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在急診室門外等着有人告訴他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方明從二號急診室走了出來，那間急診室是晚上給病人休息用的診室，設備不如白天診室那般齊全，看着方明滿頭大汗，沐春連忙跑上前去。
“方主任的病人是不是叫趙敏？”沐春問道。
“是瘋了吧。”方明氣喘吁吁地坐到椅子上。
“你現在還好嗎？能不能告訴我怎麼回事？”沐春問道。
“你可以自己進去看看，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她非說她在流產，我應付不來這種事情，我跟她說了一百遍！一百遍！她沒有流產，沒有，她只是血壓下降，體溫降低，孩子很好，我幫她檢查了，孩子很好，可是她非要說自己正在流產，而且你知道她說什麼？”
方明的眼神中有一種難言的驚慌和恐懼。
“沐春，有什麼事情叫我就是了，我幫不了什麼忙，胎監我已經綁好了，還有啊，B超也做過了，我能做的都做了，謝天謝地，被她這麼一鬧，我連教授死了的事情都沒有時間難受了，腦子裡全都是蟲子。”
方明一邊擦汗一邊說道。
“蟲子？什麼蟲子？“沐春盯着方明問道。
“你是不是就對你自己的病人特別緊張啊？”方明調侃一局後正經說道：“她說肚子裡都是蟲子，一肚子蟲子。”
“見鬼。”方明還沒有說完，沐春一把推開門走進了急診室。
“沐醫生，沐醫生，你來的正好，幫我，幫我。”趙敏看見沐春進來後努力坐了起來，嬌小的身體倚靠在牀上，還沒有換上病人服的趙敏，穿着自己的淺黃色毛衣，羽絨服扔在牀尾，一看她的樣子就不像是好好配合醫生做檢查的。
“冷靜點，冷靜點，我需要知道你的情況才知道怎麼幫你。”沐春站在趙敏的牀邊，趙敏則牢牢抓住沐春的手臂。
“不行，不行，我沒什麼好說的，我的情況就是我正在流產，我肚子疼，我肚子裡都是蟲子，都是蟲子。”
“人的肚子裡不可能有蟲子，放鬆，放鬆，這樣對孩子不好。”
沐春還沒有說完，趙敏大喊道：“沒有孩子！”
雙手嘩啦拍在肚子上，隨後怒氣衝衝地把綁在腹部的胎監儀扯了下來，一下扯到地上，力氣之大簡直就是準備上戰場的斯巴達勇士......
“趙敏，你安靜一點。”沐春喊道。
趙敏的確在沐春的命令中安靜了下來，隨後她詫異地看着沐春道，“醫生？我這是在哪裡？是在醫院嗎？醫生，是不是我的孩子有問題了？求求你醫生，求求你，我只要孩子好，我就算死了也不要緊，醫生，求求你，我肚子好痛，好痛，求求你只要孩子，不要管我。”
“趙敏。”沐春痛苦地又喊了一聲。
“我是趙萍啊醫生，趙敏是我妹妹，我登記錯名字了嗎？醫生，孩子，孩子怎麼樣了？”安靜下來的趙敏放開沐春的手臂，躺在牀上，眼淚一股股從眼角流了下來。
剛纔還是趙敏的趙敏忽然又變成了趙萍，好在趙萍現在的情緒還算穩定，眼下的情況，悲傷比暴躁要好辦一些，沐春撿起地上的胎監儀，溫柔地對趙萍說道：“我需要幫你做一下檢查，你放鬆一點好不好，可以試着和寶寶說說話，媽媽的鼓勵對孩子特別有用，好不好？”
趙萍的眼神中滿是驚慌失措，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沐春的話，更不知道到底聽懂了多少，沐春在腦海中推算了趙萍的懷孕週期，應該最多不會超過16周，但是4個月的時候胎心應該是很清楚了，B超也能看的比較清楚，無論哪種方式都能幫趙萍平復緊張的心情。
但一切都不能着急，因爲沐春也不確定，哪一句話會讓趙萍又變成趙敏，而現在的趙敏拼了命的要把肚子裡的蟲子趕出去。
“先做B超好不好，B超檢查你可以看到。”沐春將牀旁B超檢測器的顯示屏轉向趙萍。
趙萍感激地點點頭，輕輕從雙脣間吐出一聲“謝謝”。
沐春取了一副手套戴在手上，隨後讓趙萍把毛衣稍稍往上拉一下，趙萍的動作很慢，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放心，沒事的，一會就能看到孩子，你看着屏幕好不好，聽我話，看着屏幕，等一下，肚子會有一點點涼，然後我們就會看見寶寶了，他現在雖然很小，但是你和他說說話，他也能聽到，別擔心，有我在，沒事，沒事的。”
沐春在趙萍的肚子上塗抹了一層耦合劑，隨後將超聲探頭置於肚臍周圍，右手在操作面板上上設置了幾個參數，幾秒鐘後，畫面上就出現了一個很小但很清晰的身影。
“你看，寶寶很好，非常好，我一會給你做一下胎心監測，如果一切都很好，你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好不好？”沐春的每一句話都說的很輕，輕如蟬翼的形容也不爲過。
“好。”趙萍一邊哭一邊笑着，胡言亂語道：”我以爲，以爲，孩子要沒了。“
“你肚子還會疼嗎？”沐春收起探測頭問道。
“不會，現在就是有點冷，那個東西特別涼。”趙萍破涕爲笑。
在沐春聽來趙萍突然會開玩笑真的是一件好事。如果真的是變成了趙萍問題也不大，那就先以趙萍的人格生活，這樣至少先保護了孩子。
等到這一關過了，找到合適的時間再和趙萍好好聊聊也是可以繼續制訂治療計劃的。
趙萍不再吵着要做流-產手術之後，沐春懸到喉嚨口心稍稍落了下來。
”謝謝醫生，我好多了，應該可以回家了。“趙萍雙手撐着牀，緩緩坐了起來。
她看起來的確沒有什麼大礙，除了頭髮有些凌亂，但是妝容卻是很不錯的，哭了那麼就也還是很漂亮。
沐春猜測，趙敏今天的事情是突然發生的，但是爲什麼會突然說自己肚子裡有蟲子，又說自己要流-產了，沐春完全沒有頭緒，而且很顯然要讓趙敏告訴她他究竟怎麼回事是根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