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時,厚重的烏雲遮住了月光,早已經過了乖孩紙的熄燈時間。
但有些屬於大人的事情,卻剛剛開始。
灰濛濛的天,灰濛濛的地,灰濛濛的霧,灰濛濛的森林……還有那如野狗一般瘋狂逃竄的的黑衣人。
數十個組成的小隊,都帶着武器,有弓箭有火槍有長劍,配備齊全。
他們背上那些隱隱約約透着火光的武器,是價值不菲的火焰魔法附魔,用來放火燒屋再適合不過了。
而箭矢上的淡黃色光澤,更是等重黃金價值的附魔破甲箭,往往只用來刺殺重要目標。
能用得起這樣武器的人,顯然不是普通的菜鳥冒險者。
事實上,黑衣人的血戰囂犬戰團的確在索爾城小有名氣。
什麼生意都敢接的他們,以毫無底線可言和善於血拼頗有名聲。
而由於敢接戰爭任務和髒活,傳聞中甚至獲得了大貴族的青睞,即將成爲大佬圈養的親兵,也算是出人頭地。
而這個時候他們出現在郊外,還用黑布蒙着的臉龐,顯然他們做的不是什麼能夠見光的好事。
從他們驚惶的眼神和殘破的皮甲來看,他們的任務,估計已經失敗。
現在如野狗一般的逃竄,只是因爲他們真的是一羣敗犬。
“………爲什麼,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學校,居然有這樣的怪…….”
小聲的交流突然停止,他的同伴們猛地回頭,才注意到多嘴者已經躺下了,
脖子已經開了一個口子,在月光的注視下,一枚一指長的銀針正反射着聖潔的光澤。
其中的一段,正從他氣孔穿過。
血已經留了一地,那倒黴蛋還沒有當場死亡。
他雙手抓緊自己的脖子,出力大到血手印都清晰可見,卻依舊說不出一個字。
地上抓過的血痕和碎石,對着同伴方向都已經凸出來的眼球,對生的渴望,對同伴的求援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但他的同伴們,卻連猶豫都沒有,直接轉頭繼續逃命。
只有一個胸口帶着十字架的女性牧師,似乎無法耐受那絕望的眼神,跑了兩步熬不過良心的煎熬,回頭救援同伴。
看到有人回頭,地上的劍士露出了欣喜的神情,看到回頭的是能夠救自己的牧師,那份喜悅瞬間加倍。
“有救了,有救了。能活下去。”
或許,只有絕望中的人,才能夠如此清晰的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激動和喜悅。
近了,近了……..當那治癒的銀光要觸及自己,劍士的表情卻再度激變。
狂喜化作驚詫,再化作恐懼,最終,化作是絕望的狂笑…….他絕望而死,卻不是獨自離去。
他的同伴,那個心軟的女牧師,躺在了他一步的距離,正好是伸手觸及的距離。
一模一樣的傷口插在氣管之中,女子連哀嚎都無法做到,那治癒的吟唱自然沒了,現在,輪到她在血泊中掙扎了。
而接下來,卻沒有一個好心人會停下來救她了,她只能無力的看中的同伴化作遠處黑點……而在過程中,又有兩個人無聲無息的倒下。
“真是美妙,善意的靈魂卻誤入歧途,最後的行善,卻還是遭到了背棄,水瓶之主的牧者,有什麼最後的遺言嗎?”
兇手卻悠然的從黑影中走出,帶着滿足而喜悅的笑容,詢問被害者最後的遺言。
“可憐的孩子,你被拋棄了,你將詛咒他們?想讓他們下來陪你?還是希望他們和你一樣的死法?可以,都可以,同樣作爲一個牧者,就讓我聽聽你最後的靈魂之音吧。”
低着頭,兇手觸摸女牧師的嘴脣,讀取她的遺言。
“請,請……放,過,他,們?”
兇手也愣住了,沒想到牧師的遺言居然會是原諒。
“真是活聖人啊,我都被你感動了,所以我就放過…….呵,你以爲我會這麼說,你這人真無聊。真是太無聊了,無聊的我都不想和你說話了。”
“咔嚓。”
不想和你說話,就請你去死吧。
那一聲脆響,在修長的銀靴之下,牧師的顱骨已經變成了碎片。
“別死不瞑目的看着我,這只是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嗯,僅僅只是工作,我可不是殺狂,更不喜歡無聊的殺戮。”
沒有滿足的獵手舔了舔嘴脣,鮮血和渴望讓嬌豔紅脣變得更加妖豔。
她探出了纖細的手指,舌尖輕舔一刻,然後將其置於風中。
她看向了前方,風聲正在傳遞着消息,獵物還跑的不夠遠,他們的數量十分充足,時間還早………還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嗎。
今夜,又可以獵個痛快。
而在她的腳下,牧師的手下,卻留下了兩個血字,那是她拼盡最後一刻留下的遺言,那是兇手的信息。
“黑血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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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出森林了!”
熟悉血狼迪蒙的人,是絕對不會想象作爲血戰囂犬戰團團長的他,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帶着珍貴吸血附魔的吸血鬼重劍已經丟了,爲了便於逃命,昂貴而沉重的金剛重鎧也只剩頭盔,往日放蕩不羈的豪邁面容,現在只有發自心底的恐懼。
往日的他讓對手恐懼絕望,嗜血的戰場是最讓他感覺自己活着的地方。
他熱愛戰場,熱愛戰鬥,認爲不管戰場環境多麼惡劣,只有自己是永遠能夠活下去的天選之子。
這種心態,讓他總是徘徊在生死邊緣,也正是他這種心態,讓血戰囂犬走到今天。
但現在,這個戰場收割機式的狂戰士,卻爲看到森林的邊緣而興奮。
森林外是一片平原,只要離開了森林,對方詭異的攻擊方式就無效了,自己一行就可以逃生,甚至,可以考慮反殺!
“……..都是精銳,來的時候三十六人,最後卻只有五人…….不,只要我活着,血戰囂犬就沒有結束。”
看向了剩下的五位同伴,迪蒙有些悲傷有些欣喜。
悲傷的是死的太多,喜的是生死之間果然是大考驗,活到現在的都是自己最看好的戰團骨幹,而只要過了這個檻,血戰囂犬會更強大。
“出來了!”
穿過參天大樹,一轉角,眼前豁然開朗,面前的是月光下的平原。
滿臉欣喜的迪蒙看向身旁的同伴,卻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武器大師舒爾拜,正同樣欣喜的看向自己,而他的腦袋的上半部分卻已經飛到上空,下半肢體卻停在身後。
手臂,腳步,無形的絲線分割了他的肢體,當那份狂喜轉化成慘嚎之前,留在地上的,只有十幾塊碎肉和血跡。
在舒爾拜剛纔所在的位置,數根金絲停在那裡,血跡也無法沾染其上。
終於,迪蒙停下了,而在他的手邊,曾經是武器大師的碎肉躺在地上。
血氣在他腦海中涌動,狂化的戰士猛地膨脹了一圈,在這一刻,他在也無法忍耐。、
“混蛋,出來,是男人的話,有膽子和老子正面決鬥,躲在陰影中暗箭傷人的都是懦夫和膽小鬼。”
狂戰士在空地中怒吼,絕望和怒氣讓其即將進入深度狂化狀態。
“呵呵,這是哪一年的激將臺詞。”
沒有多大期望的挑釁居然得到了迴應,欣喜若狂的他猛地向發聲處跑去。
“啊!”
“老大,這是陷阱!”
而還走出兩步,回頭卻發現了最後三位同伴之中,兩位發出慘叫的已經氣絕。
似乎是爲讓他們最後發出慘叫,銀針插在其胸口上而不是脖子上。
迪蒙絕望的閉上了眼,此刻,一起闖蕩五年的戰團骨幹,只有自己的副團長索菲特滿臉絕望的看着自己。
這是明顯的陷阱,攻擊所出現的方向,就是聲音相反的位處。
“哎呦,不好意思耍了你,嗯,作爲誠懇的道歉,要不我放你一點生路,嗯,我喜歡強者,所以你們中的最強者我就放過吧。”
什麼意思?
狂化的心智讓迪蒙反應慢了一拍,但面露狂喜的索菲特迎面的重斧,讓他瞬間反應過來。
“老夥計,你瘋了……..該死!這種明顯的謊言你都信?”
“…….至少有可能。”
索菲特的斧頭就是回答,兩人打成一片,但迪蒙意外的發現那重斧有留力。
對上老夥計眼神,下一刻,他就懂了。
“假打,然後尋找轉機。”
但那個女聲卻再度響起,這次,卻根本找不到方向。
“這是污衊,我以吾種族之神黑血之主的名義發誓,娜塔莎我從不說謊。”
黑血之主?黑血精靈?該死,這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了嗎。
在古老的黑暗精靈主神羅絲死亡後,不部分邪惡的黑暗精靈走向了地表,在月神的指引之下轉換成相對和善的灰精靈。
但據說在遙遠的地下城世界,有一些黑暗精靈依舊堅持過去的生活方式,殺戮、背叛、殘殺是他們的家常便飯,而那些被稱爲黑血精靈的精靈分支,信奉的就是黑血之主。
神祗的名可不能隨便提,那麼隱藏在暗處的基本肯定是黑血精靈了,那是最殘酷的殺手和刺客。
想起了這個種族的殘酷傳聞,比如說十個新生兒相互殘殺保留一個最強者的“傳統”,還有傳聞中他們毫無憐憫的殺戮手段,就是迪蒙也爲之動搖。
娜塔莎?娜塔莎.蘇?!傳聞中的血月收割者?兩年前,獨自暗殺灰巖城主的超級刺客。
於是,迪蒙下了一個決心。
下一刻,他最後的同伴,副團長索菲特的腦袋就飛上天,那面容上還滿是不敢置信和驚詫…….說好的假打了?
“…….抱歉了,老夥計,但只要我活下去,我們的心血,血戰囂犬就沒有結束!”
“哈哈哈!幹得好,老傢伙我有點喜歡你了。”
而半空中的女性狂笑,更是讓他心痛。
“不過,爲啥總喜歡說這些無聊的話,直接說我想活下去所以你去死不就行了。嗯,大人就是無聊,就是喜歡用各種冠冕堂皇的藉口給自己理由。”
這次,聲音依舊在半空中傳來,迪蒙擡頭望去,才發現那陰影中的殺戮者,居然真的站在自己的頭頂。
古樹之間纏繞着細若髮絲的金絲,而在其上,銀髮黑膚的女精靈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在那!”
今夜第一次看到殺戮者,迪蒙想報仇,狂戰士的血脈在瘋狂的提醒自己上去把她撕碎。
但黑血精靈那比灰精靈更加黝黑的膚色,提醒自己那傳說種族的可怕力量。
“……..你的諾言是有效的吧,我可以走了吧。”
但最終,理智壓住了仇恨,既然她敢出現在自己面前,應該就是引誘自己出手,然後她就可以不違反諾言殺死自己。
看,誰說狂戰士都是沒腦子的傻子的,職業歧視要不得,活到最後一刻的怎麼可能是傻子。
當發現事不可爲的時候,放棄掉隊同伴的命令就是他下達的,這樣的話,最強者的他是最有可能活下來的。
“嗯嗯,請走,別顧及我,畢竟,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任務?”
迪蒙已經踏出了森林,最終卻忍不住問了一句。
“在這片森林裡攔截你們啊,出了這森林就不是我的任務,有他在等着你們了。”
“他!?”
滿臉怒容的迪蒙猛地發出怒吼,在這一刻他若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就真是狂化入腦了。
天空中的烏雲打開一個口子,銀色月光落下,在前方不遠處,有一片血肉和屍骸之山。
他?無頭的騎士站在那裡,屍骸之中的冤魂被其盾牌吸引,那淡紅色的魔劍卻貪婪的吞噬鮮血。
而無頭騎士的腰間,還綁着幾個頭顱,迪蒙發現還都是老熟人。
“三頭龍?赤色戰車?灰色星期三?委託者的恩科男爵?”
都是比自己戰團強大的多的明星戰團,還有作爲幕後黑手的貴族,迪蒙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看來,自己的腦袋還不夠資格被綁在上面。
【娜塔莎,玩弄獵物是壞習慣。】
同學們眼中的謙卑典範,無頭騎士用寫字板向半空中的殺戮者提出抱怨。
接着,他就拾起黑中帶紅的嗜血魔劍,慎重的向今夜最後的對手行了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亡者之國,西羅帝國二等爵士騎士林恩,向您提出生死不論的決鬥邀請。】
苦笑着的迪蒙,撿起老夥計的戰斧,進行了最後一次衝鋒…….
然後就毫無意外的被變成了兩半,被丟進了後面的殘骸堆。
“嘖嘖嘖,說的真好聽,你殺的比我多的多吧。”
【你太挑食了,放了太多通過森林,萬一逃掉怎麼辦,我可沒有帶魔鎧……..】
這個時候,天邊出現了銀色的信號彈,也代表着所有的入侵者都被殲滅,今晚的狩獵已經結束。
黑色的精靈也跳了下來,纖手一抖,金絲收攏在袖下,回收的銀針一個個綁好。
而當戰場打掃完畢,兩人返回學校的時候,天也快亮了。
而在學院的外圍,一個個轟鳴着的魔鎧也結束了守備任務,準備回到機庫。
而作爲駕駛員們的灰精靈導師們…….以那厚重的黑眼圈和正在沉澱的怨恨爲證,她們已經一個月沒好好休息了。
白天上課晚上執勤,這都是誰的錯?
什麼木靈和灰精靈的夙願?比得過沒有加班費的強制加班嗎,這纔是遷怒某個菜鳥新人的真正理由吧。
而在校門口,黑血精靈卻還在把自己的銀色長髮紮成又粗又長的麻花辮。
“ok,搞定了,明天再敲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一頓吧,要不我平衡不了。早點進入下一階段吧,要不真的受不了了。”
少女咬着扎頭髮的橡皮筋,進入校門的一霎,有些東西卻悄然改變。
黝黑的皮膚變得雪白,銀髮卻變成了黑髮,帶上厚重的黑框眼鏡,猛地一甩頭,班長娜塔莎.蘇………蘇娜娜重歸校園。
然後……..突然蹲下了,殺戮後歡愉而滿足的面容,卻突然滿是絕望的神情。
【怎麼了?出現了什麼問題?有人逃掉了嗎?】
這讓林恩有些驚詫,是什麼可以讓一個黑血精靈露出這麼動搖的表情,難道真有人能夠逃出她的追殺?
“…….作業沒做,昨天出來的太早,作業全部都沒寫,還要準備運動會用的報名表,至少需要三個小時才能搞定,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就要開始早讀了!完了趕不上了,那小混蛋又要偷偷笑我!我爲什麼要和那個小混蛋同桌,不行,至少要找理由敲他兩頓,要不我受不了!”
【…….您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