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救她出來麼？”那聲音微微一笑，“她是你母親，月綺羅。”
良辰的聲音都顫抖了：“真的麼？你會這樣把她放出來？”
那聲音道：“你已經是大陸第一強者，我再困住月綺羅，也沒什麼意義，我答應把她還給你，讓你們母女團圓。但是，我要給你一個謎題。”
話音未落，圍繞着良辰，又多出了幾個，十幾個女子。
每個女子都和良辰一模一樣，一身紅衣，衣袂飄飄，臉上帶着淡淡的，有些迷茫的微笑，目光溫柔，一副失去了所有記憶的模樣。
正和良辰記憶裡的月綺羅，一模一樣。
曾經，月綺羅也告訴過她，她的本體，已經失去了所有記憶，什麼都想不起來。
可是，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月綺羅？
那聲音淡淡地道：“這裡有十二個月綺羅，但只有一個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幻象。你的謎題，就是要找出那個真正的月綺羅，如果你的選擇是對的，我就讓你帶她回家。”
良辰靜靜地環顧着這十二個月綺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但，若是你錯了……”那聲音繼續冷冰冰地道，“剩下的十一個，包括真正的月綺羅，都將被海水吞噬……”
“你母親的命運，在你自己手裡。”
良辰並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憤怒。
她靜靜地看着這十二個月綺羅，半柱香功夫，她開口了。
“我知道哪一個，是真正的我母親。”
那聲音竟然愣了愣：“這麼快？”
“是很快。”良辰朗聲道，“因爲她們，都不是真正的我母親！”
那聲音有幾分顫抖：“你怎麼……”
“如果我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那也未免白白修行了這麼久。”良辰嘆息了一口，“雖然天靖朝曾經有假的皇帝，假的太子，但是，我葉良辰，卻是有一雙真正的眼睛！分辨黑白，分清善惡，我都是沒有絲毫猶豫和畏懼的！”
那聲音終於讓步了：“好，你說對了，這些都不是真正的月綺羅，你贏了，我答應你，把月綺羅還給你。但是，最後我還有一點想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心愛的男人，身上有妖獸的血液？”
“我自然知道，他不是有妖獸血液，而是，他不過是一枚妖獸晶體。”良辰的聲音沒有片刻猶豫，“但，這不重要，如今的天靖朝，再也不會將妖獸作爲低等的被奴役者來對待，只要不是有意進犯人類，我們都會一視同仁，好好對待，若是有妖獸的後裔和人類相愛，我們也不會阻止，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情……”
“什麼事情？”那聲音突然提高了。
“就是如同你這樣的事情。”良辰淡淡地嘆息了一聲，“司徒紫璇公主殿下！”
“你怎麼……”半空中，突然顯現出一個女子。
一身紫衣，一頭黑髮，鳳眼長睫，美得傾倒衆生。
面上，帶着驚愕無比的表情。
“你怎麼——知道是我？”
果然，這便是八十年前的天靖朝公主，消失已久的司徒紫璇！
她竟然，一點兒也沒有老去！
“我其實一開始不知道是你。”良辰淡淡地道，“但，後來我越來越確定，你是個女子，當問到妖獸的問題的時候，我明白了，你就是司徒紫璇，怪不得，司徒紫璇不在天靖皇宮中，原來她早就到了這裡，原來她不僅是一位容貌傾城絕俗的公主，還是一位頂級的幻術強者！”
司徒紫璇輕輕一笑：“葉良辰，本宮真是小看了你。”
良辰從發間取下一根鳳釵，交到司徒紫璇的手上：“我知道你不想見他，但是，這是我答應他的，這根鳳釵給你。”
她繼續道：“從今以後，人類和妖獸的後裔，可以自由相愛，每個人都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天靖皇室絕不會再幹涉，也請你消減你多年來的怨氣——這座島，是你的怨念所化吧。你痛恨你的父王讓你去做誘餌，你痛恨你愛上了雪狐之王又被迫分離，你也痛恨他看不出你已經愛上了他，你痛恨一切和妖獸有情感糾葛的人類，所以，你纔會把大鵬王最愛的女人，關在這個地方！你就是要讓他得不到他心愛的人，你要讓他和雪狐之王一樣痛苦！”
司徒紫璇沒有說話，一滴眼淚，滴在了鳳釵上。
“白幻……”
“如果你想去見他，他會等你的。”良辰沒有再看一眼司徒紫璇，就靜靜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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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白塔底部，一襲白衣的女子，容貌傾城絕俗，靜靜地坐在房中。
手上，在彈一尾瑤琴。
她擡起眼，看了眼良辰，眼眸中，有一點點的驚詫，但更多的，只是淡然。
那一瞬間，良辰就明白，這是真正的月綺羅。
不是幻象，也不是靈魂出竅。
她，果然是忘記了一切。
一滴淚水，從良辰的眼中墜下：“我是葉良辰。”
“我不認識什麼葉良辰。”
“我是葉嵩的女兒。”
“我也不認識什麼葉嵩。”
月綺羅轉回頭，繼續彈着琴。
“你不認識沒有關係，以後，你會認識的。”良辰伸出雙臂，緊緊地將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曾叱吒風雲的女子擁在懷中。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也不會讓你再一個人孤單地彈着琴，我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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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綺羅的歸來，令得天靖朝野震動。
她卻彷彿一無所覺，還是跟個少女一樣，每天只是靜靜地品茶，賞花，看着畫卷，彈彈琴。
她依舊想不起良辰，想不起葉嵩，但，現在的她，很信賴良辰。
兩個人，看起來不像母女，卻像是最好的朋友，如影隨形。
良辰覺得，這一切，已經是最好的安排。
有一日，月綺羅睡下以後，良辰一個人，靜靜地走在走廊上。
月涼如水。
雪兒跟在她的身邊。
雪兒已經長大了，可以化成人形，現在的她，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女。
一身白衣，十分嬌俏可愛。
良辰吹着風，靜靜地想着心事。
雖然也許，母親的記憶，永遠不能恢復，但，她也已經足夠欣慰。
這一個曾經翻雲覆雨的女子，她的存在，甚至翻覆了天地，最後回到少女般天真的樣子，也許正是最好的結局。
突然，雪兒抽了抽鼻子，不高興地開口：“主人，怎麼回事，感覺有人在看着我們。”
“怎麼會，這裡可是深宮內院。”良辰笑她，“你想太多了，快去睡吧。”
“不，真的有人，在看着我們！”雪兒身子一擺，又恢復成雪狐模樣，如同箭般，射入了黑暗中。
“哎呀——”一片漆黑中，雪兒似乎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發出一聲驚呼。
卻突然，又止住了，一切陷入了寂靜。
良辰蹙了蹙眉，這是怎麼回事？
皇宮內院，多少層幻術屏障，卻怎麼會有人潛入，她都不知道？
她大步走過去，卻驚呆了。
小雪狐，騎在一隻巨大黑豹背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彷彿，是多年未見的好友。
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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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接着，第二句話就是：“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良辰已經不能言語，只能讓淚水靜靜蔓延了，整個臉龐。
他回來了，只要他回來，一切都……一切都圓滿了。
“你不想聽？這麼好的消息，我急着要告訴你，緊趕慢趕，暗夜得腳爪子都磨破了。”
“你……你說……”
“這麼不情願？‘
良辰猛地哼了一聲：“你快說！”
“好吧，我告訴你，我不是妖獸晶體，我是人。”
“什麼？那麼大鵬王……”
“我是大鵬王和我母妃的孩子。”司徒玄寒道，“我也不是真正的人類，我是半妖獸半人類。我也是大鵬王唯一的孩子，這是大鵬王化爲寂滅後，告訴我的事情……當年，他唯一動心的妃嬪，只有我母妃……”
“好啦。你是人就是人，這麼得意幹什麼……”良辰給他敲了一記爆慄，淚水卻，再次流淌了下來。
他是人，那就證明，他不會化爲烏有，他可以，陪伴她一生……
直到，時間的盡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