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尋夕,你純粹就是個白癡!”二九憤懣無語的看着滿頭大汗淋漓的鶴尋夕,頓了頓,他嘆了口氣,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後在王爺面前,能儘量少說話,就儘量少說話!否則,你又幾條小命也不夠你賠的!”
“啊?九哥,不帶這麼罵人的,我都這樣了。嘶--”鶴尋夕的臉因爲扯到傷口,全皺在了一起。
二九看着她的這幅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道:“還好你不是凡人,不然你以爲這一百大板有這麼好挨?”
鶴尋夕苦着臉,同樣對着他搖了搖頭,道:“就是不是凡人的身體,才更能領悟這一百大板的疼痛。”
“這是爲什麼?”二九愣了愣,疑惑問道。
鶴尋夕苦笑,道:“尋夕現在身上是沒有半點法力的,就是在從前長身子骨的時候,也沒遭到過如此這般的罪,當然尋夕便更加……哎,別提了………”
二九嘆了口氣,懂了她的意思,道:“所以我就勸你不要再在王爺面前亂說話了嘛!我家王爺雖然是冷冷冰冰的,可是下人只要守規矩,就決計不會被虧待的,王爺一向對府裡的下人其實都是很好的,不想別家的主子,總想着挑些毛病,找些刺出來,纔開心。你、你怎麼就這麼笨呢?”
“……王爺也曾說過尋夕笨。”鶴尋夕頓了頓,淒涼道:“九哥你就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戳尋夕的傷口了,尋夕也知道自己的笨,可這天生的東西是強求不來的。幸好,尋夕的身子骨硬朗,不怕被打。”
“硬朗是這麼用的嗎?”二九無奈的看着她,道:“好了,抓緊我,快些扶着你去你的房間,然後幫你找些金瘡藥,不然不好好處理,我怕你這個屁股以後是不能要了。”
鶴尋夕苦着臉,道:“那還勞煩九哥了,謝謝九哥。”
這麼說着,等鶴尋夕到了自己的客房裡,趴在牀上以後,二九便轉身出門,要去幫着她尋金瘡藥。
沒走出多久,卻迎面遇到縣官大老爺,二九本想打了招呼,便急急的下樓,誰知縣官大老爺卻將他攔住,二九疑惑道:“縣令大人,我家王爺應該暫時不會會客,你這是?”
縣官大老爺卻搖了頭,從寬大的袖子裡掏出一包鼓鼓囊囊的東西,道:“哎,下官是來給那位姑娘送傷藥來的。若不是那位姑娘,老夫早已失了半條命了。”
二九愣了愣,沒想到這縣官大老爺是這麼個胸襟豁達的人,倒是想起他那天百般爲難人家的事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連忙作了揖,道:“那日還真是對不住縣令大人了。二九無禮,還望大人海涵。”
“哎,不礙事不礙事,本是下官唐突在先,怎好要求二九先生好面相對?二九先生莫要見外了,所謂不打不相識嘛,這個還請二九先生帶下官交給那位姑娘。”縣官大老爺笑着將包裹遞給了二九。
二九連忙接過包裹,頓了頓,疑惑道:“縣令大人不進去看過鶴尋夕再走嗎?”
“哎,她女兒家,尚且傷在不方便的地方,下官倒是不方便這麼進她的閨房了。還是等她好了些點,下官再去拜會吧。”縣官大老爺道。
二九想了想,倒是他平時與鶴尋夕打鬧,竟有些忘記她還是個女子,想縣官大老爺的話,也是對的,便點了頭,笑道:“那還真是有勞縣令大人了。二九在此提鶴尋夕謝過縣官老爺的傷藥。大人走好,二九就不送了。”
等兩人作揖,拜別,二九便急忙又返回了鶴尋夕的房間,鶴尋夕見他這麼快回來,奇怪道:“九哥,你買藥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二九將手中的藥包裹遞到她的眼前,道:“不是我去買的,是樓上遇到了縣令大人,他特意給你送來的。”
“官老爺?他做什麼送藥給我?我和他非親非故的。”鶴尋夕看着那鼓鼓囊囊的包裹,不知出神在想些什麼。
“還不是你誤打誤撞救了人家的命,而人家得了自己的命,還以爲你是有勇有謀的舍了自己,救了人家,便將你誤以爲是了救命恩人,這不,特地來感謝你的,要不是你傷了,而且還是個女子,他早應該在你房間裡千謝萬謝了。”二九戲謔的調侃她,道:“鶴尋夕,我說你白癡是白癡了點,傻是傻了點,但是這運氣可是好極了的,先是遇到我家王爺這麼好的主子,又是遇到我這麼好相處的同僚,再是陰差陽錯救了人,讓人家承了你的恩。嘖嘖,真是不簡單的很啊,你是燒了什麼高香,告訴你九哥聽聽,等九哥娶了老婆,燒來求個大胖兒子啊。”
“九哥,尋夕自己倒也想知道尋夕燒了什麼香,看來尋夕怕是也不能回答九哥了。”鶴尋夕苦笑,頓了頓,將自己的身子移動了下位置,道:“不過,九哥做什麼一定要兒子,女兒尋夕看也挺好的。”
“這你不懂了吧?你九哥我可是家裡的獨苗,獨子!一脈相承的,若是不養大胖小子,那不是斷了我老王家的香火?”二九說着,臉上露出驕傲得意的神色,然後又皺着眉頭看了看鶴尋夕,道:“不過,怕你們妖是不懂的吧?一脈相承,你們能活那麼久怕也不在乎那種事情吧?哎,不和你說了,這傷藥你會不會用?”
鶴尋夕還愣在他的‘一脈相承’的話題裡,愣了愣,才道:“……不會,尋夕沒用過,這是人間的治傷靈藥嗎?”
“嘛,也說不上靈藥,反正是治傷用的,你只要記住這個就行了,”二九撓了撓腦袋,將包裹裡的東西拆了出來,幾個小瓶瓶罐罐,不但有外用還有內服的,而且還有熬的中藥包,二九道:“這縣官大老爺看上去沒怎麼細膩,卻準備的絲毫不差,你這些不但夠用這次,怕以後要再有個什麼跌打損傷的,應該也是可以用的了。”
鶴尋夕皺了皺眉,道:“我也看我是用不了這麼多的,那官老爺看的也嚴重了。”
二九白了她一眼,道:“你這個傻狗,你雖然是誤打誤撞,可你好歹是救了他的性命,他能不感恩戴德的嗎?傻不死你啊!”
“那這些都要怎麼用?九哥可知道?”鶴尋夕問道。
“廢話!我不知道,我在這裡看屎啊?”二九撇嘴,白了她一眼,接着研究起手中的瓶瓶罐罐。好半晌,才又開口,將兩個白色的大一些的瓶子遞給鶴尋夕,道:“這個是內服的,其他除了藥包都是外用的。你一天吃上一兩次就行了,塗的,就自己一天塗個三次,早中晚,大致就是這些了,我現在幫你把這個中藥包給熬了,等下給你送過來,你現在快些將外敷的給塗了,我先出去了。”
說着,又將手中的其餘瓶瓶罐罐塞進了鶴尋夕的手裡,連忙起身出門,還特意將鶴尋夕的房門給帶上,關的嚴嚴實實的,鶴尋夕靜靜看着仔細的二九,鼻子竟有些微微的發酸,眼眶也有些發燙。
等過了好一會兒,二九端着一個托盤,裡面放着冒着
白氣的黑乎乎濃稠的藥汁,慢慢小心的往樓梯上走,剛走過花玦的房門,朝着鶴尋夕的房間走去時,便被開了門的花玦叫住,二九轉過頭,彎了腰,作了揖,恭敬道:“王爺。”
花玦看着他手中托盤中的中藥,道:“這是給鶴尋夕的?”
二九心裡‘咯楞咯楞’的作響,鶴尋夕剛剛惹怒了王爺,若是王爺氣憤將這些藥給扔掉是小,若是連帶着不讓人去照顧鶴尋夕,那鶴尋夕的小命,他看是多半玄乎……
愣了半晌,二九才低聲道:“回王爺,是給鶴尋夕的。”
花玦皺了皺眉,道:“還冒着熱氣。”
“是,王爺,剛熬好。”二九愣了愣,半晌摸不着頭腦,王爺怎麼突然就說還有點燙了呢?這王爺下一句不是‘倒掉’,也應該是‘不用端過去’吧?
“嗯。”花玦輕輕應聲,眼神還是盯着那碗黑乎乎的中藥,半晌,嫌惡道:“這麼黑黢黢的東西,真的能吃?”
“……這是縣官大老爺送來的百次的藥鋪的藥,大概是能吃的。”二九心中窘迫,王爺雖是從小就領兵打仗,可吃穿用度從來都不曾簡陋到什麼地方,自然是沒見過這小地方藥鋪的中藥。可他就是想了半天也想不通,王爺這是到底要幹嘛?
“嗯,能治得好什麼?”花玦半晌,問道。
二九瞄了眼,已經冒熱氣不那麼兇的中藥,心裡那個急,要知道,要是冷了,影響藥效的。可又見花玦的臉色不似平常,莫名的有些奇怪,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硬着頭皮,道:“這是治鶴尋夕的傷的。”
“……”花玦眼睜這看着那藥碗許久,都沒再說一句話。
二九餘光見着那湯藥的熱度就要散去,擔心若是散去以後,怕是沒有半點藥效了,便硬着頭皮,低聲道:“王爺,二九現在將這個送過去吧,若是冷了,怕這藥也沒什麼作用了。”
“何不早說?”
只聽花玦帶着有些懊惱的情緒的聲音,二九便覺得手中的托盤一輕,二九連忙好奇擡頭看去,托盤裡的湯藥已經不見了蹤影,再轉身看,花玦已經一隻腳進了鶴尋夕的房間裡。
二九疑惑奇怪的低低自言,道:“這到底都怎麼了?鶴尋夕這傢伙,開始走狗屎運了嗎?”先是被人奉爲救命恩人,後是王爺着急送藥。
花玦踏入鶴尋夕的房間,腳下沒有一絲的遲鈍,進了房間,入眼便是鶴尋夕仰着屁股趴在牀上的場面,花玦的腳下這才頓了頓。
聽到聲音,鶴尋夕以爲是二九,忙擡頭看去,卻見是花玦,一下愣了愣,兩人安靜對視許久,倒是鶴尋夕先開口,她費力的往後揚起腦袋,疑惑的看着突然衝進房間的花玦,問道:“王爺這是做什麼?”
“本王不過是來看你還有沒有命。”花玦只是愣了愣,便馬上回過神來,端着藥碗走向了鶴尋夕的牀邊,將藥碗伸出去,遞給她,道:“快些喝。若是死了,本王又要頭疼妖狐的事情。得不償失。”
鶴尋夕愣愣,下一刻,便笑着將藥碗接過,道:“王爺好興致。”
花玦拿着碗的手緊了緊,冷聲道:“鶴尋夕你這是在諷刺本王?”
“不敢!不敢!小人不想再去捱上幾百板子了。”鶴尋夕忙擺着手,一臉惶恐,趴着的身子驚恐的往牀裡慢慢的挪動。
“若不是你如此傲慢猖狂,本王也不至於如此對你,鶴尋夕你可知道你做錯了什麼?”花玦眯了眯眼,皺眉看着艱難蠕動的鶴尋夕,問道。
鶴尋夕看着冷臉的花玦是,急忙將身子委起來,卻牽動了屁股上的傷口,疼的齜牙咧嘴,額上滿是冷汗,支支吾吾,道:“尋夕,小的不知。”
花玦看着她,將手裡那碗還溫熱的藥湯遞進她的手裡,冷哼道:“你倒是不知,快將這碗藥喝了!”
鶴尋夕小心翼翼的看着花玦,一臉謹慎的接過藥湯,身體不住的往牀裡移,臉上不時的露出猙獰的慘象,諾諾道:“謝王爺。可是,九哥已經幫尋夕去熬湯藥了,要是他來了,就多了一碗湯藥了,這碗湯藥是否尋夕能不喝?”
看着她小心謹慎對着自己,花玦心中竟頓時生出一陣悶悶的不快,半晌,花玦冷聲,道:“這碗便是二九爲你熬的,若是再不喝,冷了沒了藥效。你便自己再去讓二九熬一碗好了。”
鶴尋夕聽了,笑道:“這碗是九哥熬的啊?王爺咋不早說呢!尋夕當然要喝啦,絕不能浪費了九哥的心意啊,而且不好再麻煩九哥了呀!”
說着,便將手中的藥湯一飲而盡。花玦背在身後的拳頭緊了緊,看着正喝好了藥,正在抹嘴巴的鶴尋夕,皺了皺眉,轉身便走。
“尋夕不送,王爺慢走。”鶴尋夕抹着嘴巴,看着花玦一聲不吭的便轉身走,連忙道:“王爺,王爺,等等。”
花玦舒了舒眉頭,側過頭來,聲音微不可聞的軟了些,道:“何事?”
鶴尋夕撓了撓腦袋,呵呵笑了兩聲,道:“尋夕就是想問問,二九人呢?他不是說着幫尋夕熬藥送來,怎麼現在是勞煩王爺送來的,他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無事。”花玦冷冷的聲音落下,便大步出了門。
“哎……”鶴尋夕急忙還想說些什麼,卻只來得及看見花玦閃出門外的衣角,鶴尋夕愣了愣,無奈的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地上靠着牀腳的牀踏板上,這次是沒法道謝了。
過了小半個月,客棧的生意也早已恢復正常,而且似乎因爲什麼奇怪的傳聞,客棧的生意越發的紅火起來,可花玦卻一直沒有要走的意思,鶴尋夕照樣躺在客棧自己的房間裡養傷,時不時會疑惑,是否是因爲她的傷,所以他們才暫時不方便離開百次。
可又想到這屁股上的傷,還是因爲花玦的責罰,心裡剛起來的那點擔心和顧慮也就消失一空,安安心心的趴在牀上,吃着二九或者縣官大老爺指派過來伺候她的小丫鬟,端來的飯菜和湯藥,縣令大老爺有時候空了下來,也會過來看看她,與她閒聊一會兒,便回縣衙。
若不是自從那次送給她了一次湯藥後,花玦再也沒有踏進過她的客棧房間,她都要以爲這段日子就是花玦專門撥給她養傷用的了。
花玦也沒有再讓二九來吩咐什麼,鶴尋夕好奇歸好奇,可卻沒有好奇到一定要刨根問底的地步,沒過半天,就不再去考慮花玦了。
只就專心養傷,盼着屁股上的那點傷快些好起來,可以早些下地活動活動筋骨,在牀上休息,無所事事固然對她來說是件輕鬆快意的事情,可每天這麼趴着,前身牢牢釘在牀上,一點都動彈不得,一動彈就牽扯到傷口,痛的她直冒冷汗,可不是人能承受,同樣也不是一隻法力低微,身子孱弱的她能承受的。
躺了小半個月,也只是傷口上結的伽張牢了些,
還沒有顯出要自動脫落的徵兆。除了洗澡的時候,鶴尋夕要自己爬上爬下,其他時候,幾乎不用她自己動手,又有縣官大老爺指派的小丫鬟,二九閒暇時候也會過來看看她,看在同僚的份上,照顧照顧她。基本上,她是非常輕鬆的。
這天午後,窗外橙紅的陽光,閃爍着鎏金般溫暖的光華,踩着半合着的窗櫺,踱着空靈的步子,窄窄的悠悠漫過窗前的木質地板,爬上牀腳前的牀踏板,渲出一道斑斕嫵媚的妍麗色彩來。
隔着那條妍麗色彩橫放着的黑色雕花大木牀上,鶴尋夕正眯着眼,昏昏欲睡的趴在牀上,饒是入春有一段時間,正午過後溫度總是讓人本能的發起懶來。
縣官大老爺指派過來的小丫鬟正端端正正的站在間隔着外室與內室,與大牀一樣,同樣是墨黑色的拱圓形鏤空雕花門旁,若是鶴尋夕有什麼需要,只要輕輕的知會一聲,她便能第一時間知道。
伴着‘吱嘎’的輕輕一聲,一隻玉白潤澤的手扶在門框上,纖長手指上骨節分明,卻不突兀,煞是好看,再看,便是花玦那張雕琢如玉砌般的精緻臉孔,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半點情緒。
那小丫鬟聽見有人進來,還沒來得及跑去開門,便見着花玦向着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下去,她便會意的悄悄退了出去,留着剛進門的花玦和牀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鶴尋夕。
花玦看着向外歪着腦袋,嘴角邊還印着明顯清晰發白的印記,微微皺了皺眉,鶴尋夕正睡得模糊,朦朧中聽見像是人踏在地上走動的輕微聲響,便費力的半眯半睜開眼睛,從混沌中看着一個白色身影,朝着自己走來,再仔細看看,那人的身姿英挺,白晃晃的衣服上,繡着金光粼粼的精緻紋樣,更是閃眼,墨黑柔順的長髮往後束去,餘下大半隨意的披在肩上。
“美則美矣,若是天上仙,也尚不過如此罷……”鶴尋夕定定盯着,愣愣低聲讚歎。
花玦向鶴尋夕的牀邊慢慢走去,見她似是醒了,看着她,剛想說話,便聽見她低聲的稱讚,腳下本就緩慢的步子,頓了頓,臉上的表情也是一頓,卻很快又歸於平靜,只是眼中露出的深意,讓人看出他並不是不在意,卻不能確定他是否在惱怒。
緩緩的,視線從混沌的睡意中漸漸清醒過來,鶴尋夕才又看清來人的相貌,精緻雕琢過千萬遍般的白潤臉龐上,勾着兩道天然上挑的劍眉,濃淡適中的眉下。
穩穩的鑲着一對黑曜石一般的墨色眸子,可卻不似石頭般的堅硬呆板,像是盛着深邃不可見底的秋水,水裡似是落進了天上最明亮的星子,再往下,是挺拔俊俏的鼻子,接着是削薄抿緊的粉潤脣瓣。
“可惜了……”鶴尋夕又慵懶的合上眸子,夢囈般的嚼出一句來。
“鶴尋夕,可惜什麼?”花玦已經走到她的牀前,將她不大不小的聲音聽見耳中,卻遲遲不見下文,更不見她睜開眼來,若不是見她下一刻,又細細的半睜開了眸子,似是盯着哪兒,卻其實哪兒都沒有看,纔沒以爲她是又睡了過去。
清冷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鶴尋夕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她還以爲剛纔是夢見了花玦,可現在看來,應該是花玦來她的房間來了。
便伸手揉着眼睛,將餘下的睡意都揉走,才仰起頭,看向花玦,道:“王爺,尋夕怕是這個樣子不能給王爺請安了。王爺莫怪。”
花玦頷首,往她牀旁邊的一張黑色簡單的靠背木椅上坐下,這張木椅在他那天送藥的時候還不曾有,怕是二九經常往這裡跑,所以就一直放在這裡備用的,花玦想着,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問道:“本王倒是好奇你剛纔說的可惜,鶴尋夕,爲何見了本王就覺得可惜了?二九往你這裡跑的時候,可沒見過你說可惜吧。”
“王爺怎知尋夕沒有說過可惜?”鶴尋夕下意識接過話來,好奇道。
花玦神情自若,頓了頓,道:“不過是瞎猜罷了。被本王言中了?”
“嘿嘿,確實是。”鶴尋夕憨笑,花玦沒有波瀾的俊臉斜下方,放在膝頭上的手掌僵了僵,鶴尋夕又道:“九哥來不是幫我就是照顧我,當然不可惜啦。”
“本王來,不幫你,不照顧你,所以可惜了?”花玦放在膝頭的手掌鬆了鬆,隨意的握了拳,似是不經意的問道。
鶴尋夕不曾想他會這麼問,微微愣了愣,便笑道:“這倒也不是,王爺來了,賞心悅目,這屋子都染上了不似凡塵的光華,又怎麼可能可惜?”
花玦聽了,嘴角似是揚了揚,接着,下一刻,便好奇問道:“那本王適才進來,你是在爲什麼可惜?”
鶴尋夕想了想,道:“王爺想知道?”
“若不想知道,本王問你做什麼?”花玦道。
鶴尋夕皺了皺臉,爲難道:“王爺可否能夠不想知道?”
花玦挑眉,道:“你說可否?”
鶴尋夕苦了臉,看着花玦半晌,只覺得脖子痠疼,索性又側着臉,將臉趴在了牀上,見花玦沒有放過自己的意向,便認命的輕嘆一口,道:“尋夕只不過在可惜,王爺這樣美好的人,卻是鶴尋夕難以企及的剎那研華,凡人總是很容易死去的,對於妖魔精怪、仙謫神明來說,人類的壽命實在是過於短暫,短暫的就似眨眼間,便會殞滅成灰一般……如今,尋夕能在一時之間遇到燦爛的美好,卻要在接下來的餘生嗟嘆懷念,煞是可惜。”
聽着鶴尋夕用她那糯軟的聲音,講述着這樣天道人倫般殘酷的事實,花玦的心中突然涌着一股暖流,卻又冷進了心田。
好半晌,花玦動了動脣,道:“你不過一介小妖,如此感傷能做什麼?不如沒心沒肺的過你接下來的每一日。”
鶴尋夕歪起頭來,仰視向他,道:“王爺這麼說,是要打算將內丹還給尋夕了?”頓了頓,又道:“若是王爺執意要將內丹還給尋夕,那尋夕便勉強收下,離開王爺,開始謀出另一種愉悅的生活來,這樣也倒是無憂無慮,正好應了王爺的沒心沒肺之說。”
花玦瞥眼看着她,冷聲道:“這你就別想了。”
聞言,鶴尋夕失望的悻悻垂下頭,依照原來的樣子將臉趴在牀上,過了一會兒,又問道:“王爺還要抓妖狐麼?”
看着她,花玦輕輕的點了點頭,道:“若不是爲了捉拿妖狐,本王還留着你在身邊做什麼?”
“可那天在山洞裡,王爺不是已經領教過了妖狐的厲害了嗎?”鶴尋夕問道,說完,又突然覺得似乎說錯了話,便偷偷瞄了花玦一眼,果然對方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的難看。
想起那天在山洞裡的事情,花玦的那股無名邪火,就從腹中蹭蹭的往上竄,一直竄到心口,竄到頭頂,不見滅,反而越燒越旺,越燒越邪,放在膝上的拳也慢慢收緊,直到無法收緊,指節泛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