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嗎,那就回去歇息吧。”李承乾正覺李治在坐有些礙事,即刻說道。
“哦、不要緊的。”李治搖搖頭。
“那你坐邊上看我們玩吧。”李泰說完便向李承乾道:“皇兄先請。”
“我猜是五(武)。”李承乾向武照飛了個眼風。
“我猜是沒(媚),正好整數。”李泰不甘示弱,直接碰了碰武照的胳膊,連稱呼都免了,親暱地問:“你說呢?”
“四。”
“嗯?這是選本王的意思嗎?”李泰調侃道,但終究不敢越雷池,只用食指輕繞她衣袖上的絲帶,但武照這次卻沒像方纔對待李承乾那般避開,反而佯裝不知。
李泰得意地望向李承乾,還不待李承乾迴應,武照已經嬌俏地開口:“殿下們先看我猜的對不對吧。”
武照說完,便用銀箸撥弄桌上的瓜子,撥到最後,居然真的只剩四枚。
“哈,我贏了,兩位殿下各輸一錠金哦,對了,晉王殿下算不算?”武照開心地拍手,而後側頭看李治,漆黑的眼眸中揉進了太陽光,熠熠生輝中又覺得刺目。
李治轉頭不語,面上忍不住流露不悅之色,李泰笑他孩童不知趣:“九弟不喜玩這些,你別介意,他的算在我身上吧。”
“那我們繼續,這次太子來,下次魏王殿下。”武照端起龍鳳紋銀碟,送到李承乾手邊,李承乾比較受用,握了一把:“看你這次還能不能猜中。”
“六。”
“九。”
“一。”
“……”
猜到後面,別說是李承乾和李泰坐不住,連李治都驚詫起來,她怎麼可能每次都猜對?兩位皇兄一心卯着勁想讓對方難堪,絕不可能爲了討她歡心,讓她作假,問題是、這好像也做不了假啊?
李治開始留意武照的舉動,見他們每次將瓜子放在桌上時,她都是凝神看了幾彈指之後,才猜的。不可能有這麼多次的巧合,唯一可能的就是,她一目十行。怪不得之前答應得那麼幹脆,因爲她根本就不會輸。
“皇上興許快回來了,我也贏了好多,先玩到這吧。”武照笑道:“再多就藏不了了。”
“這還用發愁,難道還真拿一袋金錠不成,這個好藏了吧。”李泰說着,從佩帶上系的錦緞荷包裡拿出一顆玲瓏剔透的明珠,遞給武照。
他遞的動作很客氣,幾乎不像是賞賜,武照卻輕輕搖頭:“明珠我拿了也佩戴不了呀,錦衣夜行的感覺太難受,還是金錠實在些。”
李泰和李承乾聞言都不禁皺起眉頭,就好似碰到了名花上的淤泥一般,到底是李泰比較沉得住氣,失落歸失落,還是招手換來侍從,拿來備用的錢袋。
“這些夠了嗎?”李泰不忍掃佳人的顏面,還是親手將錢袋遞給了武照,但語氣終究染上幾分淡薄。
“夠了,謝過殿下。”武照接過錢袋,臉上露出瞬間的難堪之色,旋即又恢復瞭如花笑靨:“太子下次再給吧,魏王殿下給的太多,我怕不好藏。”
武照側過身,將錢袋中的金錠放進自己的荷包中,而後將錢袋還給李泰,想是怕惹出是非,或不願意留着侍從拿過的錢袋。讓李治驚訝的是,平素高傲驕矜的李泰居然什麼都沒說,直接接了過去,往袖口一掩。正好廊下行禮之聲傳來,大家也趕緊歸座,武照收拾好桌上的瓜子,低頭侍立一旁。
李世民看見氛圍比他預想的要好,頗爲高興,坐下和他們繼續閒談。李治當了半天的看客,心緒本就不佳,怕再坐下去父皇看出破綻,介時自己經不起詢問,說出不該說的話來,便推說自己頭痛,想回寢殿歇息。
“你送晉王回立政殿,順路把昨日番邦進宮的藥材珍品給公主送去。”李世民吩咐武照。
“是。”
一路徐行,礙於身後的宮娥內侍,李治也不好說什麼,直到進了內殿,武照轉身對宮娥道:“晉陽公主玉體欠安,現下要靜養,你們在門邊候着吧。”
李治聽她這麼說,也擺擺手,示意侍從別跟上來:“我先進去看看公主。”
武照始終隨在李治幾步之外,等走出一段距離,看不見門邊人影的時候,才暗暗扯了扯他的衣袖。
“嗯?”李治轉過頭。
武照用比落花還幽柔的聲音,輕輕開口:“其實,方纔四個人都在做戲……”
“當然,除了你。”看着李治懵懂的模樣,她又苦笑着加了一句。
四個人,除了自己,那她的意思是,還包括父皇?李治的神情變得嚴肅,武照卻絲毫不介意,似乎把她想解釋的說出來就行了,並不在意他怎麼想、怎麼看待自己。
“可你爲何要做戲呢?你不知道事情如果敗露,你會很、糟糕嗎?”
“倘若是你父皇讓我試探他們呢?”武照微微擡頭,脣角的淺笑漫上一抹冷意,似對她自己的鄙夷。
李治霎時說不出話來,只難過地看着她,那泓清泠瀲灩的幽幽春水,真是一望便讓人沉醉深迷,情難自禁。
“你還是相信你父皇吧,這樣心裡會好受點。”武照往後退了幾步,回到最初的間隔:“我纔不怕呢,倒想看看,究竟能有多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