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慢慢想。”對方願意重新考慮,說明逃生的機會不管大小,總還是有的,所以鶴尋夕也不急着讓對方給出條件,她很樂意給對方騰出時間來琢磨。
蒼鬱森林中的一處,好些身着灰綠色統一服飾的官兵,在花玦的身旁慢慢聚集,而中心並不是花玦,而是在森林裡發現的一具男屍。
屍體是面朝下倒在地上的。花玦輕輕揚了揚他的下巴,離他最近的一個官兵會意,從地上撿了一根中等粗細的木棒,往屍體下面一捅,再用力一掀,那具男屍就翻了過來。
一衆官兵不由的捂了捂口鼻,站在花玦另一側的二九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氣,雖說他跟着花玦走南闖北,上場殺敵,血腥殘暴的場面也見的多了,可這具屍體的樣子,卻讓他也看不下眼。
屍體的臉上,沒有鼻子,沒有嘴脣,沒有眼皮,這人的臉蠟黃,就像是被包了一層乾癟的肉和一層焦黃的皮的白骨,血漬乾涸在臉上,變成暗褐色,有些粘在牙齒間,變成稀薄的橙黃色,整張臉,森然恐怖。
“這人到底是、是得罪了什麼人?把殺了他還……不願讓他留個全屍。”二九忍着噁心和戰慄,。皺着臉看着眼前的屍體。
“並非如此。”花玦微蹙着眉,蹲下身去,從身旁那官兵手中拿過那根樹枝,折下樹枝上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長枝,挑開屍體身上的衣服查看,接着又挑起屍體受傷的地方遮蓋着的衣服查看,二九怕他被薰着,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塊白帕子,遞了過去。
花玦接過帕子,卻並不急着捂着口鼻,他皺了皺眉,“這人臉上的傷口,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傷口也已經完全癒合。此人並不是死後被弄成這樣的,他活着的時候,就早沒了口鼻眼皮。”
二九聽了大駭,“這些是他活着的時候沒的?那得多痛啊?!”說着,好像自己的臉上也有些疼痛,他連忙揉起自己的臉蛋來。
花玦微蹙着眉,站起身來,他招了招手,那名官兵連忙道:“王爺。”
“將屍體擡回去,名仵作驗屍。”花玦頓了頓,沉聲道:“等仵作出了結果,再定奪。繼續派人堅守圍場,以防還有同黨活口。”
“是,王爺。”
等官兵們將屍體擡走,花玦身旁的人散乾淨些的時候,二九不解道:“王爺既然刺客的屍體都已經找到了,爲什麼還要命人在圍場守着?”
花玦並沒有看他,只是看着原先屍體躺過的那塊地方,因爲血跡的關係,地上的石頭泥土顏色都變深許多,半晌,他道:“他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刺客的打扮,連一塊像樣擋臉的東西也沒有。就算是以命相搏的刺客,也不會這麼大膽,至少是要稍微遮擋一番的。他身上的幾處明顯致命的傷口,也與當時包圍皇上衛隊使用的武器造成的傷口形狀不符……疑點太多,不能這麼草率的下了結論。”
說完,花玦轉身往遠處看去,像是在看將屍體運走的官兵們,又像是遠眺思忖。不知爲什麼,他心頭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也許是因爲太擔心刺客,又也許是因爲他的錯覺。他總覺得,有什麼令他不愉快的事情正在發生。
“王爺?”二九疑惑的順着花玦的視線望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的地方,不禁擔心,“是不是還有什麼不妥?”
花玦蹙了蹙眉,輕聲道:“無礙。”
大概是他多心了。
日漸當頭,再濃密綠蔭也改變不了從枝葉間空隙瀉下,陽光的強弱。
等了許久,九百葵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皺着眉,時不時看看鶴尋夕,又時不時看看自己腳下的泥土。
鶴尋夕則忍受不住熱辣的陽光,在一棵枝葉蔥鬱交錯,幾乎沒有間隙的樹下,盤腿坐在大樹露出地面的遒勁的根系上。雖然那些陽光只是零碎的光斑,可曬久了,總還是燙人的。
“我決定。”
對方終於開口,鶴尋夕緊張又激動的轉過看向對方,發現對方也正沉着眸子看着自己,她面上淡然,問道:“你的決定是什麼?”
“你走可以,不過以後不能再被郡主看見。”九百葵頓了頓,“要是我被扣了錢,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不是要我拿東西保證嗎?”鶴尋夕問道。
九百葵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想這個太麻煩了。”
“……”你想了這麼久才知道麻煩?!鶴尋夕無語,“可不是我想被她看到的,是她看到我的話,你、你會?”
“你爲什麼要被她看到?”九百葵問道。
“……不是我要她看到,而是我不小心讓她看到。”鶴尋夕頓了頓,擔心道:“事情總有個萬一。要是這樣,你會怎麼做?”
九百葵想了想,道:“那你不要讓她看到你不就行了?”
“……”鶴尋夕覺得和九百葵說話,真心的累。她在心中長嘆一聲,繼續解釋道:“我是說萬一!萬一,她突然看到了我,我沒法躲開她的話。”
九百葵皺了皺眉,見着她面露不解,鶴尋夕心中一緊,怕是又要解釋大半天了。
鶴尋夕道:“我說的,你到底哪裡不懂?”
“我沒有不懂。”九百葵道。
“……”鶴尋夕一個頭兩個大,她換了種問法,道:“我是說,你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或者不理解?或者不能夠接受?”
九百葵低着腦袋,認真的想了想,道:“我沒有地方不滿意,不理解,不能夠接受。只不過,”她擡頭看向鶴尋夕,“我覺得這個方法有很大的紕漏。”
“……”這個回答怕是隻能夠表明她理解了,只不過很不滿意,也很不能夠接受。鶴尋夕無奈道:“那你想怎麼做?”
九百葵道:“我想了想,我覺得,如果她看到了你,你沒有看到她,那你應該假裝你不是你,她還是那個她,這樣她就不會覺得我沒有除掉你,而會覺得你是另一隻狗妖。”
“……”這個建議到處都是紕漏好不好?!鶴尋夕眼角抽了抽,問道:“要是隻是她看到了我,我沒有看到她,我怎麼能知道她在看我?”
九百葵又想了想,道:“那你等她看到你以後,趕快看到她。”
“……”鶴尋夕覺得,這種事情不是趕快就行的。
見她不語,九百葵皺眉,道:“你不同意的話,我只能……”邊說着,邊捻了手訣,青鋼寶劍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她的手裡。
“我絕對同意!”鶴尋夕背脊一涼,連連點頭。
九百葵從懷裡掏出磨刀石,唰唰的磨起刀,滿意道:“這下好了,皆大歡喜。”
“……你剛纔是爲了磨刀才把劍拿過來的,還是爲了砍我?”鶴尋夕忍不住開口問道。
“兩個都有。”九百葵道。
“……”
“這兩件事並不衝突,我還能一邊磨刀一邊砍你,”九百葵頓了頓,“你不信,可以試試。
”
“不用!”鶴尋夕的聲音一下變了調,她到底是什麼地方看出自己有這種‘癖好’?試試什麼?試試被她砍,砍得血肉模糊?!
“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九百葵撇嘴道。
“……”看着對方不屑的嘴臉,鶴尋夕覺得自己從沒這麼想咆哮着吼出聲,可事實是,在對方面前,自己和不會法術的凡人沒什麼區別,這種時候,弱者是沒有說話的權利的。所以她果斷的保持沉默。
九百葵倒是越磨越磨起勁,竟捻了個手訣,變出一張桌子一張凳子,都是上好的紅木,隱隱透着鶴尋夕熟悉的清冷味道。
鶴尋夕疑惑道:“這桌子和椅子,難道都是神器?”那清冷的味道,分明就是與凡間濁氣不同的仙氣,
低着頭認真磨刀的九百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誰會用桌子和凳子當武器?”鶴尋夕面露尷尬,對方又道:“這只不過是我從我房間隨手帶來,放在身邊應急用的。”
“……”到底桌子和椅子能用來應什麼急?!鶴尋夕突然覺得要是現在有人在她面前,拿出桌子和椅子當武器,她大概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九百葵又低下頭,仔細的鼓搗她的那柄青鋼寶劍,許久,她擡起頭來,見鶴尋夕還在她身邊,疑惑道:“你還不走?”
“……陣法。”
“陣法我早就撤了。”九百葵皺眉道。
“……”不早說!!鶴尋夕的內心再次黑的像是無底洞。她這麼傻傻的等在這裡,到底是爲什麼?!
“算了。”九百葵突然起身,手訣一捻,將桌子和凳子都收了起來,又將磨刀石塞進懷中,手上只留一柄青鋼寶劍。
“……”鶴尋夕突然大駭,緊張的盯着對方手中的那柄青鋼寶劍,算了什麼?!是算了,決定不放自己離開了?!
“你不走,我先走。”九百葵道。
“不把劍收起來再走?!”鶴尋夕突然覺得自己說的有些過於激動,連忙補充道:“圍場最近重兵把守,你這樣拿着劍,被人看到了,會被當做刺客的。”
“你以爲我和你一樣?”九百葵問道。
“……啊?”和她一樣?和她一樣做什麼?鶴尋夕不解。
“御劍飛行很方便。” 九百葵抖了抖手中的青鋼寶劍,劍似是有靈性一般,嗡嗡的鳴了一會兒,像是在迴應她說的話。
“……”其實對方的前一句和後一句,只不過稱述了兩件平和的事實,可是上下兩句放在一起以後,讓鶴尋夕有種被鄙視的錯覺。雖然她的法力低微,但並不代表她的自尊心也低微。
九百葵捻着手訣,將青鋼寶劍往上一拋,那柄正常大小的青鋼寶劍霎時變成一葉小舟的大小,她飛身在空中翻了個跟頭,穩穩地落在了劍上,道:“時間不早,我先回去了。”
鶴尋夕忍了忍,還是將罵爹的心思壓了下去,好聲道:“飛好。”
對方昂了昂頭,嗖的飛了出去,十分靈活的操縱着寶劍,就連鶴尋夕也不禁感嘆對方對法術的嫺熟,很快九百葵就在竄出了茂密樹蔭,飛進了天穹之中。
仰着頭看着對方消失在一片綠蔭中的鶴尋夕總算安下心來,可她的安心並沒有持續很久。
迫於緊急的情形她才答應了九百葵,不再出現在玉漣漪視野之中的條件,可是一旦她離開了花玦,那麼身上的仙氣,就會毫無遮掩的暴露在這平靜的凡世,不出多久,天界敏感的神兵們就會發現有仙謫私下凡間,到時候,她的麻煩將會接踵而至。
可回到花玦身邊,就意味着回到了玉漣漪的身邊,再不通世事,她還是知道玉漣漪的心中所想,也知道如果觸及這個幾乎是女人古今、仙凡、甚至妖魔,不盡相同的逆鱗,會產生怎樣恐怖巨大的後果。
所以她回不去了,絕回不去了。
鶴尋夕不由的煩惱起來,起初決定留在花玦身邊,也是因爲花玦是她來到凡間之後,唯一遇到的能夠給她一個藏身之處的人,可卻從沒想過,這個藏身之處竟會在某一天裡,突然貼上‘鶴尋夕不得進入’的字符。
這樣的突然,讓她措手不及,更別說是準備另一個藏身之處了。
凡間雖大,可能夠符合她要求的藏身處卻寥寥無幾,除了皇室族系的子孫的身邊,幾乎沒有一處地方,是她能夠落腳的。
皇城,是她更不敢去的地方,因爲在宮中盤亙着的保衛天子不被邪魔侵害的神獸更多,在宮門外,她就能感受到那強烈,精純的威壓。
如果進宮,根本就是自投羅網。
“咳咳--”
一陣虛弱的咳嗽聲打斷了鶴尋夕紛繁雜亂的思緒,將她拉回當下,在意識到聲音的主人是誰的時候,鶴尋夕腦中靈光一閃。
她當初用皇室族人與生俱來的真龍之氣,來掩蓋自己身上的仙氣,那麼她爲什麼不能用殺手身上的戾氣煞氣,來掩飾自己的仙氣呢?
鶴尋夕大喜,連忙轉身看向南宮緋蝶。竟發現對方癱坐在地上,虛弱的像是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到,鶴尋夕疑惑道:“你怎麼了?”
南宮緋蝶擡頭看向她,沒有說話,他臉上的面具蓋住了他的表情和臉色,鶴尋夕並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更不知道他的臉上已經血色盡失,可他的眼光卻仍是凌冽寒冷的,像是垂死掙扎的毒蛇,周身環繞着無聲叫囂的凶氣。
“你、你到底……”鶴尋夕因出神而忽略的空氣中濃重的血氣,讓她皺眉停頓,“你的傷口裂開了?”
南宮緋蝶道:“怕是已經流乾了。”雖然冷漠,但他的語氣顯然虛弱了許多,帶着一絲爲不可聞的顫抖。
“怎麼會這樣?”鶴尋夕走到他身旁,蹲下身來,伸出手想將他傷口上遮掩的布料撩開,卻忽然想到對方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避閃,頓了頓,她遲疑的看着他,道;“我只是看看你的傷口,沒別的意思。”
南宮緋蝶愣了愣,嗤笑道:“就算看了又如何,反正是將死之人。”
他雖是這麼說,可卻沒有閃躲的意思,鶴尋夕便將頓住在一半的手伸了過去,小心的撩開了南宮緋蝶手臂上的衣服,儘管她已經很輕,但還是聽到了南宮緋蝶的抽氣聲,鶴尋夕下意識擔心的往南宮緋蝶臉上望去。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鶴尋夕會轉頭過來看自己,並沒有及時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視線,只是頓了頓,便別開了眼。
鶴尋夕絲毫不介意,南宮緋蝶的舉動,在她眼裡就像是無緣無故鬧着彆扭的小孩,她道:“你不該這麼不惜命。你的父母和朋友還有兄弟會難過的。”
南宮緋蝶別開的金面具看不出神色,頓了許久,他才道:“我並沒有父母,也沒有什麼朋友。”
鶴尋夕抓住了他話裡的疏漏,道:“你有兄弟?”見對方並不反駁,知道她是猜對了,便一邊撕開對方手臂上的衣服,一邊道:“那你就更該惜命了,不爲了自
己也該爲了你的兄弟。”
將對方的袖管撕了下來後,鶴尋夕仔細認真的幫對方包紮,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對方一概沉默以對。
半晌,南宮緋蝶終於開口,淡漠的聲音卻不再像剛開始那麼生冷,他道:“你不比爲了轉移我的注意力說這麼多,”他頓了頓,“其實也不用包紮,我的這隻手,怕是要廢了。”
“怎麼會?!”鶴尋夕皺起眉,她並不非常清楚凡人的構造,只知道心臟停了,就是死了,手腳分了身,就不能用了。可面前的南宮緋蝶,手臂上只是有一條猙獰狹長的傷口,雖然深,卻不至於見骨,假以時日,精心調養,總會好的。她不知道爲什麼南宮緋蝶要說這麼喪氣的話。
“傷口又不是好不了……”
鶴尋夕想繼續說下去,卻被南宮緋蝶自嘲的笑聲打斷,她奇怪的望向對方,也許是她眼神中帶着太多不滿,又或者對方已經將自己視爲將死之人,竟開始與她攀談起來。
“傷口是能好,就算以後不留下什麼病根,現在也沒用啦……”
“你以爲我只受了皮外傷?這具皮囊可是內外兼傷,不成氣候啦!等傷口好?呵,我可等不了它好,就是我想等,除了我以外還是會有些等不及的人……”
“……殺手可不能隨隨便便受傷,何況現在還傷的這麼重,我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也和死沒什麼兩樣了……”
“你知道血煉閣是什麼地方?血煉閣可是最無情霸道的殺手組織,我這幅樣子要是回到了血煉,手下中包藏禍心的那些,免不了給我生出什麼事端,到時候,纔會連累我弟弟,他叫南宮靜仁,他是我的雙胞胎兄弟,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哼,每次看到他那張臉我就膈應的慌,和看到另一個自己一樣。什麼?你不相信我的手下會反我?看你也不知道殺手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我當初是怎麼登上血煉閣閣主的位置?不怕告訴你,我就是拿着這幅皮囊,勾引了前任的閣主,在牀上……”
“所以我能這麼年輕就坐到了閣主的位置,你現在知道我是怎麼坐上閣主的位置,是不是覺得我挺髒?一個大男人,竟然爬上另一個……”
“是!我也覺得挺髒,真的。現在既然要死了,就死的乾脆利落點,我死了,他就能自由,他就能順理成章的變成閣主,他從此不用再活在我的影音下。”
……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的聲音越發虛弱,鶴尋夕索性和對方一樣坐到地上,挨着對方的肩,靜靜的聽着對方講。
頭頂是高大參天的樹木,初夏微暖的風吹過,樹頂茂密枝椏相互摩擦碰撞,發出‘簌簌’‘沙沙’的輕響。
林間的溫度仍然是怡人的涼爽,清澈的空氣中,漫着淡淡的血氣,和樹木的味道混在一起,不注意聞,便會分不清楚,是血氣還是樹葉的香氣。
鶴尋夕聽着聽着,竟怔忪出神,半晌,她記得似乎自己打斷了南宮緋蝶淡淡的聲音,道:“我不覺得你髒。只不過每個人都每個人獨有的生活方式,畢竟不是所有人都面對同樣的環境,就算是面對同樣的環境,每個人也會有不同的選擇。無關於髒或不髒,只是選擇不同罷了。你這樣是在妄自菲薄,這樣不對。”
鶴尋夕轉過頭,卻發現對方正沉着眸子看着自己,不知是從樹頂吹進還是從林間橫掃的微風,柔柔的撲在臉上,微微的冰涼。
她愣了愣,道:“妄自菲薄、是我用錯了詞嗎?哎,反正我的意思是,你別這樣貶低自己,這個世間能將你打敗,能將你踩扁的只有你自己。”
“沒用錯。”許久,南宮緋蝶用乾澀的嗓音說道。
鶴尋夕笑了笑,突然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你還走得動嗎?”南宮緋蝶仰頭看向她,似乎有些不解,鶴尋夕解釋道:“我們總不能呆在這裡,讓官兵找到吧?”
“我們?”南宮緋蝶的眼底仍然殘留着一絲不解。
“對,我跟着你一起走。”鶴尋夕道。
“我……”
對方纔剛開口,鶴尋夕就打斷他道:“別說那些有的沒的,等你說完,早都被抓到見牢裡去了。”她見對方沒有要動的意思,頓了頓,轉身在對方面前蹲下身子,不等南宮緋蝶問,就道:“快上來吧,我知道你的那幅樣子,肯定走不動了。”
“我不走。”南宮緋蝶已經打定了注意,讓自己死在這裡。
“是不是男人!”鶴尋夕道:“你以爲你死了,你弟弟真能解脫?我告訴你,不管你那個什麼閣裡的人難不難過,反正要是你死了,他肯定是最難過,最傷心的人!你還想着讓你弟弟解脫?你都死了,他怎麼解脫?我看你是想讓他知道了你的死訊,然後也抹了脖子,和你到下面去見面吧?!你……”
還沒說完,鶴尋夕就聽見身後對方顫顫巍巍起身的聲音,笑了笑,可過了一會兒,卻並沒有感受到意料中背後應承載的重量,鶴尋夕疑惑的轉過頭,就看着對方已經往前走了兩步,見她看自己,便道:“還不走?”
鶴尋夕愣了愣,看着對方逞強的身影,撇了撇嘴,見對方轉身往前走,她纔想起對方身上的傷,急忙跑了上去,也不顧對方會不會反對,架起對方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臂,往自己身上搭,接着一把扶住對方的腰。
鶴尋夕將手放在南宮緋蝶腰上的一瞬間,南宮緋蝶渾身重重的一怔,鶴尋夕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南宮緋蝶,卻又因爲他的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鶴尋夕也覺察到了對方的僵硬,又想起對方之前說的話,隱約的暗示了些什麼,爲了讓他安心,鶴尋夕安慰道:“你手上不是還有一把劍嗎?要是我做了什麼,你肯定就一劍砍上來了,我怎麼敢啊?”
南宮緋蝶並沒有應聲,鶴尋夕也沒有再說什麼,更沒有問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對方的身子,慢慢的鬆懈了下來。
兩人走了很遠,鶴尋夕發現這裡根本不是自己來時的路,本來全是樹也不注意,可越往前走,就越能看出這裡與她原來來時的不同來。
鶴尋夕突然明白,想來九百葵的陣法,竟然是這麼複雜厲害的,不單單是讓人在陣中繞圈,更是將離陣之人,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這樣一來,就算陣破了,對手也不可能輕易的捉到自己了。
看着相似卻陌生的樹叢,鶴尋夕還是慶幸的,還好現在不像是在九百葵的陣中,只有她一個人,而且這路也不再被人控制。
“這樣走下去也不個辦法,圍場這麼大,要單憑兩條腿走出去,不知道該走到什麼時候了。”鶴尋夕道,“我們得儘快給你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然後我去找些能夠代步的馬匹來。”
南宮緋蝶淡掃了她一眼,道:“這裡可是圍場森林的最深處,想要找到能夠代步的馬匹,怕是不可能的,能找到的也只有那些尚未馴化的野馬,你就算找到了也沒法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