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樺立即打開藥箱,找出上好的金創藥走到女子跟前,打算上藥,染青卻手一縮,擡起頭來道:“顧太醫,你先看看寒玉的傷,她的傷很重。”
顧樺不知如何是好,向皇上看去徵詢意見,卻接收到的是一個厲眸瞪過來,立即收斂心神,不再遲疑地抓過染青的右手,把傷藥小心的敷上。
傷口的刺痛感,讓染青微微縮了縮手,很快那幾條血痕就變得麻麻的,顯見真是好藥。
如煙見機走上前溫言勸道:“皇上,不如讓青妃姐姐起來說話吧,地上涼。”現在的情形,她若再拎不清就真是沒腦子了。見皇上沒反對,立即含笑着走到染青身前,俯下腰打算去扶起她。
哪知手還沒觸及染青的手臂,就覺腳上一疼,眼底是金色,直覺就是踢甩了出去,竟是那之前攻擊她的小畜生不知何時撲到了她的腳上來咬了一口,痛呼:“皇上,那畜生咬了臣妾!”
染青本是匍匐在地,在聽到如煙的話時,已經微微擡起了頭,剛纔的動靜就在她的身旁,她是親眼看到那抹熟悉的金色被宮鞋給踢飛出去。驚起回頭,就見越影被那一腳踢的滾到一邊,厲嗥一聲,血噴到地面,眸子依舊惡狠狠地瞪着如煙,爪子卻是朝天掙了幾下,抖索着,然後閉上眼漸漸不動了。
“小越影!”染青哀嚎!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跌跌撞撞衝到小獸身旁,一把抱它進懷裡。剛纔它已虛弱之極,哪裡會想到它會突然起來去咬如煙,經此一擊,它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眼都睜不開,只剩微弱的氣息。
顫顫巍巍走到顧樺跟前,“顧太醫,求你幫我看看它。”聲音變得嘶啞,隱隱帶了哭音。
顧樺微驚,已經從剛纔的對話裡知道她是貴妃娘娘,忙道:“娘娘快把它放到地上,讓下官爲它診治看看。”
卻聽皇帝冷的像從冰窖裡出來的聲音在說:“朕準你救了嗎?”
顧樺頓住,本已走上前的身子又縮了回來,在這裡,皇上是天,她是臣,即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違抗皇命。
染青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人,怒吼:“你說什麼?”什麼禮儀,什麼尊卑,統統拋開,她只想看清這是一個怎樣無情的人!
秦天策眯着眸迎視她的怒意,他就是看不過她如此目中無人!難道他連一頭畜生也不如?“顧太醫,給煙妃看看腳傷。”心中惱怒自己居然在跟一頭畜生較勁!
顧樺沒動,她也不忍看到那頭小獸奄奄一息的樣子,剛想開口冒死進言,卻聽身旁“噗通”一聲,本是站得筆直的染青,再次跪在地上,膝蓋碰地的聲音那麼重,那麼響,激在每個人的心上。
“皇上,臣妾求你,先救越影好嗎?它快死了,臣妾求你,不,我寧染青求你......”頭重重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不過幾次,額頭已經磕破,血印出來。
這樣的情形,無論是誰,都會心生不忍。
“六哥,越影是東雲皇朝最後一頭神獸了,還請三思。”瑞王忍不住站出來求情。
在列許多人都不識神獸,但神獸一說都是知道的,瑞王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青妃懷中的小獸,那居然是神獸?!頓時全都跪倒懇求:“請皇上三思。”
煙妃的腳傷不過是輕傷,稍後醫治無礙,但是神獸尊貴,且看着是要死了,再不醫治恐怕真來不及了。
韓蕭嘆氣,雖然也跪在了地上,但心中卻更加憂慮,衆人這一跪,恐怕非但幫不了青妃,只會火上澆油,皇上乃九五之尊,哪裡會受他們這一干奴才的挾制。
果然,秦天策掃過跪了一地的衆人,“全都是要反了嗎?”目光調向染青,一字一句道:“寧染青,朕告訴你,自不量力只會害了自己。”瞥了眼那奄奄一息的小獸,“哼,不知死活攻擊人,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本事。”
染青凝住身子,緩緩擡起頭來,怔愣着看他。自不量力!賭上所有的尊嚴,換來的是這四個字?悲憤無處宣泄,她嚐到了心死的滋味。
而懷中單手抱着的越影,終於在幾下抽搐之後,再也不動,撫在它肚腹處的手,再感覺不到起伏,是沒了呼吸嗎?聽到一個絕望的聲音在說:越影死了!
單手撐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手、膝蓋、額頭,都有痛意襲來,但又有什麼重要的呢?她不想再跪再求了,從今以後,她再不跪人,哪怕是他秦天策!
右手也攏在了越影身上,還有溫暖,卻再暖不了她寒透的心。
秦天策皺眉看着她的舉動,在目光觸及那額頭的紅印時,覺得異常刺眼。手伸過去想要撫上那處,卻被她頭一側躲開,然後看也沒看他一眼,轉過身就往門口走去。
“寧染青,朕有說讓你走嗎?”他覺得自己今天的情緒是真的亂到極點,本是心中有了憐意,又被她這態度給惹的想殺人了。
染青頓住身形,沒有回頭,脣角泛起冷笑。
怒嗎?呵!“早知今日,當初你又何必來尋我?何必呢?”輕笑出聲,卻是比哭還難聽,再不遲疑,頭也不回的踏出瞭如煙軒。
身後是或憤怒、或複雜、或擔憂、或憐憫的目光,但是她已不再在意。
她本有一顆自由傲然的心,爲了那人折去翅膀進這皇宮,想要與他比肩而站,拔去身上所有的刺來適應這個冰冷的地方。可是空有一腔情,卻無處安放,而那人早已與她離心
情似遊絲,人如飛絮。淚珠額定空相覷。
今日即便因爲她現在的“不敬”和“無禮”再有什麼懲罰的話,不外乎就是打入冷宮吧,或許砍了她的腦袋?
貴妃的虛名她已拋之腳下,那麼再坦然面對生死又如何?
走了一段路,聽聽身後竟沒有腳步聲,沒派人抓她啊,無所謂了,現在她也沒心思去揣測那人想法了,只想把懷中的越影送進神獸園內,那裡是它的家,它的母親埋葬在那裡,那麼它死後的歸處也當是在那裡。
只是路卻不太認的清了,自從那次火燒神獸園後,她再沒去過那裡,而第一回去又是天色漆黑的時候,故而繞着走了幾圈也沒尋着那路。懷裡的越影雖然身體還沒有僵掉,但是已經感覺不到呼吸了。
依稀認出了小道邊上的高圍牆,像是那神獸園,沿着圍牆往前面走,終於看到不遠處有一個拱門,是了,就在那裡,她沒有走錯路。
到了近處,即可看清門牆邊上爬纏的植物,原來這門外也掛了神獸園三個字的牌子,與裡面那塊看似都有百年的滄桑了。站在門外,似乎聞到了陣陣花香的味道,那一場大火後來救的及時,並沒有把全部花海燒爲灰燼。
手去輕輕推動木門,卻聽身後傳來瑞王的聲音:“你真的要進去嗎?”
回頭看向一身白衣的男人,他的裝扮與當初的那人竟有幾分相似,一時怔凝在那裡,但隨後醒過神來道:“王爺,是我錯了,當初就該聽你的,不該把越影抱出來。現在,我想把它送到裡面去,與它母親葬在一起。”
“你進不去的,園子被皇上給封了。而且裡面猛獸仍在,非常之危險。”自六哥從東山回來後,就命人封鎖了這處院子,也不用他再繼續守園了。
染青聞言去看那黑木門,果然見那上面加了一把大大的鎖,竟真的被封了起來。
“王爺可以爲我打開嗎?”都到了這裡,只想把越影送進裡面。
一陣輕風吹過,又是一股濃郁的花香飄來,沁人心脾。懷中的小東西忽然有了輕微的起伏,染青低頭去看,心提到嗓子眼,小心翼翼輕呼:“越影?”它沒有死嗎?還是剛纔只是她的幻覺?
不,不是幻覺,是真的在動,越影的爪子又一次的輕微掙動了下,然後眼睛緩緩的睜開,只睜了一條縫,烏黑的眼珠看向染青,裡面的情緒竟似悲愴,就像是當初它看着自己母親葬身火海時一樣。
瑞王也覺驚奇,這小獸竟然沒死?剛纔明明看它在她懷裡沒了呼吸的,居然到了這神獸園門前又活過來了。難道是因爲感受到家的味道了,所以它纔回光返照般的醒過來?
染青幾乎喜極而泣,越影沒死,真的沒死!“王爺,快,快幫我想想辦法,要怎麼救它。”情急之下一手拉住了瑞王白色的衣袖,只要有一點希望,她都不能放棄。
不遠處傳來咳嗽聲,兩人同時轉頭去看,十米開外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大幫子人,而站在最前面的,紫黑龍袍甚是刺眼。
韓蕭朝推往猛使眼色,剛纔咳嗽聲正是他發出的警告。
瑞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順着韓蕭的視線去看,卻是染青拉住他衣袖的手還沒有鬆開,而清楚的感覺到,六哥的目光停留在那裡。腦中轟的一聲,什麼被炸了,立即抽開自己衣袖向前兩步,恭聲喚:“六哥。”
“昊瑞,你先行一步就是來了這?”皇帝的聲音含着淡沉,沒了之前的盛怒,卻更讓人覺得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