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內,有璃後代替瑞皇把朝事交託,又有右相言成曉一力推舉,加上秦天策本就威儀猶在,所以離王理政一事順理成章,並沒有大臣敢反對。
他理政第一件事,就把凌墨一案拿到桌面上來講,指出其中疑點,堂上一番討論,最終定下把凌墨妻兒從刑部大牢提出,暫時關押在宮中,其餘詳情再作審查。事情順利的令他覺得有些詭異,可一時又找不出哪裡不對勁。
他不知的是,璃後把他成功推上朝堂後就退出了紫宸殿,她沒有回鳳璃宮,而是再去了鳳染宮。染青看到她出現,並沒有覺得驚訝,其實在昨夜阿離說他坦言承認她是他妻子時,就有猜到可能會與璃後對上。
此時璃後與剛纔滿面和睦不同,而是面帶沉色,甚至看向她的眸中也都是冷意。染青換了一身女裝,並不華麗,是她常穿的粗布青衫。可能在璃後的眼中,她這幅樣子,這穿着不能入眼,果然聽到她開口:“你叫陳青?”
那是一種輕慢到令人不舒服的語調,但染青只淡然而笑:“我是。”她懂璃後的意思,她如此平凡怎麼配的上阿離。
“據說你得了怪病,離王爲你來向本宮求討冰晶雪蓮,這事你可知?”
“我知。”
兩次對話,倒令璃後對這個普通長相的女人有些刮目相看了,一個長在鄉鎮中的民婦能夠在面對她時還如此從容,確實有她獨特之處。輕勾一抹冷笑在脣邊,“本宮有傳過顧太醫詢問,據聞你這病症是損及五臟六腑,身體逐漸衰敗,應是不治之症。”
染青看着她,等她下文。
“用冰晶雪蓮入藥,顧樺只是嘗試,並不一定就能起成效。陳青,你可有想過萬一你這病醫不好,離王會怎樣?”
染青靜默不語,心裡卻在翻騰,她不是沒想過,真如璃後所言有一天她去了,阿離要怎麼辦?再讓他承受一次看她身死的痛苦?
璃後察言觀色,看出她心中有了起伏,“本宮並非要離間你與離王什麼,只是你可知他昨日是如何向本宮求得冰晶雪蓮的嗎?他曾是東雲的皇帝,上跪祖宗,下跪先帝,昨天卻跪在本宮面前,只爲了替你求冰晶雪蓮。”
染青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阿離竟然爲求雪蓮向她下跪?這......他昨晚隻字未提。心中莫名有根針紮了一下,尖利的痛絲絲傳來。
一聲輕嘆在耳邊,璃後悠遠的聲音在起:“陳青,本宮不管你是怎麼迷住離王心的,如果你健康,本宮會樂見其成你做他的王妃,但你身之將死,本宮不會允許再出現一個人把他給毀了。所以,別怪本宮!”
話聲落,突然有侍衛從門外衝了進來,原本站在門外的韓蕭一見此情形就知不對勁,立即衝進門內護住了染青,口中急怒:“姑娘,你這是要作何?”
璃後鳳目掃過來凝視:“韓蕭,你對他一向忠心耿耿,他好不容易從寧染青的死走出來,難道你要看着這個女人又來毀他一次?”昨夜在震驚秦天策所言後,她在鳳璃宮中細思了一晚,最終決定應早下手,從他甘願下跪求藥來看,就知他又一次用情了。
韓蕭卻沉聲道:“主上命我護她周全,我絕不會讓人把她帶走。姑娘,早些回頭是好,否則主上知道了定不會原諒你。”
“愚蠢!”璃後震怒,“來人,先把韓蕭拿下!”
一聲令下,不僅是侍衛衝了過來,門外又衝進一批黑衣高手,團團把人圍住。韓蕭二話不說就與他們戰在了一起,暗恨紫衛都被留守在宅院那邊保護大師他們了。但誰能想到璃後會在他們進宮第二天就突然發難呢?只希望主上能夠早些回來。
韓蕭到底只有一人,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是後進來的黑衣高手,個個武功不弱。
璃後已經在下令:“先捉陳青,把韓蕭纏住。”立即有侍衛到了染青身後,眼見躲無可躲,忽然不知從何而來一道勁風,把染青身後的侍衛給打倒在地。
眼前一閃,一個黑衣蒙面人飛身進來,隨之進來的又是幾道身影,他們掌風凌厲劈向侍衛,最後站在了韓蕭身側,把染青給擋在了後面。這一變故頓時令場上情形有了大扭轉,很顯然侍衛們不是這批黑衣人的對手,無論人再多也攻不破那道防線。
璃後神色大變,眼見時辰過去好久,晚些真要退朝了,此處仍沒把人給拿下。
只聽一聲震喝:“住手!”所有人震驚回頭,一名黑衣人手中的長劍已經架在了璃後脖子上,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不敢再妄動。
璃後怒問:“你們究竟是何人?竟敢擅闖皇宮!”
黑衣人還沒回答,門外卻傳來秦天策沉冷的聲音:“皇后娘娘,你到本王的鳳染宮內大動干戈是爲何意?”璃後頓時臉色變得慘白,驚懼地看向門口。
門外疾步走來的不是秦天策又是誰?他一身黑衣錦袍,神色中帶着蕭殺之氣。走入大廳內,誰也沒看,直接閃身到染青跟前,“你怎麼樣?”眼睛上下巡視,在確定她沒有受傷後才鬆了口氣。染青神色複雜地搖搖頭,並沒作聲,而是把目光轉向了那邊璃後。
氣氛一時僵凝,全場一片靜窒,直到低沉威嚴的聲音揚起:“全部給本王退下。”侍衛們才驚愣回神,這裡的禁衛軍有八成都是以前的舊部,對秦天策有着敬畏,所以幾乎他那聲命令一下,大夥就紛紛收了兵器往外退出。
直到全部退出了鳳染宮門外,秦天策才淡道:“凌墨,把劍放下吧。”
璃後全身一震,脖子前的長劍已經被抽回,那名黑衣人拉下了臉上的面罩,果真是凌墨!全城戒嚴,四處搜查,遲遲抓不到人,卻沒想他居然就在皇宮。似有所悟般地看向這邊,驚問:“你早就對我起了疑心?”
秦天策看着眼前這張精緻的面孔,心裡微覺澀苦,他不想疑她,可是所有事都那麼的巧合,寧飛揚不能入朝,寧相罷免,凌墨出事,每一件事都似乎在剪除着他曾經的羽翼,他如何能不疑?當他得知凌墨被通緝一事後,立即就知道了他躲藏之地,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定然是在皇宮。
而曾經他以紫狼身份創建紫風堂,爲的是把東雲的暗子遍佈各地,當初讓凌墨回京,正是有意要把這紫風堂的勢力也一起協助,但他命凌墨暗中操縱紫風堂。沒有人知道紫風堂的最部設在哪,除了他和凌墨兩人。
那是一座地下城堡,在他爲皇之後,就把密道通到了他紫陽宮內。所以他敢肯定,凌墨一定是躲在那紫陽宮的密道之內,他妻兒被困,定然是在伺機營救。昨夜他待染青歇下之後就悄悄進了紫陽宮的密道,果真在那裡找到了人。
細問詳情,當日凌墨正在家中逗弄兒子和女兒,忽然門外就衝進一羣禁衛軍,且他的凌府也被團團圍住。聲稱奉了皇后之命捉拿叛賊凌墨歸案。他自然不服,欲要評理,可禁衛軍們二話不說就上前廝殺,且拿住了香兒她們,見情形不對,只得忍痛逃走。
他從密道偷進皇宮,本想找瑞皇肅清事實,可卻發現瑞皇不僅不在紫陽宮內,更是傷重昏迷不醒。頓然知道定是有人陷害於他,想置他於死地,正一籌莫展之際,主上居然出現了。兩人一合計,就決定他帶上紫風堂的好手暗中藏在鳳染宮內。
因爲在進宮前,秦天策與染青就有了某種推斷,整件事中最有問題的就是璃後與右相言成曉,很有可能他們二人勾結,蓄謀在策劃着什麼。所以昨日秦天策有意說出陳青是他妻子的事,就是想看看璃後會有什麼後續反應。
果真不出他所料,在他上朝之際,璃後就帶了人想要拿下染青。幸好他有了萬全的防備,纔不致於讓她得手。他是在皇宮裡步步驚心跌爬着走出來的人,怎會在進宮後不對人起防心呢,只是他沒有想到,那個心思細膩、玲瓏剔透的夢璃,居然有一天會站在他的對立面,與他兵戎相見。
他問:“爲什麼?”
璃後沒出聲,隻眼中流露深濃的悲哀。
秦天策卻爲她講出了實情:“你爲保帝后之位鞏固,不惜剷除異己,所有曾是本王身邊的近臣,都被你一一從朝內除去。可你依然害怕,怕本王會有一天回京重奪這皇位,尤其是阿瑞仍無心坐這帝位,幾次三番想請本王回來,你心中就開始驚恐了,於是,”他說到此處停頓下來,目露厲色,“你在回京途中暗派殺手,竟然對阿瑞下重手,又把罪名栽贓在凌墨頭上,爲的就是想誘本王回來,明面上把本王推上朝廷理政,實則卻暗中佈局。夢璃,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你連我和阿瑞都用來算計。”
心裡鈍痛難忍,就算他爲愛染青棄了她,卻也是把她放在心裡當成家人的。此時真如一把尖刀生生插進心臟,疼得他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