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啥是班長?”晚飯過後,得知消息的劉山羊去找了挑燈夜讀的唐城,“班長就是兵頭將尾,是帶兵的頭,也是軍官的尾。只不過你這個班長還只是個上等兵,離着軍官還差的遠,等我們和團部碰上了,我就給你弄個下士的軍銜。”
“兵頭將尾?”送走了劉山羊,唐城合身躺在鋪了乾草的牀板上,嘴裡還在念叨着劉山羊剛纔說的兵頭將尾。唐城答應謝波留在二連,最初的原因只是爲了擺脫軍統的招募和糾纏,後來是看謝波傷的重,不忍讓謝波失望。可經歷了三天的新兵訓練生活之後,唐城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反正自己抓起步槍的時候,就覺着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去shè殺rì本兵。
一夜都沒睡好的唐城帶着兩個黑眼圈去吃的早飯,自然少不了又被劉山羊他們嘲笑一番,好在唐城的臉皮已經厚了很多,只是埋頭吃飯根本不理會劉山羊他們在說什麼。“牛娃子,你不是這幾天一直在咋胡人手不夠嗎?今天唐城帶着他的班去你那邊幫忙,有事你去找他,別再叫人跑回來報信了。”唐城帶隊去鎮口幫忙的事情是劉山羊當着大家的面說的,這也是謝波故意做出的安排,爲的就是板上釘釘讓唐城找不出藉口推脫。
“我們,我們今天換個地方繼續訓練,大家都跟着我走。”15個人的隊列讓唐城有些壓抑,唐城一晚上想好的說辭全都忘記了,連讓新丁們排隊行軍都全然忘記了。拎着步槍的唐城快步走在前面,15個亂哄哄的新丁就跟在唐城身後,這些幾天前還都是莊稼漢的新丁們那裡分得清誰是老兵誰是新手,他們還都以爲身上帶着短槍的唐城也是個軍官。
牛娃子他們的位置還是那天唐城開槍放倒牛阿四的那個關卡,五個新手算上牛娃子正好六個人,四個人對過往的人流進行盤查,空出來的兩人擔任jǐng戒。“軍爺,什麼時候能放我們過去?孩子餓的一個勁哭,我們想早點進鎮子給孩子買點吃的。”唐城帶着人趕到關卡的時候,兩個抱着小孩的女人正在牛娃子身邊哭哭啼啼的說着什麼,而牛娃子卻冷着臉一言不發。
“跟你們早就說過了,想進鎮子就要排隊,每個人都是一樣要排隊等着檢查,你們要是一早就排了隊,這會興許早就進鎮子去了。”牛娃子身邊的團丁用步槍把那兩個女人推進隊列裡,女人懷裡的孩子沒有再哭,只是一臉好奇的看着牛娃子頭上戴着的鋼盔。
“老天爺,你終於來了,再不來我就要派人回去叫你了。”唐城的出現讓牛娃子一直緊繃着的臉鬆懈了下來,偷偷伸手抹着額頭上的汗珠,牛娃子給唐城使了個眼sè,示意去旁邊說話。劉山羊招募的團丁只發了軍餉和武器,身上穿的是一水黑sè的粗布短褂,牛娃子和唐城卻不一樣,那是標準的**扮相,尤其唐城還挎了兩支短槍,理所當然就被擁擠在關卡的難民們認爲是個當官的。
“長官,長官,行行好放我們進去,大人能餓肚子,可孩子小,他們耐不住餓呀。”被牛娃子他們推進隊列裡的那兩個女人又哭哭啼啼的找上了唐城,不過她們沒能靠近唐城就被那些團丁給隔開了。排隊進鎮,這是謝波定下的,只有這樣纔不會對千燈鎮造成sāo亂,如果所有的難民都亂糟糟的衝進千燈鎮,那這個直通蘇州的小鎮可能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起先唐城見牛娃子不搭理那倆女人的時候,還有些不忍,可這會輪到自己被哭訴,唐城的心裡卻起了變化。就像牛娃子說的那樣,這倆女人的位置還算靠前,如果她們能老老實實的排隊等候檢查,可能早就進鎮子去了,哪裡還用抱着孩子哭哭啼啼。“啪”的一聲槍響讓關卡外的數百難民閉了嘴,尤其靠近唐城的難民更是連連後退。
“都聽好好了,在這裡設立關卡也是爲了大家的安全着想,前幾天鎮子裡已經出現不法之徒搶劫難民的事情,所以,所有想要進入千燈鎮的人除了軍人,任何人都不能攜帶武器。”縱身躍起站在拒馬上的唐城舉槍高呼。唐城的聲音不算粗壯,臉孔也越顯稚嫩,可沒有人敢懷疑他,因爲唐城手中拎着一支機頭大張的駁殼槍,剛纔的那聲槍響顯然就是唐城弄出來的。
“所有想要進入千燈鎮的人必須接受團丁的盤查,也許這會浪費你們一點時間,可爲了你們自己和家人的安全,麻煩你們還是按照要求排隊等候,一味的擠來擠去只會令你們等候的時間更長。”面對唐城手中的駁殼槍,難民們選擇了排隊,幾個對團丁盤查罵罵唧唧的年輕人也閉了嘴。
“還是你行,當了班長就是不一樣,你要早點過來,我也不用那麼麻煩了。”牛娃子對跳下拒馬的唐城伸出拇指,自己卻一屁股坐在路邊的木樁上抽起了菸捲。關卡上的秩序好了,團丁盤查難民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很多,那倆抱着孩子的女人很快便通過盤查進了鎮子。看着關卡外還是烏泱泱一片的難民,唐城的心裡有些不好受,看難民的數量就知道上海的戰事不容樂觀,就是不知道教堂怎麼樣了。
羅伯特的墓地就選在教堂的後院裡,不過那只是個衣冠冢,羅伯特的屍體早已經被送去火化,唐城走的太急,只有把羅伯特的骨灰先存放在教堂裡。如果自己還有命活着回到上海,是一定要把羅伯特的骨灰送回美國安葬的,摸着縫在內衣兜裡的美國護照,唐城的心裡一陣刺痛,如果羅伯特沒有死,自己這會本應該是跟着羅伯特去了美國的。
“拿住他,拿住他,我剛纔就看着這傢伙不是個好的,媽的,身上居然還帶着槍。”關卡上突然的sāo亂打斷了唐城的遐想,幾個團丁正咋咋呼呼的朝關卡旁邊的野地裡追去,他們的目標是一個身穿普通粗布短褂的矮個男子。
“報告班長,兄弟們從難民裡面揪出個jiān細,這小子身上帶着一支短槍,不過被兄弟們給搶了下來。”唐城班裡的一個團丁狗腿似的把攥在手裡的短槍顛顛的送來給唐城。唐城會打槍,也殺過人,但不代表他就認識這世上所有的武器,交來自己手中的這支短槍他就不認識。看着有些像毛五說的擼子,可那樣子卻怪怪的,手槍的握把卻是斜的,不像自己的1911是個直把的。
“嗯,知道了,先把人追回來再說。”把手槍遞給滿臉油光的牛娃子,唐城從口袋裡摸出半包煙扔給那團丁,後者對着唐城打了個不很標準的軍禮,然後喜滋滋的拿着香菸轉身離開。換做是幾天前的唐城是絕不會這麼做的,這都是謝波昨天夜裡教給他的御下手段,要想讓手下的人服氣自己,光靠本事是不夠的,還要和他們打成一片。
“你是什麼人?身上爲什麼會帶着手槍?”千燈鎮的團丁原本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拿槍打仗也許不行,可要論及這在野地裡追人的本事還是很行。喘的狗一樣的短褂漢子很快便被幾個團丁給押了回來,唐城也不避着關卡外的那些難民,就在路邊的野地裡開始審問那短褂漢子。
是漠視還是不屑一顧,唐城說不清楚,反正他從那短褂漢子的眼神中看到的便是這般神情。直覺告訴他,這個被發現身上帶着短槍的傢伙絕不是個普通人,如果只是個普通人,絕不會面對身穿**軍裝的唐城和牛娃子還能有如此的鎮定。“問你話呢?你是什麼人?身上爲什麼會帶着槍?”牛娃子是個火爆脾氣,見那漢子閉嘴不言,便擡手就是幾個嘴巴子,只幾下便打的那漢子嘴角見了血線。
唐城無疑阻止牛娃子動手,只是蹲下身形仔細翻看攤放在地上的東西,這些小零碎都是團丁從那站姿身上搜出來的。一支手槍、兩個備用彈夾、七八塊大洋和幾張紙鈔、半包香菸、一盒火柴、幾塊硬糖,除此之外,唐城沒有找見任何感覺有用的東西。漢子的面頰已經腫了起來,可猶自不肯說話,只是用一種冷漠的表情看着牛娃子。
“我看還是押回去交給連長算了,這小子是個硬骨頭,我是沒轍了。”那漢子的面頰腫了,扇耳光的牛娃子手也見了紅,怕麻煩的他小聲的在唐城耳邊嘀咕着。從地上那些零碎物件裡沒有找到答案的唐城也點頭稱是,也許謝波和劉山羊對這樣的傢伙會有辦法。
“你把他帶回去,我先在這裡盯着。”把捆的結結實實的短褂漢子交給牛娃子身邊的團丁,唐城把地上的零碎包在一起遞給牛娃子。關卡離着他們的駐地不算很近,唐城實在不願再來回折騰,生xìng好動的牛娃子便成了押送此人的不二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