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會忘。”
“那就都別揭對方痛處。”
“是你先提的。”月瑤冷冷的看着她,放下風帽,風帽下精緻髮髻略顯凌亂,有幾絲散發垂落頰邊,他伸手給她掠去,月瑤身子往後一靠,打掉他的手道:“別碰我。”
南宮月仰身一笑道:“放心,我對你沒興趣。”
“那樣最好。”她凜看着他,戒備的往後退了退。
南宮月抽身坐好,目光轉向門口,“來人,給太后娘娘奉茶。”
月瑤一掌拍在他後背,“你故意的對不對?明知道本宮這次出來是瞞着宮裡的還這樣大呼小叫?”
南宮月揉着後背,不以爲意的道:“這裡都是我的親信,是不會說出去的。”
“那也不行。”
“好好……”南宮月妥協的道,坐桌上跳下來,終於正兒八經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月瑤看他一眼,冷笑道:“從前聽說你善心無害,一心向佛,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利慾攻心?”
她語氣裡半諷半嘲,南宮月輕笑,並不介意,還言道:“那太后娘娘呢?從前也是純真善良的女子,怎麼嫁到北齊後竟然成了第二個孝文太后?真是讓人又驚又嘆。”
“你……”月瑤氣得瞠目結舌。
南宮月像沒事人一樣翹着腿。
月瑤原本沉着臉,自己沉默了一會卻突然笑了,雲淡風輕的道:“是啊,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能做到太后的位置,母儀天下?”
南宮月詫異的轉身看她,嘖嘖嘆着,“闊別三日,真是不可小覷。”
“你也一樣。”她冷冷的回敬。
幽涼的夜風劃過深宮,衝破留芳殿殘破的窗櫺,雲湖隻身立在窗邊,身上披着一件單薄外袍,她仰頭看着天,看到天上高懸的明月那一刻突然有些恍惚。
一直以爲留芳殿的夜空是沒有月的。
宮人進來催請幾次早點安息,她只是默默站着,似乎在等什麼。
外面更陋三遍,外頭廊下終於傳來腳步聲。
“你來了。”她對着窗外道。
一抹熟悉的男聲出現在窗戶外邊,“臨出發前,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儘管問。”
“南宮月與北齊聯手攻打南秦的事你知道嗎?”
“聽說了。”她語聲淡淡的,聲調裡沒有起伏。
“如果這次他輸了,就是整條命。”冷珏微微嘆息,背靠着牆,仰頭看着天上薄涼月色出神,她比他想像中的冷靜多了。
“你要不了他的命。”她笑了笑,把握十足的道。
冷珏亦微笑,“你怎麼那麼肯定?要知道整個北齊現在朝中可調度的只有一半的兵力,另外一半兵權不知落在誰的手中,就連太后都調動不得。”
“輸贏沒關係,他要的只是這場仗本身的意義。”她淡淡的道,語聲似一聲嘆息。
冷珏
疑惑的看着她,“這場仗的意義?”
“對,親生女兒與父親對抗的意義。”雲湖笑得淒涼,擡頭望着天,“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南宮月,我十三歲跟了他,如今幾年過去,他雖然看上去軟弱,但只要他下定決心要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一定會。”
冷珏冷笑,“他早就不再是從前的南宮月了,他現在已經不軟弱了。”
雲湖亦冷笑,“他從沒變過,你們都被他騙了,他骨子裡的邪惡與睿智是你們沒人能比得上的,所以他會成爲現在的南宮月,而你們……只是他指尖的棋。”
冷珏心中一沉,目光變得凝重,“如果他從前就是這樣聰明,那爲什麼會把江山平白送給我家七少?”
“不是送,而是借。”
“借?”冷珏更爲驚訝,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她臉上表情前所未有的鎮定,自若,眸子裡更是平靜無波,看來她不是撒謊,他有些失望。
“對,皇位,江山,從來都是強者的戰利品,先皇天性善良,人是好人,但治國無道,越是這樣的人,越是自尊心比任何人都強,皇后是沒個心機的,不過問政事,但孝文太后深知這樣下去的後果,也曾勸過,但往往卻是勸後果就越嚴重,所以她當初要帶着傾城走,太后走後,大家更是不敢說話,好不容易等到他駕崩時,國庫已經虧空了,所有兵權都在別人手裡,而宮裡能調度的只有十萬羽林軍,呵,跟南諾天強大的兵力比起來,這簡直就是諷刺。”她低下頭苦笑,笑得有些淒涼。
冷珏默默看着她,她靜了一會,突然轉頭看着他道:“其實,大人你不是應該見識過他的精明嗎?”
“我?”冷珏一時轉不過思緒。
“對啊,如果不是那枚令牌,事情又怎麼會急轉而下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又怎麼能有機會與月瑤聯手?”
……
她笑了笑,“傾城不走,他怎麼有機會扳倒南諾天?那是他的軟脅,他深知這一點所以要善加利用。”她頓了一下,突然問:“皇后娘娘是怎麼死的?”
“皇后兩年前就患上一種……女人病,一直吃藥,只是她一向心高氣傲,這種事怎麼肯告訴別人,所以皇上從民間找來很多神醫給她醫治,但是……”他說着,黯然低下頭。
雲湖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難怪的。”
“難怪什麼?”
雲湖笑笑不說話,轉身靠在窗臺上,臉上表情高深漠測。
“難怪什麼?”冷珏再次問道,追着走過去,一束光影打在她完好的臉上,他在那一瞬間怔愣了,恍惚竟以爲看到了傾城,那樣冷漠幽悽的背影,他趕忙低下頭,讓自己清醒一點。
雲湖不理他,沉浸在一種自我的陶醉裡,“親生女兒突然向自己挑戰,她那高傲的父皇不知作何感想?”她喃喃自語。
冷珏自責的低下頭,嘆聲道:“如果不是當年因爲我讓公主跟皇上鬧翻,就不會有今
天的局面,早知如此,我就不會那麼堅持了。”
雲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只笑着道:“丞相大人此次與你一起出徵,你要小心些。”
冷珏有些詫異,怎麼她會突然關心自己?
雲湖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尷尬的低下頭,“我只是……覺得你是個好人,不像宮裡的人這麼虛僞。”
聽她當面誇自己,冷珏還是有些不適應,一樣尷尬的低下頭。
兩人沉默了一會,雲湖小聲道:“怎麼世上的好男人都只喜歡她一個人。”
冷珏擡頭看着她,知道她指的是誰,但是卻不說話。
雲湖淒涼的笑了笑,語聲重新化爲冰冷,“只可惜好人沒好報。”
冷珏脫口而出道:“其實你並不壞。”
她聞言怔了怔,突然笑起來,諷刺的道:“所以我變成現在這樣。”
“等到事情過去,相信皇上會給你找一個好歸宿的,至於後位,你就……放棄罷!”他猶豫了很久,選了一個折中的詞,希望可以不傷害到她。
雲湖徒然變了臉色,冷笑道:“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立我爲後對不對?”
冷珏沉默不說話,她自嘲的笑笑,仰天笑出聲來,看着她失望背影,冷珏有些不忍,後悔自己剛纔說話太快,安慰道:“但皇上一定會把孩子還給你的。”
“讓我跟孩子去民間清苦度日嗎?讓街坊四鄰都笑話他有個醜陋無比的娘嗎?”
“你怎麼那麼想?皇上一定會妥善安排的。”
雲湖冷笑,眸峰凜冽看他一眼,“他自身都難保,要怎麼妥善安排我們母子?”
“對方那麼點兵力,我一定不會輸的。”他肯定道,目光堅定的看着她,雲湖漸漸微笑,用一種極爲諷刺的聲音道:“可是他手裡有他的軟脅,南諾天輸定了。”
冷珏怔愣着,突然想起來什麼,撥腿就往外走。
雲湖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從身後傳來,“已經晚了,如果我沒猜錯,他今天天黑之前就已經把人帶走了。”
冷珏停下來,慢慢轉過身,眸子裡生出一種濃仇,“爲什麼你現在才
說?”
雲湖冷笑,漫不經心的拂着袖袍上的一道金絲鑲成的棱邊,“如果今晚之前南諾天用八擡大轎接我住進中宮殿,我可能會告訴他,但是我等了一整晚他都沒有來,冷大人,人不能太貪心,我已經跟你說了很多了,剩下的就讓你自己慢慢去琢磨罷!”
“沒想到你還是這樣。”冷珏失望的搖頭,先才那一瞬間的感覺,原來只是錯覺而已,她還是從前的雲湖,不是惡人,但也絕不善良。
雲湖不以爲意的冷笑,“在你們眼中我是善是惡又有什麼關係呢?自從嫁到這裡,我的母后與父皇就再沒管過我,沒人管我的死活,我不過是她們謀得江山時利用過的一個工具。”冷珏見她這樣,也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