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應下,先從院子裡打了一桶井水在竈臺上燒上。
然後又來到前面的店鋪,只見地面上還放着姜子牙的一擔子笊籬。
陸川關了店門,反正這店平時連只蚊子也不上門,可別把姜子牙的笊籬被人給偷走了。
之後陸川坐在院裡的竈邊燒水。
等他燒好水,用壺提着開水進房間裡去時,就見兩人圍着一張低桌相對盤坐,相談甚歡。
“爲師的仙茶在那個櫃子裡。”
見陸川進來,申公豹一指房中用竹子的櫃子,裡面的確有包茶葉,還有兩個碧玉杯。
“沒想到我師父還是個講究人……”
陸川盯着兩個碧玉杯心中道,用的都是這麼講究的器具。
他伸手拿過碧玉杯,先用開水涮了一遍,接着各撮一點茶葉放進杯子裡,之後拿過來跪坐在小桌邊,小心翼翼的倒入開水。
話說回來,申公豹的這茶陸川還是第一次見。
經過開水這麼一沖泡,碧玉杯的上方立馬白霧濛濛,一股清香頓時充斥着整個房間,吸入腹中體內也是說不出的舒服。
一聞這清香,陸川的口水都快下來了。
這真不是他自制力差,而是這茶的香味彷彿有一股魔力,讓人情不自禁。
“哦,哈哈哈……”
看到陸川的樣子,姜子牙望了申公豹一眼,隨即笑了起來。
“臭小子!”
申公豹氣的吹鬍子瞪眼,道:“在一邊兒待着。”
陸川‘哦’了一聲,果然跪坐在邊上,準備申公豹開口時侍奉兩人。
姜子牙端起茶緩緩的閉上了眼睛,用鼻子嗅了嗅後滿足的嘆了口氣,嘆道:“崑崙山仙茶的味道,實在叫人難以忘懷……”
“師兄要是想喝,你給師弟我吱一聲就行。”申公豹笑道:“下次師弟回山的時候給你採摘一些。”
“……”
姜子牙看着杯子中浮浮沉沉的茶葉,目光復雜,注視許久,忽然搖頭笑道:“還是不必麻煩師弟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就莫去強求了。”
聽他這麼說申公豹也就作罷了,啜了口熱茶,臉上也一樣露出了滿足的神情。
“對了,師弟,小川在你這兒學藝的如何了?”
姜子牙忽又看向陸川,笑道:“小川你走了也有兩月了吧,你爹很想你。”
“哦!”
陸川低着頭‘哦’了一聲,因此看不清什麼表情。
他和陸良的關係說起來有些複雜。
本來他甦醒後,也認可了那個爹,可是陸良那天居然懷疑他偷了宋家的東西。
這讓他弄死大黑狗,給自己過去受的苦收了點利息的喜悅,頓時蕩然無存。
還有,陸良發現並看到了他的傷,那麼後來在狗消失了以後,陸良一定會明白他到底幹了什麼。
可是呢,這陸良偏偏對宋府很是忠心!
陸川不知道怕事發後,會不會被這個老爹大義滅親告發出去,他不敢賭,故而連夜找姜子牙去了。
他的打算是若姜子牙一定不收他,那他就出門前去名山尋師訪道,反正那宋家他是待不下去了。
就算陸良不告發,萬一被其它人查出來的話,陸川相信在這人不如狗的時代,他一定會被抓去給狗抵命。
只是沒想到這一去就碰到了申公豹。
也幸好碰到了申公豹,如今他已練了劍術,修煉也入門有了真氣,他估計七八個大漢已奈何不了他。
況且就算打不過,他還有五行遁術可以用來逃命。
今日的他,已不是兩個月前那個剛甦醒後手無縛雞之力的陸川了,在這個世界,他已經有了一些自保之力。
“陸川學的很可以!”
申公豹察覺氣氛有些安靜下來時,目光一閃後開口笑道:“這一次師弟可要多謝師兄,爲我推薦來的這個好弟子啊!”
“學的可以就行。”
姜子牙也不再提陸良,微笑道:“這樣也不枉他那一番堅定的學道之心。”
“對了,師兄方纔說你是來朝歌……賣笊籬的。”申公豹笑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說到這個姜子牙便嘆了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番。
原來他與馬氏成親後,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沒有波瀾,如此在宋府上過了兩個月。
只是昨日馬氏忽然對他說,他們夫妻總不能一輩子都住在人家宋府上,還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吧?
這宋異人在世還好,若是宋異人去世,他們又哪裡的臉再待的下去?
姜子牙一想這馬氏說的也在理,於是兩人便商議如何謀生,恰好姜子牙在上崑崙學道前會編笊籬,宋府上又有竹園。
於是昨日他砍了些竹子,忙着編了一擔笊籬,今早走了三十五里路進朝歌城來賣。
“原來是這樣……嫂夫人這次說的在理。”
申公豹聽完也輕輕點頭,又笑道:“那不知師兄今日收益如何?”
如何?
陸川聞言心中腹誹道:現在一擔笊籬沒賣出去一個,全都在前面店鋪裡放這,師父你說如何?
實際上陸川和姜子牙也算熟了,所以對姜子牙還算了解,姜子牙是真的不善於做生意賣東西這一行。
他沒有那個口才,揹着這些笊籬轉了一早上,可是一聲叫賣都喊不出來,自然沒有人買了。
不像他賣的木雕是中看不中用,笊籬是家家戶戶都用得到的廚具,買回去可是很實用的。
果然。
聽到申公豹這麼問,姜子牙的笑臉漸漸凝固。
旋即長長嘆了口氣,苦笑道:“不瞞師弟說,今日師兄我在這朝歌城中轉了半日,一個都沒賣掉。”
“啊,怎麼會?”
申公豹一臉詫異道:“這笊籬可以家家戶戶都要用的,怎麼會……半日連一個都賣不出去?”
“不是賣不出去……”
姜子牙老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爲兄……實在喊不出那個口。”
陸川聽了暗暗搖頭。
姜子牙的確不適合做生意,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吆喝。
可是呢,有些人你讓他賣東西時喊一聲,把你急死他都喊不出來。
而且你還能看到,其實他喊不出來自己也很難受,可就是喊不出來那一聲。
如果換做他的話絕對能賣掉,且他有信心小賺一筆,如果要換成……
陸川偷偷瞧了眼旁邊的申公豹。
換做他這師父的話,估計用不了一頓飯的功夫就能把那擔笊籬賣光光,還能大賺一筆。
陸川對他都比對自己有信心。
“呃……”
申公豹聞言一怔,旋即也只有搖頭苦笑了。
這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姜子牙沒吃飯,所以申公豹吩咐陸川給三人做飯。
陸川下三碗素面,炒了幾個素菜,吃完飯後姜子牙向兩人道別,畢竟還要去賣他的笊籬。
不過陸川知道,他這一擔笊籬能背一天,怎麼背來的,還得怎麼揹回去。
這一來一回約有七十里路,就算姜子牙學過道術,估計也得把他累個夠嗆。
“姜師伯,能否拜託你一件事?”
陸川出門送姜子牙時道。
“你說!”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在朝歌的事告訴我爹,你就告訴他,我跟着師父過的很好就是了。”
陸川道:“等我以後學成本事了,就會回去找他的,但是我不在他身邊的時候,還請他務必照顧好自己。”
他現在並不怪陸良對宋家忠心了,因爲他已經慢慢了解了這個世界。
這裡提倡的是忠、義和孝三道,忠還排在義和孝之前,忠之道講究:臣對君忠,僕對主忠,下對上忠。
如今流行的思想便是這個。
君要臣死,不死就不忠,僕對主忠,主辱僕死,僕人一切都要爲主人家着想……
受了這些思想幾十年的影響,陸良和他有着代溝不難理解。
他也改變不了這樣的陸良,他唯一能做的或許只有以後混好一些,然後讓陸良離開宋家,自己做主吧!
“嗯,我答應你!”
姜子牙聞言臉上露出欣慰,拍拍陸川的肩膀微笑道:“我會轉告的,好孩子,好好跟你師父學本事吧!”
陸川點點頭,目送背起笊籬的姜子牙身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