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八日黎明之前,虎捷營羽林衛下面十多位校尉帶領兩營兵士投靠凌家,打開了東門城門,一直圍而不攻的何離大軍從東門進入城門,與其餘四營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雖然外面大軍圍城,宮裡還是熱鬧的過了端午節,湖中的龍舟還未撤去,在黎明的風中搖擺出金黃的虛影。
小宮女提着裙子往鳳儀宮飛奔,腦中只回響着剛纔那小太監說的話,去告訴娘娘,城門破了。
“跑什麼跑?一點規矩都沒有!”還未進到主殿,掌事姑姑便低聲呵斥道。
“姑姑,是急事,有急事要回稟娘娘,”小宮女四下看了看,低聲道:“城門破了!”
掌事姑姑臉色頓時一變,帶了小宮女便匆匆往內殿走去,和幾個伺候在外面的太監宮女打了手勢,掀開了內殿的門簾,對着裡面低聲道:“娘娘,娘娘,城門破了!”
連喚了幾聲,內殿內伺候着的宮女也上前將王蕙蘭一頓搖,王蕙蘭才微睜了眼簾,帶了惱怒的道:“什麼事情?”
“娘娘,小順子要奴婢給您帶個話,剛朝上傳來的消息,東門,城破了。”小宮女惶恐的說着,非常不解的看着殿中幾個宮女太監居然都是高興興奮的表情。
“破了?”王蕙蘭高興的起了身,伸手讓宮女替自己穿衣,道:“撫順,你去看看,趙將軍到了那了?”
趙將軍?小宮女驚訝的擡頭,道:“娘娘,小順子說是凌家逆賊的軍隊,打頭的是叫何離的。”
王蕙蘭頓時一怔,然後慌然站了起來,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凌家的人?如若不是趙將軍,凌家人怎麼破的城?”凌家在外面架設了大炮強弩,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就破了城,那麼必然是有人做內應開了門,如若不是王家和趙吟風最後達成了協議,那麼是誰?
“奴婢不知道,小順子只說是凌家逆賊破的東門,現在朝上已經亂成一團,娘娘,咱們……”看了看那些變了臉色的掌事姑姑和公公們,小宮女白着臉問道:“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王蕙蘭扶着旁邊宮女的手茫然的看了下奢華的內殿,手指不覺緊緊掐進了宮女的肉裡,直到宮女忍不住痛呼一聲出來,才一驚,回過神來,問道:“皇上呢?皇上現在在哪?”城裡還有二十萬軍隊,不會那麼快就讓凌家人殺到宮裡來,這個時候,跟着皇帝是最安全的。
“皇上!”殿外的大叫讓柴瑾仲猛的一驚,擡起頭來顫聲問道:“怎樣!將逆賊趕出去了嘛?”
“皇上,”殿外跌跌撞撞的跑一個着甲的校尉,慌張的叫道:“是虎捷營和羽林衛的人,他們都投了逆賊,咱們,咱們擋不住了!”
大殿之上頓時一片雜亂之聲,今日是端午休沐後的早朝,好不容易休息了三天後,站在大殿之上的百官各有各的心思,上朝之前走在路上都在琢磨着早朝之時怎麼說話。凌家已經圍了將近兩個月的城,外面鐵甲林立,刀光森寒,那一排排的大炮和霹靂雷在三月第一次攻城的時候就讓他們見識到了厲害,更別提那些悍勇毫不畏死的士兵,只是,在三月的那次攻城之後,凌家卻停止了攻擊,反而是退後了兩裡之地,當時他們還很是歡欣鼓舞,以爲是凌家攻城失敗所以死心退後,可是隨後洛陽便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城裡的物質越來越貧乏,而外面那些看着越來越擴大的營地讓他們膽戰心驚,今日上朝,便有人想提議和談或者……投降。
可是提議剛出來,就被柴瑾仲一頓好罵,王家的人沉默不語,梅御史大談要爲國盡忠,怎麼能向逆賊投降,連和談都是不能忍受的,正吵得厲害,就有人衝進大殿來報,東門破了,凌家大軍已經攻入城裡。
現在禁衛六營裡面已經反了兩營,剩下的四營怎麼可能是何離那虎狼之軍的對手?
“皇上,臣想起家中老母有病在身,請容臣告退。”當門下侍中這麼說以後,各種聲音都響了起來。
“一個都不準走!”柴瑾仲大喝一聲道,然後對身邊不多的禁衛道:“給我關上殿門,誰敢走,當場格殺!”
滿臉獰笑,柴瑾仲道:“你們食君俸祿,平常都說得那般好,怎麼,現在就想跑了?朕跑不了,你們也別想跑!跟朕在這裡等着,朕是真命天子,朕倒要看看,誰敢弒君!”
沿着汴河大街,一路上都是屍體和傷者,有紅甲也有銀甲,更多的卻是禁衛的黑甲,從城門外面涌進了穿了白衣的救護隊,熟練的三人一組的救助着傷員。
“青姐,你看旁邊那人,好像沒死。”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對領頭的女子低聲道。
女子擡頭看了看那黑甲士兵,道:“先別管,咱們的人都救不過來呢。”
姑娘看了看大街,倒在地上的黑甲士兵數量遠超過紅甲和銀甲,只怕有幾倍之多,再看了看那身着黑甲但是長得很是英俊的士兵,道:“不是說咱們救護隊要有惻隱之心嘛,我就順手幫他包紮一下。”
女子看了看那士兵,低聲道:“咱們的人傷得更重,先救人先!”
姑娘嘀咕了一聲,見其他人都忙碌中沒人注意她,挪了幾步,對那黑甲士兵豎了下手指,然後從醫療箱裡拿出藥品和繃帶給他包紮。
“你別出聲,凌家不殺俘虜和投降的,等下有收容兵過來,你丟了武器就可以保命。”快速的幫他包紮,姑娘低聲道。
身下青石板嗡嗡作響,馬蹄聲如同雷鳴一樣的響起,地上另外一個黑甲校尉從地上一躍而起,將姑娘一把抓住,長劍架在了她脖子上,大叫道:“兄弟們,抓了這些娘們!羅剎軍是不留活口的!”
正由着女子包紮着紅甲兵士一把推開了她,從地上抓起長槍將一個撲過來的兵士給刺翻,卻又因爲傷重倒地,看着另外一個黑甲士兵撲向那女子,目眥盡裂的叫道:“無恥!有種衝我們來!”
黑甲士兵獰笑着抓住了女子的手臂,那兇狠的目光讓女子不由驚叫出聲,然後一支箭從她耳邊呼嘯而過,將那士兵喉嚨射了個對穿。
一支支長箭準確的射入那些爬起來準備抓人質的黑甲士兵身體,隨之而來的是從街頭奔馳過來的騎兵手上長槍上紅色的兇光。
那是一隊經過浴血拼殺後的隊伍,身上的盔甲都被鮮血染成了深紅色,爲首一人停在了那拿劍架着姑娘脖子腳都在抖着的校尉面前,冷冷的道:“放開!”
“你們閃開,讓我們走,要不我就殺了她!”校尉顫聲叫道。
那人露在面罩外面的眼睛微微一眯,冷冽的眼光看了一眼旁邊被包紮好傷口的黑甲兵士,將槍頭不斷滴血的長槍架在了馬鞍上,冷然道:“你以爲你們走得出去?如果老老實實的投降,會放你們卸甲回家,可是你連女人都要劫持,你認爲我會放過你?”
“你胡說!羅剎軍手下從來不留活口,你以爲我不知道嘛?”校尉大叫道,手一抖,在那姑娘脖子上拉了一道血痕。
“嘉容!”女子不覺叫了一聲,擡起惶恐的臉看向了那爲首之人。
“啊!”女子剛看了那人一眼,就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忙轉回頭,只見那挾持着嘉容的校尉捂着斷臂往後退去,拿着長劍的手正往地上掉,忙伸手將嘉容拉了過來,旁邊閃過一道紅光,一隻長槍從她們身邊刺過將那校尉釘在了牆上。
“媽的!我們什麼時候殺過投降的人了!”從那黑甲校尉身邊,一個銀甲兵士捂着裂開大口的肚子用手中長劍撐着身體,吐了口吐沫在他身上,道:“咱們羅剎軍向來是從命者秋毫不犯!你他媽的壞我們名聲!”
女子放開嘉容一邊從醫藥箱裡拿藥一邊叫道:“大夫!快過來!這裡要縫合!”
身邊長槍一抖,帶出一蓬血花後收了回去,女子不覺回頭看了眼那人。
將頭盔摘下,高柳也不覺看了一眼那女子,那樣的情況下還能這麼鎮靜,夠膽魄!
兩人的視線對了一下,就被從城門方向傳來的急促馬蹄聲給吸引。
看着那面容俊秀的男人剛纔還一臉煞氣逼人轉眼就換上了欣喜微笑,方青妍心裡不覺微微一愣,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城門處。
肅穆的紅甲騎兵列成兩列,護衛着中間那女子踏着朝陽的霞光而來,橘黃色的陽光在她那大紅的衣襟上映照出鮮豔的色彩,那威勢讓人不自覺的彎下了腰。
“高柳,”隊伍到了面前停了下來,那女子一笑,臉上頓時綻放出亮麗的色彩,在那霞光中似乎帶了聖潔的光芒,問道:“傷亡如何?”
“還好,離哥已經殺近皇城,讓我來接你。”高柳笑道。
女子四下看了下,然後翻身下馬,在跟着她跳下馬來的兩人護衛下來到了方青妍身邊,然後蹲下了身子,從腰間解下一個藥袋,掏了顆藥丸給那銀甲兵士,然後將藥袋遞給了方青妍,道:“這裡面的藥可以吊一口氣,給這種重傷員用。”
聽方青妍應了一聲,那女子對銀甲士兵道:“挺住,無論如何,留下命來,你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面!”
“是,主子!”那士兵眼睛裡汪了一灣眼淚,看着那女子站起身來,精緻的衣襬沾了鮮血,卻仿若不知般的四下環顧後,大聲道:“各位兄弟,辛苦了!”
各種應聲四起,那些明明已經重傷的兵士們都爬起了身子,注視着那女子上了馬,和高柳往御前大道而去。
“快救人!”方青妍大喊一聲,讓那些激動得愣住的救護隊員回過神來,各自忙碌起來。
看了眼被高柳留下來的騎兵,方青妍心裡輕聲唸叨了聲,高柳高將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