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嗎?”乘興而去敗興而歸的唐城一回到軍營,就被劉山羊叫去了他的房間裡,面對劉山羊好似開玩笑般的問話,唐城無言以對。原本只是去對付一個土財主一樣的傢伙,沒成想到了王莊卻發現有種無處下口的感覺,劉山羊也不是故意要問及此事,他只是想幫着唐城把整件事情給理順了弄明白差池出在什麼地方。
面對提不起精神的唐城,劉山羊微微搖着頭,“樑大虎把什麼都告訴給我了,你知道你犯了什麼樣的錯誤嗎?半道遇見那幾個長槍會的青皮,你處理的非常好,可你要知道咱們是兵,他們是匪,跟一夥土匪還有什麼好說的,犯得着逼那個王闖自動跳出來嗎?直接押着人打上門去就行了,不管他認不認,只要那幾個青皮指認了王闖,你只管抄家抓人就是。”
唐城搖着頭還想要辯解什麼,卻被劉山羊接下來的話給打斷了,“王闖是長槍會的會首,這件事在蒙城沒幾個人不知道,抓他也不算冤枉了他,犯在他手裡的人命案子可不算少。跟這樣的人還講什麼手段和道理。”劉山羊看向唐城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你還是太嫩了的意思,看的唐城恨不能在劉山羊的房間裡挖個坑躲進去不在見人。
“即便那個王闖百般抵賴不承認自己和長槍會的關係,那他家那些護院身上不是還有槍嗎?咱們是蒙城守備團,保護地方是咱們的指責,他一個平頭老百姓要槍做什麼,是想造反嗎?還是想暗中勾結日本人?這兩個罪名的哪一個都是能殺掉他們全家的。槍把子攥在咱們手裡,道理也是由咱們來說的,我就不信他一個土匪頭子還敢和你們當場動手。”
劉山羊貌似無恥的言語讓唐城明白了自己的錯誤出現在什麼地方,貌似自己把這趟差事想的太過複雜了一些,劉山羊叫自己帶去了整整一個連200人,就是在防着王闖可能會做出魚死網破的舉動,可自己卻縮頭縮尾的放不開手腳。“我再去一趟王莊,把那個老小子給抓回來。”有些急不可耐的唐城抓起桌子上的駁殼槍就往身上挎,卻被劉山羊伸手給攔下了。
“等你小子醒過味,那王闖早就已經跑到省城去了。”劉山羊美滋滋的抽着菸捲,他就是愛看到唐城急赤白臉的樣子,這樣的唐城纔像個孩子,纔不會像個小大人一樣整天悶葫蘆一樣不出聲。“你們出發的之後,我就安排了劉石頭那幫人也去了王莊,王闖這會怕是已經被石頭他們給綁回來了吧。”故意不去看唐城有點扭曲的臉,劉山羊憋着笑假意的從窗戶向外張望着。
過了好半響,一直沒有出聲的唐城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已經想明白了劉山羊爲什麼要對自己說前面那些話。劉山羊說那些話的目的並不是想把自己也教成一個兵痞,而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導自己處理事情的手段和方式,如果自己當時在王莊的時候膽子再大一些,不要那麼縮手縮腳的想着想那的,也許這件事情根本用不着劉石頭他們出手。
用眼角的餘光留意到唐城的面色已經緩和下來,劉山羊知道唐城這是想明白了,隨即淡淡一笑也不搭理坐在桌邊的唐城,自己徑自出了房間。清剿長槍會是劉山羊和葛崑山、李麟閣他們商議之後做出的決定,對三方都有利的事情,葛崑山和李麟閣沒有反對的理由,他只是沒有想到第一次單獨帶兵行動的唐城會以失敗告終。對唐城給予了太高的希望,所以劉山羊不願看到唐城的沮喪,剛纔的那些話便是在有意的點醒唐城,現在看來效果還算不錯。
唐城靜靜的坐在桌前,看似盯向桌面的眼神實際卻沒有焦點,他的腦子裡還在想着剛纔劉山羊的那些話。當初在上海,謝波第一次跟自己提及進二連的事情,唐城當時的反應便是拒絕,倒不是唐城對那些槍械不感興趣,他只是對**有些拒絕。從小跟着羅伯特走南闖北的唐城見識過太多兵痞,以至於他一聽到**的名號便會想起那些攔路劫道的兵痞。
當初答應謝波進入二連只是爲了避禍,所以纔會在蘇州和謝波他們分開獨自去往南京,可命運還真是設定好了一切,讓自己在南京又遇到了劉山羊而且還真正進了二連。隨後發生的事情讓唐城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事情,因爲他全部的時間都被用來從謝波那本筆記和劉山羊身上學習如何打仗和保住自己的小命,逃來蒙城之後,唐城才發現自己好像已經不再拒絕做一個**。
已經不再拒絕做一個**的唐城努力的想要做好每一件事,可劉山羊剛纔的那些話卻再次推翻了自己心裡的想法。按照劉山羊剛纔所說的那樣,自己應該去了王莊之後直接打上門去找王闖的麻煩,不管王闖是否跟自己叫板,只要隨便抓個人指認王闖就是長槍會的會首,然後抄家抓人就是。自己可是帶着整整200人去的王莊,王闖絕對不敢和自己來硬的。
把所有的事情理順了這麼一想,劉山羊所說的那些話沒有一點破綻,可唐城的心裡卻還是有些不舒服。如果自己真的帶着人打上門去,那自己和小時候見到的那些兵痞又有什麼兩樣,要知道,自己從小就很討厭那樣的兵痞,劉山羊這是要把自己也教成一個那樣的兵痞嗎?坐在桌前的唐城用力的甩着有些發矇的腦袋,極力的想把這個念頭甩出自己的腦子,可他卻是這樣,這個念頭就越是清晰。
出了房間的劉山羊實際並沒有走遠,而是一直站在窗戶外面在默默注視着房間裡的唐城,經歷過南京的那幾場戰鬥之後,劉山羊灌注在唐城身上的心血不亞於謝波。唐城心裡是怎麼想的,劉山羊只能猜出個大概,但他知道這對於唐城來說卻是個最爲關鍵的坎,只要能過了這個坎,唐城纔算是真正成長爲一個合格的軍人,否則他只能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劉山羊之所以會說剛纔那些話,並不是想要把唐城教成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兵痞,他只是在教授唐城如何去做一個軍人。王闖是已經被證實了的匪首,對他使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並不算欺壓百姓,如果唐城這一回能把王闖抓回蒙城,相信王莊的很多百姓是會放鞭炮慶祝的。
在南京的時候,劉山羊教授給唐城的是打仗和保命的本事,可一個合格的軍人光是會打仗還不行,被劉山羊寄予厚望的唐城還應該成爲一個合格的軍官。軍官和普通士兵之間的區別就是要有擔當,在需要作出決定的時候絕不推諉絕不含糊,王闖是個混跡多年的土匪頭子,派唐城帶兵清剿長槍會的時候,劉山羊就已經想到唐城可能會無功而返,可他還是派了唐城去王莊。
從上海夜殺那幾個開店的日本人開始,一直到後來的南京城激戰,再到逃離南京避亂蒙城,唐城過的似乎太過順利了一些。劉山羊根本不在乎唐城能不能把王闖帶回來,他只是想給唐城創造一個碰釘子的機會,讓一心只學會打仗的唐城多一些面對困難的機會和懊悔,因爲只有這樣,唐城才能領會到身爲一個軍官該有的承擔和責任。
一個真正成長起來的合格軍官不能老是一帆風順,他需要戰場的磨礪和麪對困難時爆發出的勇氣,而劉山羊正是在給唐城創造這樣的機會。劉山羊希望看到的是唐城和王闖面對面的交鋒,可事情卻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唐城連王闖的大宅子都沒有進,只是抓了那些長槍會的幫衆回來。也許唐城這麼做是有他的考慮,但這些卻不是劉山羊需要考慮的,他只是希望唐城能通過這次的失利真正成長起來,要不自己的這番苦心就算是白費了。
一個人呆在屋子裡的唐城就那麼一直呆坐在桌前,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唐城連個姿勢都沒有換過,就那麼一直呆坐着,守在窗外的劉山羊也始終沒有離去,就那麼隔着窗子注視着裡面的唐城,兩個人就這樣度過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一直到被劉山羊派去王莊的劉石頭帶人回到軍營,站在窗外的劉山羊才終於離開,劉石頭之所以會比唐城晚了一個下午返回軍營,主要原因就是他去通往省城的路上追擊王闖了。
從不知道害怕的王闖被唐城在王莊鬧出來的動靜給驚着了,在唐城帶着1連離開王莊不久,收拾了細軟的王闖便帶着家裡的護院們急吼吼的奔了省城。可惜王家那些護院手裡的步槍和駁殼槍卻不低劉石頭帶去的輕機槍和手榴彈,短暫的交火之後,王家大小十幾口子連同那些細軟就都成了劉石頭的俘虜和戰利品。
“呼”同樣聽到軍營裡歡騰的唐城長長出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着的臉色也柔和下來。獨自呆坐了一個下午的唐城並非如同劉山羊所想的那樣在鑽牛角尖,他只是在自責,自責自己把這次的任務給辦砸鍋了。唐城已經知道自己的失誤出現在什麼地方,回想劉山羊剛纔的表情,他也終於知道劉山羊的苦心,劉石頭的凱旋歸來終於讓唐城卸下來心頭的那塊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