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已到,卻還沒有一絲睡意。
北棠七七無奈的拿過了白色的長裘,掀開窗子,傾身躍到了同福客棧的屋檐頂上,開始賞起月來。
皎潔的月光,微涼的空氣,似乎能讓自己有些窒息的腦子得到一定的放鬆。
“姑娘果然與衆不同,大半夜竟然喜歡爬到屋頂來看月亮?”
遠遠的,一抹狹促的聲線傳了過來。
北棠七七下意識的睜開眼,無奈的撇嘴:看來自己還是太過於放鬆了,連最基本的警覺都沒有了。
她動了動身子,望向漸行漸近的那個黑色的身影。
那銀質的面具在月光映照下泛着微光,也讓北棠七七凝聚起來的內力緩緩消散於掌心。
她輕聲冷哼,“公子豈不是更加無聊,大半夜不睡覺爬到屋頂來看我看月亮。”
見北棠七七這般牙尖嘴利的,銀質面具下的俊臉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男子撩起長袍,撿了她斜對面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吐出來的話也不知道是褒是貶,“下午只知道姑娘武功蓋世,如今才曉得姑娘嘴上的功夫也是一流。”
北棠七七纔沒這麼好的心情跟一個陌生男子鬥嘴,她白了男人一眼,轉移了話題,“不是說十日後城外桃花裡找我要交代麼,難道公子想出爾反爾?”
“並不,”男子臉上含着笑意,眸光炯炯的望向北棠七七,“我是來給你通風報信的。”
北棠七七眉頭一皺,俏臉上似乎有些不悅,“我記得我們好像不太熟。”
“一回生二回熟,”男子也不管北棠七七明顯流露出來的厭惡,自顧自的說道,“今個兒我瞧見你車隊前面那個‘鐸’字,想來姑娘是丞相府的人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北棠七七秀眉不動聲色的蹙了蹙,果不其然的,看來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最近京都好像不太平靜。
“不管是與不是,我且告訴姑娘一句話。”男子黑色的髮絲被夜風吹的揚起,溫潤低醇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格外魅惑人心,“丞相府最近約莫着不會太平,姑娘最好小心些。”
聽了這話,北棠七七小巧的鼻間不由自主的溢出一聲輕哼,她起了身子,眸光淡淡的望着不遠處的男子,“有勞公子費心。我回去了,丞相府想太平恐怕也比較難。”
此話一出,男子的笑意瞬間凝在了嘴角,他有些錯愕的望着北棠七七:難不成自己猜錯了,這個女人是去找丞相府麻煩的?
看到男子這樣的反映,北棠七七似乎很滿意。她揚手緊了緊長裘,翻身躍下了屋檐,“不過還是多謝公子好意提醒。”
那一抹白色的身影靈巧萬分,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男子一時間不由的看癡了。
直到微涼的夜風輕輕拂過臉龐,他才收斂了有些癡迷的眸子,微微抿起的雙脣勾了勾,下意識的開口道,“摘下這面具,斷不會比你身側那男子差半分。”
自從北棠七七回來之後,雲太妃便將未容央與她的親事拉上了議程。
北棠七七依舊是沒事就會進宮去看看雲太妃,而軒軒則是以邀月弟弟的身
份被帶進了相府。雖然幾位姨娘頗多疑惑,卻沒人多問。北棠七七即便是再膽大,也總歸生不出這麼大一個孩子來。
幾番進宮,雲太妃對軒軒這個活潑可愛的小機靈鬼也十分疼愛。恨不得未容央立時就能跟北棠七七替自己生一個出來。
也正是受了這個刺激,雲太妃便突發奇想,在這個月的十五日,定下一個賞花宴……
明面上是說讓各家的少爺小姐聚聚,可那些達官貴族誰不知道,恐怕這個賞花宴就是爲騰王選親的呢!
騰王殿下的名聲在南越衆人皆知,更是千百少女閨閣裡最完美的相公對象。
這次,自然是不用多語,一個個提前十天半個月便開始準備衣裳,商量髮髻款式了。
北棠七七自然也在邀請行列,原本來說,這宴會只有身份高貴的嫡女才能夠參加。但北棠月卻是接到了邀請函。
邀月多了一份心思,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來慕容煙兒發了一個帖子給北棠月。
“小姐,你可知道那慕容煙兒是什麼人?”
北棠七七本就對未容央不感興趣,如今更是沒啥興致,“她是誰跟我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邀月連忙道,“那可是慕容將軍的妹妹,整個貴族圈子都知道她喜歡騰王殿下。如今您成了雲太妃心中騰王妃的第一人選,你說到時候賞花宴上她們能不找你麻煩?”
北棠七七眯了眯眸子,“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不成你以爲她們能算計到我?”
十五那天,天邊泛起一抹抹朝霞,和煦的陽光暖暖的灑在大地。
相府裡還有些安靜,可蓉苑卻是早就鬧騰了起來。北棠月不知道換了多少套衣服,抹了多少胭脂水粉,總覺得不滿意。
煙姨娘躺在牀上,望着北棠月蹙眉,“月兒,脂粉少抹些,那些庸脂俗粉,是入不的將軍眼的。”
北棠月纔不理呢,她哼道,“娘,這你就不懂了,這可是時下最流行的梅花妝。少卿哥哥肯定喜歡,我不跟你說了,等會兒吃了早飯,我便要出門了。”
說罷,北棠月便急忙朝前廳走了去。不知道北棠七七知道自己也要去賞花會,會不會氣的捶胸頓足呢?
前廳,秋姨娘和玉姨娘已經坐定,素來沉悶的北棠清居然也出來了。而且一眼看去,彷彿還經過精心打扮。只是她卻是如煙姨娘所說,打扮的清新雅緻,讓人看了說不出的舒服。
北棠七七一從內廳出來,目光便在北棠清身上頓了頓。眸光一閃,心下便有了一番思量。
北棠清也是第一時間起身給她見禮,聲音溫柔,聽起來很是舒坦。
北棠月故意晚了一些出來,人還未進門,身上的脂粉香氣便撲鼻而來,讓北棠七七不悅的皺眉。
北棠月瞧見北棠七七的臉,不由暗笑,果然不高興了吧?只是,如今可是慕容煙兒邀請我,你北棠七七就算是再有通天本領,也管不着!
只不過她目光一轉,落在北棠清的身上,竟一眼就瞧出她刻意打扮了一番。當下重重的往椅子上一座,冷哼道,“喲,姐姐今個兒打扮的倒是好看,只
可惜你身份低賤,恐怕沒那個命參加賞花會,頂多就能讓家裡的小廝瞧瞧你的新妝了。”
北棠清這羞辱的話已經聽習慣了,本來按道理該受了的她,今日居然意外的開口了。她微微擡頭,一雙清眸閃亮,“月兒,你我都是庶出,您罵我倒也罷了,可別罵了自己。”
“你!”北棠月雙眼瞪得溜圓,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如今是怎麼了,一開始是北棠七七得了勢,如今連北棠清也敢跟自己對着幹了嗎?
她北棠月教訓不了北棠七七,難道還收拾不了一個臭丫頭?
想到這裡,北棠月手裡的茶杯一揚,茶湯就要往北棠清身上潑去,“賤蹄子,敢拐彎抹角的罵我?找死……啊!”
北棠月話還沒說完,卻被人堪堪握住了手腕,疼的她大叫一聲,茶杯順勢掉落。
北棠七七捏住她的手腕,暗暗用了些力道,臉色泛着不悅,“二姐,一大清早的怎麼火氣這麼大?你可別花了大姐的妝,她可是要去參加賞花會的。”頓了頓,北棠七七一臉意味深長的望着北棠清,道,“大姐,是不是?”
北棠清一聽這話,當即與秋姨娘對視一眼,臉上沒有顯露,眼角眉梢卻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多謝四妹妹。”
北棠月差點沒氣了個仰倒,臉上的脂粉順着她的動作嘩啦啦撒了一身。北棠七七這不是在讓自己出醜嗎,自己雖是庶女,但北棠清是什麼人,怎麼能跟自己相提並論?
氣歸氣,但她卻不敢逆北棠七七的意思。只得憤懣的甩開自己手,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
當北棠七七三姐妹到達騰王府的時候,當朝青年才俊,嬌花美人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這裡面的少年少女們大都是嫡出,一個個樣貌不凡,身份也是異常的高貴。
楊柳堤岸邊,三五少女眼角含春,身姿妖嬈。嘴上相互奉承誇讚,目光卻在周遭的少年身上游走。那些貴公子一個個昂首挺胸,侃侃而談,時不時在人羣中搜尋自己心儀的女子。
只不過,最讓人們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主廳軟塌邊,居然出現了未容央的身影。一襲淺紫色的滾金蟒袍,身姿挺拔。那邪魅央的五官鐫刻在美到極致的俊臉之上,顯得無可挑剔。
未容央即便一動也不動,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只稍他動動眸子,便是流光溢彩,仿若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只是那清冷的眸子卻一隻淡淡的望着騰王府的大門,彷彿期盼着些什麼。
而與他一齊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慕容少卿。雖不及未容央那樣的姿態,但也只有他纔有資格站在未容央的身邊,而不顯得那麼突兀!只是,他今個兒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一雙眸子在人羣中四處搜尋,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早就從側門進來的北棠月站在側門處,望着慕容少卿絕美的樣子,胸口小鹿亂撞,心臟彷彿要破胸而出:這就是他的少卿哥哥,簡直美的無以倫比。只有這樣的男子,才能夠配的上她北棠月!
只是……
北棠月望着慕容少卿那眼神,嫉妒之火莫明燃起:到底是什麼人才會讓素來清冷的他,露出這般神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