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月夕感慨,人類作爲一個羣體有時候真的很殘酷,如果將整個罪業之都作爲一個整體,它的運作是高效的,每一個人在這個立體而等級分明社會裡都努力扮演自己的角色,又無情的被壓榨,不管是下城區的賤民,還是被稱爲城市守護者的火魔女,甚至顯赫的惠美鼎家,全都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操 弄着一齊推動罪業之都這臺巨大的戰車走向末世而耗盡自己的所有,甚至連死後都不放過你,依舊要吃幹榨淨你的每一分價值。
幸好這個地方有很多被稱爲蔭庇劇院的室內場所供各種異端邪說傳播自家的主張,也好笨辦法,劉月夕一行一個一個的找劇院去聽講,費了好一番功夫,終於他們找到了目標,是艾格尼絲剛查,她在一個很破舊的蔭庇劇院傳播她的主張,但是劉月夕看了大半天,發現她所宣揚的這個神,不還不能說是神,只是一個粗淺的概念,在此地毫無市場,除了劉月夕一行,陸陸續續只有十來個人聽了她的佈道,還有不少中途離去,到最後甚至不剩幾人。
那傭兵頭子很是興奮,很是不平的對劉月夕說:“大人,您看,這老婆子邊上的是什麼。”
劉月夕也看到了,怪不得自己的那團營火會是那樣一個狀態,原來是讓她給拆動了手腳,這老婆子不是一般人,她身邊燃着一小團火焰,看那形狀,說讓人不懷疑是她偷了營火的組件,鬼都不會信。
“大人,要不要我們來點硬的,這可是盜取貴重財物,死罪??”
劉月夕有些投鼠忌器,不過他也覺得不能放過這個上了年紀的老賊,“納蘭信,你帶幾個人去門口守着,從現在開始許進不許出,明白嗎?”
納蘭夕深度鞠一躬,領着人就出去了,劉月夕讓幾個傭兵把幾個出口守住,觀察了好一會兒,他選擇動手,爲了不要引起過激反應,劉月夕還是先讓琴韻先上去試探。
“請問,你是艾格尼絲剛查嗎?”
那老嫗見臺下沒人,也早就注意到劉月夕這一夥人絕非來聽她傳道,她也不害怕,也不逃,而是很仔細的擦拭她所信奉的這個所謂‘牧主’的神臺。琴韻說了好幾遍都得不到迴應,也火了,攔住老嫗的去路,“喂,我和你說話呢,你這人怎麼老不理人啊!”
老嫗很謙卑,並不繞開,也沒有前進,她慢慢的擡起頭,沙啞的聲音,“真是位年輕美麗的小姐呢,在這樣的地方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樣年輕美麗的小姐了,您一定是牧主最美的造物,是聽到了牧主對你的召喚而來到這裡的嗎?”
琴韻沒聽明白她的話,一下子愣住了,支支吾吾的,“什麼召喚,我是在問你的名字是不是艾格尼絲剛查。”
“哦,那真是遺憾呢,原來你沒有聽到牧主的召喚,那你我便是陌路之人,沒有必要彼此認識,路斯得的規矩,不問彼此姓名。”說完這些,老太太轉身折返回去,不再理會琴韻。
嘿,還真是,第一次交涉失敗,那名急於表現的傭兵支了個新招,這名老嫗還是有二名更隨者的,也基本可以判斷她盜取營火組件的目的是爲了她傳道營造某些神蹟,這也是早期宗教都會經過的階段,爲了讓信衆相信神明保佑所慣用的伎倆,預言、治療、不思議的超自然現象,莫不如此。“要不大人我們把她的二個信衆綁了,逼着她交出營火組件,這她硬氣不起來,必然就範。”
招數是損招,不過好像很有針對性,劉月夕點頭默認了他的說法,傭兵頭子說幹就幹,手腳麻利的手下將那少的可憐的信衆綁了起來,惡狠狠的說道:“喂。老太婆,這是營火的組件,不想你的信徒死,就把組件交出來。”
那老嫗沒做任何反抗,“拿去吧,勿要傷了牧主的羔羊,盡數拿去吧,願你心中沒有半分負罪感。”
那幾個傭兵聽傻了,這個算是什麼套路,完全放棄抵抗,還反過來勸他們不要有負罪感,不帶這麼玩的。劉月夕知道麻煩了,這老嫗似乎完全不在乎這營火。
軟的不行,硬的也不行,看來只能講道理了,劉月夕讓人都退下,將綁了的信徒安置在一邊,站到艾格尼絲剛查,自我介紹道:“我叫劉月夕,來自上城區,我從弗萊家族手裡接手了一團狀態不完全的營火,我看了你宣講的內容,你信奉的牧主是要求信衆誠實不可行騙的吧。”
艾格尼絲剛查點點頭,“是的,我就是您要找的人。”
“既然這樣就好,作爲營火老嫗,我想這是一份終生的職責,爲何要半路放棄,丟下你承諾終身的職責,要知道每一團營火都代表着一組最前沿的探索力量,那都是解決末世之危的中堅,每一份都非常的寶貴,難道這不是一份有意義的事業嗎?”劉月夕看了牆上這位老嫗書寫的內容,這位所謂‘牧主’和早期的基督形象很有些相似,如牧羊手杖一般的特殊十字架,最大的區別可能就是牧主似乎還沒有爲人的罪而獻身,也沒有具體的名諱。對天國的描述也過於粗淺不吸引人,但是這反而符合早期基督的原教旨,很存粹,但是不吸引人,不過相對於路斯得那些動不動索要野蠻獻祭、搞交易,拜偶像的邪神,甚至是萬神殿裡那些所謂的陽光諸神,已經要進步不少,不過劉月夕關心的並不是這些,而是這個宗教出現的本身所說明的問題。
他是一個穿越者,而這個世界並不是一個唯物質的世界,它更加的唯心一些,個人的意志是真的能改變自身狀態實力樣貌,有強大者甚至能夠以自身意志篡改這個世界的本源面貌,所謂造神時代指的可能就是這個。初學咒術時那段創世就是如此,每個學習咒術學生都有可能看到不同的創世初章,這個在別人看來司空見慣的問題,劉月夕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創世的故事會被篡改他能夠理解,但是不管怎麼樣真相不該只有一個嗎?而這裡的情況,根據他所瞭解的情況可能真的是每一個人都看到了不同的創世神話,甚至看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但又彼此聯繫,並心安理得的一同生活在這個末世,全然沒有覺察到其中的邏輯謬誤。
這也讓劉月夕想到亞楠老師所說的那句一切的根源就是匯流沉澱,他也就這個問題問過許多人,得到的驗證是所有人似乎都知道匯流沉澱這個詞,也理所當然的知道相應的一些事情,比如古代建築的堆疊等等,原先劉月夕以爲只要順着這些線索去探尋,這個世界的真相就會慢慢的清楚起來,但是他完全錯了,不合理的甚至是相互衝突的事一而再再二三的出現,讓他害怕,他嘗試着和不同的人訴說其中的問題,但是別人都覺得這些是理所當然的,他們都能自覺的去理解他們能理解的,屏蔽不理解的,然後自洽出一套真實,即使劉月夕大聲的舉例說明其中明顯矛盾的地方,對方也還是渾不覺。
反過來說,這在個世界唯獨摸不清狀況的是劉月夕這個一直在刻意收集各種信息之人,他陷入了一個自我怪圈,彷彿知道了解的越多,真相愈加的遙不可及。作爲穿越者,先是翠房星,而後是月亮神域,以及依靠時空維管可以穿越的更加光怪陸離的世界,劉月夕一直猜測這就是諾京給他自己創造的一場大型遊戲,他在雙神世界不斷的建立不同的副本,玩膩了又建一個新的,牛逼的一點是老的副本他全都保留着讓它們獨立運營又相互連接而不失去平衡,最初劉月夕一直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也是如此堅信這一點的,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特別是來到月亮神域之後,他愈加的發現在翠房星上就發覺的一些些小的異樣是真的,他周圍的一切都在以他爲中心變化着,比如他母親所篤信的佛道,這和地球上的已經非常相似,他和碧聖討論過相關的問題,碧聖的解答是宗教在類似的土壤上也會以類似的形式發展出來,劉月夕對佛道本就有一些先入爲主的觀念,加上在翠房星上有類似的事物,越看越像也正常,凡胎肉眼的他自然不會覺察到其中不同,而她作爲聖者就能看到二者的巨大差別。在翠房星,所有的疑問和矛盾到這一步就突然自動的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但是來到神域後,一切都變了,亞楠老師極其清晰的告訴他,時空可以疊加,甚至有相關的技術可以讓你去刷早期已經成爲歷史的時空副本,你可以勇敢的去影響所有的一切,這等同於說每個人的世界都是不同的,又是相同的,可以改變的,又不可改變的。他原本以爲的只是因爲個人主觀感受差別所帶來的謬誤是錯誤,甚至這種想法本身是怎麼回事也是不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