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道昏君(四)

“煉氣士?”紂王一聽,怔了一怔,馬上就高興起來,與其在這裡聽着羣臣嘮叨,還不如聽聽這突如其來的道者有什麼事情,平常時候,紂王也不見有一個道者相訪,這種只屬於紅塵之外的高人,紂王很是願意瞧個新鮮。

“快請上來。”紂王吩咐下去,不一會就見雲中子過了午門,輕飄飄從九龍橋到得滴水檐前,在殿前站定。

雲中子也不跪拜,也不曾高呼萬歲,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到了殿中,只是打了個稽首,道:“陛下,貧道有禮了。”

紂王一見,心裡大爲不喜,本來想好好款待一番雲中子的想法,臨時改變,聲音也變得冷了起來,問道:“道者從何而來?”

這話一問出來,底下的羣臣便各自搖頭,心中嘀咕,無論雲中子本身的態度如何,這種呵斥的話,旁人說了沒什麼,作爲一國之君的紂王口中說出,未免就有些失卻身份,大大的失了臉面。

估計傳到外面人耳朵裡,怕是會說成,一國之君,竟然還容不下一個山野閒人,這種肚量上面,就有些差勁過了。

當然,這些話也就在衆人的肚子裡面嘀咕,誰也不會真的講出來,畢竟現在,大家還在爲雲中子的突然而來,打斷了議事而不高興着呢。

“陛下,貧道從雲水處來。”雲中子不慌不忙,並不擔心紂王生氣。

“何謂雲水?”紂王聽雲中子說得縹緲,順口就問了出來。

“雲水者,‘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雲中子還是從容回答。

紂王一聽,還有些意思,本來就是聰明的人,這下心裡有些明白,不由得追問道:“雲散水枯,汝歸何處?”

雲中子隨即答道:“去散皓月當空,水枯明珠出現。”

“來人,快賜坐。”紂王徹底是服了,臉上的顏色和善了許多。

有人遞了坐位過來,雲中子也不推讓,只是拿過來便坐,毫無拘束的神態。

反倒是文武羣臣,很是爲雲中子這副輕狂的樣子看不慣,可雲中子那見識氣度,又不得不讓衆人生起佩服的心思。

“道長不在深山修煉,何以踏足紅塵?”紂王的態度大不相同,比起之前咄咄逼人,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貧道本在終南山採藥,今日偶爾看過朝歌城,發現妖氣瀰漫,遍佈全城,連陛下的宮殿也不例外,因此特做了一把鎮妖寶劍,帶下山來,獻給陛下,庶幾可何平安。”

雲中子提起水火籃,將裡面的木劍取了出來,捧在手中,高高舉過頭頂。

“哈哈哈哈,妖氣,道長真是說笑。”紂王不聽還好,一聽便哈哈大笑起來,自古至今,都說聖天子有百靈相護,別說沒有妖邪,就是有一兩個不成器的妖怪,又怎麼可能近得了真身之身的天子呢?

若是別的事情,紂王還可能相信,可雲中子說的這些,實在是太出乎紂王的意料之外,怪不得紂王發笑。

“陛下,妖氣最是會隱藏形跡,以陛下的聖明,也是難以識察,貧道非是虛妄之輩,還請陛下三思?”雲中子鎮定自若,一點不受紂王的笑聲影響,仍舊舉起木劍,等着紂王派人取劍。

“啊,還真有其事?”看着雲中子堅持的神色,再想想雲中子的話,確實沒有什麼欺騙的必要,難道朝歌城中真有妖怪不成?

紂王也遲疑起來,要知道,對於自身的安危,沒有比帝王更擔心的了,雲中子手裡的木劍,明顯不是一把對普通有害的東西,若是稍微的帶些鋒銳,早被殿中的武士接過,哪裡還輪得到雲中子舉這麼半天。

“不知道這木劍如何用法?”紂王想了想,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好歹圖個平安吉利。

“很容易,掛在分宮樓前便好,三日後就見分曉。”雲中子還是那麼的語氣從容,一點不會紂王意圖採納自己的意見而高興,還是那個平平淡淡的樣子。

“來人,速掛至分宮樓。”紂王越聽越玄虛,心裡也更加的緊張起來,連日子都定好了,這雲中子應該不是逛騙之徒,趕緊的命令侍從取了木劍,掛到了分宮樓。

“道長法術通神,非是凡俗之輩,不知道能否留在宮中,揚名於千秋後世,豈不是美事一件?”紂王有了招攬雲中子的想法,多少想到萬一那木劍剋制不住妖怪,還有個雲中子可以出來抵擋一二。

“哈哈陛下不用擔心,只要掛足三日,妖物自然滅亡,再無妖氣襲擾。”雲中子這次卻笑了起來,點破紂王的心事後,頓了一頓,接着道:“貧道乃是散漫慣的人,若是留在這裡,多有不便。”

說完起身就要告辭,那紂王一見,知道留不住雲中子,忙讓人端出金銀兩盤,要贈送給雲中子。

“陛下恩賜,於貧道毫無用處,就此告辭。”雲中子大袖一甩,整個人化作清風,消失在殿前。

隱隱約約中,只有斷斷續續的道歌傳了過來,正是雲中子那淡淡的聲音,在大家的耳邊迴響。

連同紂王在內,這才知道雲中子果然不是凡俗,與神仙彷彿,大家連連跌腳嘆息,暗叫當面錯過了活神仙。

經過雲中子這麼一來,紂王的神思睏倦,自然沒有辦法再和大家商量國事,也就一擺手,回了後宮,只丟下面面相覷的羣臣。

大夥無奈,只得一個個退了出去,等着明日後日,再想辦法請紂王上朝,不過此時誰也不敢責怪雲中子了,這種仙家手段,看看就知道厲害,這滿朝文武,哪一個不是眼尖耳利的人,自然清楚不能夠得罪這樣的仙人。

再說紂王匆匆回到後宮,便往壽仙宮而來,預料中等待的妲己卻沒有出現,只有一臉焦急的使女。

這些使女不敢上前,只有侍駕官大着膽子迎了上來,還不及說話,紂王便問了起來,道:“妲己娘娘何在,怎麼沒有迎接?”

紂王話音未落,周圍已經倒下了一大片人,所有的使女,沒有一個敢再站立的,全部跪了下來,連那個侍駕官也不例外,大家全是一個勁的磕頭,搞得紂王越發焦躁起來。

“侍駕官,你且起來,朕問你,妲己娘娘爲何不來迎駕?”紂王幾乎是指着侍駕官的鼻子,一字一句的問道。

那兇惡的神情,險些將侍駕官嚇暈,勉強掙扎着,儘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走樣,道:“陛下,臣等罪該萬死,妲己娘娘他突然昏過去了,現在人事不知,還躺在牀上呢!”

“什麼?”紂王心急如焚,顧不得追究面前這些人的責任,一路衝進寢宮,只見妲己軟軟的躺倒在龍牀上,面如金紙,氣息微弱,直若遊絲。

“御醫,御醫呢?”紂王見狀,高聲大叫,才叫了兩聲,卻見好幾個御醫躲在一邊,根本不敢做聲。

紂王心下雪亮,知道這幫御醫必然是沒有辦法搶救,心下惱火,也來不及處置,往龍牀前一撲,抱起妲己,只覺得妲己身體發虛,基本上感覺不到什麼重量,越發的驚慌,又高叫了起來,道:“妲己,朕早晨出去尚且無事,如何一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妲己其實還沒有這麼虛弱,不過是做做樣子,不然何以知道紂王的真正心思,明白紂王是樣的着緊自己,妲己心中暗笑,勉強擠出一句和蚊鳴差不多的聲音,道:“陛下,今日我在宮中休息完畢,準備接陛下回宮,才走到分宮樓前,忽然見到一把寶劍高懸,嚇得我一身冷汗,便覺得渾身無力,再也爬不起來。”

“多半是妲己命薄,上天見不得妲己陪伴陛下,故然降此大禍,還請陛下節哀,勿以妲己爲念。”說完,妲己頭低了下去,狀若不支。

這下紂王可是着了慌,想起雲中子獻的那把木劍,不知道有多麼的痛恨,連忙大喝一聲,道:“來人,還不快把那木劍燒了,驚嚇了妲己娘娘,要它還有可用?”

“妲己,都怪那雲中子,說是朝歌城妖氣沖天,後宮也在其中,說動朕掛了寶劍,不想嚇着了妲己你,悔不該錯信了妖人術士,你可千萬不要拋下朕而去啊?”紂王說着說着,竟是流出幾滴眼淚來。

等侍從們送上了木劍的灰燼,紂王親自端到妲己的面前,讓妲己瞧得清楚後,妲己這纔算是心滿意足,臉色有了一絲好轉,不再那樣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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