透了心。他說了好多感謝的話,感謝我不着痕跡地處理這件事,爲難之中又幫了他一會。
帝陵那一次,他說那是夫妻同心,同患難的,這一次,卻那樣生疏,單單成了朋友。
攤開手掌,掌心還有一條淡淡的疤痕,直接蔓延到心裡。
傷心,失望,再度流淚,薄薄信箋翩然落地。
我不要你感謝,這是我心甘情願爲你做的。
心甘情願,爲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