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緋蝶並沒有料到,自己一覺醒來,鶴尋夕在血煉突然消失了。同時,在商國聖王府,鶴尋夕已經失蹤了兩個多月。
圍場,森林深處。
“主子,我們已經在着石洞上浪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了,依二九看,這個石洞應該和鶴尋夕的失蹤沒有關係纔對。”二九拿着火把,幫花玦照明,看着面前的花玦,二九心裡一陣陣的難過。
雖然花玦的生母--花貴妃不再受寵,但是他的主子也從沒這樣子的委屈過,可如今爲了一個鶴尋夕,自己主子竟這樣屈尊降貴。
“主子。”二九見花玦仍然沒有一絲放棄的意思,他就搞不明白,已經找了這麼久,爲什麼花玦總還是相信這個石洞另藏玄機。
要他看,這個石洞除了地處位置怪異之極,沒有其他可疑之處了,因爲很顯然,這個石洞是一大快完整的石頭,而不是小石塊堆積而成,人力是根本沒有辦法,移動這麼大的石塊的,更別說將這麼大的石塊,不動聲色的搬到天子的圍場來。
只不過是發現了些血漬,他們按着血跡的指向,找到了這裡,花玦就像是着了魔,認定了這個石洞不放手。
二九實在是不忍心,他主子這麼金貴的人,整天在這石洞裡,摸索來摸索去,並且要瞞着聖上在圍場尋找。他主子又要應付紛繁複雜的朝事,又要如同大海撈針的尋找鶴尋夕。
花玦依然沒有應聲,可眉頭卻皺了皺,二九忍不住道:“主子,鶴尋夕她就是不願意呆在主子身邊了,所以才逃跑了,就算主子這次能把她找回來,下次她還是會逃跑的,主子何不對祁家小姐上些心?總好過那個狗……”
“她如何,本王自知。”花玦突然出聲,卻不像前段時間那麼浮躁激怒,像是突然又恢復了些原本的淡然,他頓了頓,轉向二九,疑惑的喃喃道:“祁家小姐?”
“我、二九、二九是……”二九心中一緊,才意識到自己因爲太過激動,管到了主子的私事,悔的差點想將自己的舌頭咬掉。
二九慌張的看着花玦,對方的神色在火光下,看的並不清楚,可二九卻覺得對方似乎沒有要怪自己的意思。
正在踟躕揣測對方心思的時候,就聽對方道:“以後莫這麼說,特別是對着尋夕,她怕是因爲你才誤會了,雨凝不過是本王的妹妹。”
二九這回真的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但卻是因爲詫異。這時,他突然意識到,花玦對鶴尋夕的稱呼,和對鶴尋夕的關心,似乎已經超過了感興趣那根線。
花玦敲了敲剛纔他覺得不對勁的地方,聲音果然與其餘的地方稍微有些不同,但若不是仔細聽,卻聽不太出,而且這位置也隱蔽的讓人忽視。
也許鶴尋夕此刻,就在這石壁對面,想到這裡,花玦的脣角不住的向上揚了揚。
他用力按了下去,那塊地方果然有一處方形的地方陷了下去,隨即石洞中一聲奇怪的響聲,花玦站起身,他面前的那堵牆便轉了開。
二九還沉浸在剛纔自己的想法裡,沒有回過神,直到花玦往前走,他纔回過神,急忙追了過去,急道;“主子!等等我!”
“誰讓你去了?”
南宮靜仁回過頭,眼中帶着滿滿的不悅,“那是我要娶的女人!你包庇她逃走的事情,我已經不再追究,你竟還要屢次阻攔我派人找她,這是爲什麼?”
“你要娶,人家也不樂意嫁,強扭的瓜不甜。”南宮緋蝶悠悠道:“你是我弟弟,我可不希望你後半生苦着臉。”
“她敢不樂意!若她不樂意,我就殺光她周圍所有的男人。再不成,我就以她自己的性命相脅!不愁她不嫁。”南宮靜仁冷冷道。
“誰許你這麼做?”南宮緋蝶問道。
“誰敢不許我這麼做?”
“我敢不許。”
“哥!”
南宮緋蝶搖了搖手,道:“這個時候叫爹都沒用,她的性命早就賣給了我,她你是碰不了。血煉的規矩可不能破,誰接了活,那活就只能是誰做。”
“那我就殺她周圍的男人……”南宮靜仁怒道。
還沒等他說完,南宮緋蝶就又悠悠打斷:“她周圍男子的性命,不見得每個都被人買了,這一樣不能動,血煉的規矩可不……”
南宮靜仁忿忿打斷:“你不過是不願我強迫她留下!”
“你也知道你這是在強迫人家?”南宮緋蝶挑眉。
南宮靜仁甩袖,憤怒轉身就走,等他消失在南宮緋蝶的視線裡,南宮緋蝶才似是自語又似是對着已走遠的南宮靜仁說話一般,“就算是我同意你殺,怕你也沒那個本事。”
他似是無意摸上了自己,那如同不曾受過傷一般,連條疤痕都沒有留下的手臂,那夜過後,他就知道鶴尋夕有多麼不同尋常。
只可惜,他並不知道鶴尋夕的不同尋常,也只限於這裡。
想要離開花玦的時候,並不覺得什麼,可是當安全逃出血煉閣的鶴尋夕,獨自走在空曠稀疏的樹林裡,她這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離開了花玦的時候。
她的心情並不像自己剛開始預計的那麼平和。心口像是被烙上了一塊,火辣辣的疼。
剛開始,逃出圍場的時候,兩人之間發生的一切,在午夜無聲的時候,悄悄的爬上她的心頭腦海,一點點的提醒着她藏在心中真實的情緒,之後的血煉,那些擾人的記憶更是有恃無恐,就連白天的時候,她連走路的時候下一刻都會突然悵然失神,那些片段就像是趕不走的雲絮空氣一般,纏繞的幾乎讓她無法順暢呼吸。
鶴尋夕以爲只要自己離開花玦的時間長了,就不會再這麼難受,可離開的越久,那塊傷疤越發的灼熱,幾乎到了讓她無法忽視的地步。
明明就很清楚,花玦的生命對於她來說,就如同那滄海一粟,微茫渺小,等他死了,化爲白骨,化爲灰燼,她仍然還是這幅模樣,她能做的不過是冷眼,看着他的生,看着他的死……
忽而她竟生出,‘我若爲人’的願望來。
鶴尋夕使勁的搖了搖頭,將自己腦中自私的想法搖了出去,雖然是仙,可她也有家人,也有親人,下凡成人,等同於自殺,她不能那麼自私。
更何況,若讓天界知道,她是因爲與凡人有染,所以才選擇成人,那,怕是她還沒有成人,她的族人們就會因爲她的私心,而喪失原有的驕傲,甚至性命。
走了許久,鶴尋夕忽然覺得周圍的景物竟似曾相識,她擡眼望去,京都的城池已近在眼前,這條道正是她跟着花玦從邯鄲城回京的小道。
既然她面前的是京都城郊,那另一頭便是邯鄲城,鶴尋夕深望了眼不遠處的京都城郭,轉身向着邯鄲城的方向慢慢的走。
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想。
這個時候的她卻不知道,她心心念唸的那人,不敢相見的那人,並不在京都城內,而是爲了尋她
,而循着圍場密道,通往了都城外的一處荒郊枯樹林間,離她並不遠,可她卻在相隔數百里之外的地方,毫不知情的與對方擦肩而過。
邯鄲城內。
“紅果子,你幫我將這封信送與長白山上的長老們。”風夕將一封信件遞給紅果子。
紅果子並沒有立刻接下那封信件,它不解道:“夕大人,不是就我們尋鳳鳴大人嗎?你做什麼要讓紅果子給長白山送信?”
“魔界有異動,我要去尋鳳鳴,無法脫身,總得讓些人去查看。”風夕道。
“風夕大人,你已經派出了人手去尋找鳳鳴大人,你還是先休息休息吧?你都這麼多天沒有休息了。”紅果子擔憂道。
風夕卻不接它的話,淡聲道:“去吧。”
見自己沒法改變對方的決定,紅果子也不敢再浪費時間,連忙叼着信,飛出窗外,見着它飛遠,風夕捏了捏自己的眉頭,瞬時也消失在了身影,只剩下許點雪絮般的熒光在房間裡飄蕩,逐漸消散。
事實證明盲目的決定一件事情,勢必要付出些代價,不管沉重與否,現在的鶴尋夕絕對是承受不起的,鶴尋夕很後悔剛纔自己爲什麼不先進京都,去買匹馬再走,她現在深刻理解到,邯鄲城離京都的實際距離,和她的目測距離的差距,實在是太大太大。
積攢的法力已經全部用來逃出血煉閣,現在她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普通凡人,甚至更慘,好歹普通凡人家的女兒,不用摻和進這麼多麻煩的事情裡來。
看着從剛纔就幾乎沒變大過的邯鄲城池,她開始懷疑,她能不能活着走到邯鄲城了。
鶴尋夕擡頭看向日正當中的烈陽,一羽飛鳥的身影劃過天空,矯捷的像海中的一尾游魚,在她的瞳孔留下一泓一閃而過的暗沉的身影,鶴尋夕閉了閉眼,耀眼的陽光幾乎照去了那隻飛鳥身上所有的色彩,只留下一道窄窄的黑色影子。
她並不知道那是紅果子。
可那模糊的身影,卻讓她想起了紅果子,她養的紅嘴小雀鳥。
炙熱耀眼的陽光不但蓋過了紅果子羽毛的顏色,更蓋過了劃過空中流螢般的淡淡光芒,鶴尋夕嚥了口口水,收回目光,繼續慢慢的走。
一人一光一鳥,按照着三條軌跡,緩緩前行。
鶴尋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她只覺得自己的腿和腳已經幾乎沒了知覺,只能感受到酸脹的疼痛,腳心一陣陣的發麻。
日落西山,黃昏慢慢降臨,看向近在咫尺的邯鄲城城門,鶴尋夕終於鬆了口氣,可看着快要關閉的城門,她悲從中來,逃出血煉閣的時候她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的法力,現在根本沒法用法力移動自己一步,更別說是五里外的城門。
一陣馬蹄與車輪滾動的聲音,忽然在鶴尋夕背後由遠及近響起,鶴尋夕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一個讓她背後一凌的聲音。
“這不是我心心念唸的狐狸精夫人?怎麼在這裡呆着?”坐在車轅上的秋池趕着馬車,笑眯眯的看着背對着自己的鶴尋夕,恍然道:“莫不是在這裡等着秋池?看來夫人也對秋池情有獨鍾的很,連那家財萬貫的俊俏夫君都捨得丟了,獨身一人來尋秋池這青樓的小管事來了?秋池怎地報答夫人才是呢?”
鶴尋夕背脊那股子熟悉的寒意,在對方自說自話間,變得更加滲人,她僵硬的身子不由的抖了兩抖,她大聲乾笑兩聲,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顫抖,“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我我、我不過是路過,我先、先走了。”
話是這麼說,可那股莫名的,比上次還要猛烈許多的寒意,讓鶴尋夕實在沒法移動她已經僵硬了的雙腿。
“行了,我的狐狸精夫人,上來吧。”秋池含笑的話語剛落,鶴尋夕便見着自己的周身被一圈青色的光芒圍了起來,沒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就被那青色光芒帶到了車轅上,她驚恐的轉過頭,就對上了秋池戲謔的眸子,“別掙扎,城門可就要關了,你這幅樣子,就是趕得上不關門的時候,守門人也不會讓你進去的,還不如和我們一同進去。”
“多、多謝。”鶴尋夕轉過頭,偷瞄了眼還盤桓在自己腰間的青色光芒,知道這個處境自己只怕是說不,也不會有什麼作用,而且對方說的話,確實是對的,既然這樣,她還不如順水推舟,等到了邯鄲城裡,再與對方分別好了,饒是這麼打算了,她還是忍不住顫了兩顫。
說完,她腰間的青色光芒真的消褪開去,可鶴尋夕卻不敢鬆氣,因爲她背後的車廂中,滲出的冷意和陰氣比她身旁的秋池還有過之而不及。
鶴尋夕很後悔自己爲什麼不說‘不’,可轉念一想,就算她說了‘不’,以她的這幅樣子,怕是也沒有任何的影響,除了自己身上的青色光芒不會消失,又有可能變成更過分的東西,比如鐵鏈子,或者枷鎖……
鶴尋夕心裡似是在淌着淚,爲什麼她就不能變成仙中的一代大俠?!變得法力高深莫測?!這樣,就算是她不做什麼,對方也會感受到從自己身上傳來的強者的氣息,落荒而逃。可是現在!她苦着臉,始終不敢再轉頭看秋池一眼。
“呵呵,餃、餃子呢?”鶴尋夕乾笑道。
“我讓他男扮女裝去了弄香樓那小倌哪兒,作爲把花魁換回來的交換。”秋池道。
“……哦、是、是嗎?”
“等他的男兒生被發現了,他就能回來了。”秋池想了想,“要是回不來也沒什麼關係,他能在弄香樓多掙一份錢,倒也好。”
“……”太慘了!
鶴尋夕幾經思量,決定還是不要再與對方說話的好,省的大家尷尬。
可你不招惹對方,不代表對方能看你順眼。不過幸運的是,這種衰運並不是每個人都會遇到,而不幸的是,鶴尋夕也許就不是這種幸運的人,所以,她似乎被對方看不爽了,而且不是秋池……
應該也不是她相熟知的任何一個人。
在鶴尋夕被猛的拖進身後的車廂,看清了對方的面孔,反覆在腦海中尋找着腦海中相識的人的臉孔,濾了好幾遍,卻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人的臉與此時她面前的這張臉有任何一點相似之處之後!
得出的結論:
這個人她真的不認識!
和她真的從來沒有結識過這樣陰沉森冷的人!!
這兩個結論。
鶴尋夕沒出息的狠狠顫抖,但並不是因爲這個人她不認識,也不是因爲這個人長得多嚇人,恰恰相反,她眼前的這個人長得實在是好看的緊,鶴尋夕敢打賭,這樣好看的丹鳳眼,是怎麼也找不出第二雙了的。
還有這人身上陰冷的氣息,鶴尋夕敢打賭,就是在鬼界,也都不會找到第二個能發出這麼冷冽氣息的鬼。而且現在,離得近了,更能感受到他身上獨一無二的陰冷,像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與生俱來的一般。
鶴尋夕就是被這樣恐怖的冷意,怔的透不過氣來,
也說不出話來。
“哦?這就是你那狐狸夫人?”那人的薄脣輕啓,從他脣瓣中蹦出的字句,也像是繞着寒氣,鶴尋夕忍不住又是狠狠打了幾個寒戰。
車廂的門早就在她被拉進來的時候,關上了,但鶴尋夕太過驚慌,並不知道是秋池關的還是她面前這個恐怖的人關的。
雖然那人的聲音並不響,還隔着木質的車門,但是秋池還是聽到了那人的聲音,笑道:“主上可別將她嚇壞了,秋池家的媳婦兒可不禁嚇。”
“嚇壞了,再陪你一個不就是了,秋管事何時變得這麼小氣?”一個尖細的聲音突然在車外響起,那聲音過於尖細,讓人聽不出是男是女。
馬車外詭異的聲音,將鶴尋夕嚇得僵住了身子,她記得自己坐在車轅上,轉頭看秋池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另外還有什麼人,自己的身邊也不能在坐人,更沒有人會坐在車頂上的道理。
那麼這詭異的聲音,到底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作爲一個在青丘陽光下愉快生活,伴着青山綠水生長的狐仙,鶴尋夕從小到大都沒有遇到過這樣詭異的狀況,嚇得連口水都不敢咽,大氣都不敢喘了,
“哈哈,鬼車你這可不懂了,秋池與這夫人有緣纔會在這裡遇到,若是別人,秋池還不屑去看。”秋池戲謔道。
“哼,流連花叢的秋池也會有泊岸的時候?”那人嗤笑着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透着冷冽,他的下巴與鶴尋夕的臉靠的很近,鶴尋夕有種被冷氣侵如骨髓的錯覺。
“主上冤枉啊,秋池不過是博愛,卻也自愛,可不是主上說的這麼下流啊。”秋池這麼說着,可話語裡沒有一絲委屈,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放蕩口吻。
“你小子還自愛?”鬼車用他那特有的尖細聲音放聲大笑,發出‘嘎嘎唧唧’的聲音,讓人覺得更加毛庫悚然,“你還不下流?我看你那是色急!急色鬼!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是誰,日夜不休,追着封三娘到了那漠北的荒煙之地,現在倒有臉來說我是急色鬼?”秋池揶揄道。
“我與三娘那是清清白白!那是情投意合!死青蛇!你別盡給我瞎嚼些舌根!不然我用兩個輪子,軋死你!”鬼車像是貓被踩到了尾巴,咋呼的嚷着。
車外熱鬧的急,可鶴尋夕的心裡卻突然冰涼一片,她要是沒聽錯,剛剛那鬼車,叫嚷的是‘死青蛇’,與鬼車對話的又是秋池……
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秋池是蛇!!!!
鶴尋夕的心臟突突的跳着,好死不死,她竟遇上了蛇妖……
這下完了,就說她爲什麼遇到秋池就沒由來的恐懼,原來是天性所致,她是狐仙,可還是狐狸,而且是隻沒什麼修爲的小狐狸,遇到蛇自然怕,更別提那修爲一看就比她高上許多的蛇妖,這下是慘了……
鶴尋夕皺着眉,前思後想,卻突然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她雖然修爲不高,可妖氣與仙氣,她還是能夠嗅到的,可不管是當初在邯鄲城裡遇到秋池,還是現在遇到這一車子的妖怪,她都沒有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一絲妖氣。
想到這裡,鶴尋夕疑惑起來,若是沒有妖氣,那便是仙,要是對方與自己同是仙,那必定是不會再對自己有危險了,還可能看在大家同爲仙友一場,將自己送回青丘也說不定,這倒是好。
可是,就算是仙,也該有些仙氣,但他們身上沒有妖氣,更沒有仙氣,就如同地上的凡人一般,讓鶴尋夕捉摸不透。
她垂着眸子胡亂移動着眼眸,就是沒膽量將視線移到車裡那‘主上’的臉上打量,他身上的冷意,實在讓她害怕,她知道,這人一定也是一條蛇。
而且聽秋池與那不知在什麼地方的鬼車喚他主上,他的身份定然不會小。
腦中的疑問越來越多,車外秋池與鬼車的對話,她也連帶着沒聽進去多少,只聽到車裡的主上冷然的聲音響起,纔將她的不知飄到哪裡去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他道:“勿爭了,進城罷。”
聽了他後面的三個字,鶴尋夕激動極了,進了城,就意味着她能夠擺脫這些陰冷的人,得到自由!
爲了自由,更因爲頂着強烈的壓迫感,鶴尋夕原本已經麻木不堪,無法利索動彈的雙腿,頓時像是上了發條的彈簧一般,在感覺到馬車安全進城,並且在邯鄲城的大街上行駛了一段之後,她猛的蹦起身,拉開了車門,就往車外竄。
可事情遠沒有預料中的簡單,她的頭還沒探出車門,甚至她額前的頭髮都還沒觸到車廂外的空氣,鶴尋夕就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子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竟然利索的關上了門,然後在車廂裡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親手爲自己倒了杯茶水,親手慢慢的送進了自己的嘴裡,她愣是硬生生吞下了一整杯茶水,幸好杯子小,否則她很可能噎到自己,接着,她親手擦了擦嘴。
這一切十分和諧,也十分利索,可是鶴尋夕愣是怔怔呆住了,因爲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親手!!親手!!親手!!
而且她並沒有這麼打算!!更沒有這個想法!!
也許是驚恐過了頭,鶴尋夕竟轉過頭去,晃晃悠悠的指着那一臉悠然欣賞了這全過程的男人,這時她纔看清楚男子乘的馬車有多豪華多寬敞多富麗,但這並不能改變她的驚恐,她的聲音也有些走調,顫顫悠悠道:“你、你、你你你對、你對我做了什麼?!!”
“如你所做。”男人斜斜的靠坐在華麗綢緞鋪襯的位子上,撐着下巴,道:“不過請你喝了杯茶,安神。”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噗……”鶴尋夕像是結巴一般一連串的‘我’字明顯得不到對方的好感,所以她又被‘自己親手’灌下一杯茶水。
鶴尋夕咳了半天,才覺得自己能夠順暢說話,她張了張嘴,還沒說話,那男子就不耐煩的開口,道:“我這裡有很多水,能一直喝到你能夠順暢講話。”
“……”鶴尋夕愣了愣,看了看小圓臺上的杯具,又倒了杯水,灌了下去,頓了頓,她道:“我要的不是安神茶!我要的是出車廂!我要的是我能自由了!你不能再抓着我!”
這次,她雖然不再結巴,但聲音裡還是有些顫抖。
男子想了想,欣然道:“有何不可?”
“……那這樣,尋夕就告辭了。”鶴尋夕愣了愣,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想深究對方爲什麼這麼快點頭同意的原因,隨即拱了拱手,連忙要起身。
“可你現在不能走。”男子有悠悠道。
鶴尋夕的身子僵了僵,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心情平淡一些,不顯得那麼疑惑,她扯了扯嘴角,試圖拉出一個笑容的弧度,卻還是不盡人意,她的臉實在太僵硬了,她索性不再常識,而是問道:“不知道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