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稟趙大人,張將軍,羅千戶,屬下派人四處巡查,發現渭水冰面上許多百姓渡河北逃,一打探才知道,說是華陰城被田見秀圍了。屬下急忙差人去華陰打探,果然見華陰城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聽說附近許多村民都向華山逃去了,北上的人少,我們這邊纔沒見動靜。”
張岱剛喝了一口茶,還沒聽完,猛地沒注意嗆了一口,在那裡咳嗽不停,趙謙忙拍着他的後背道:“慢點,又沒人和你搶。”
趙謙問那旗長道:“你看清楚圍城的人有多少沒有?”
“起碼有一萬多人。”
“這麼多?”張岱緩過勁來,“他們倒是看得起華陰守備。那麼大的動靜,上面怎麼……”張岱剛想說上面怎麼不通知咱們,突然意識上有外人在,忙住了口。
趙謙也意識到了,急忙端起茶杯湊上張岱嘴邊:“先喝茶……那個,沒什麼事,你先下去吧,這次探得不錯,呆會叫張將軍通知下面賞你。”
“屬下謝過大人,屬下告辭。”
那旗長走後,張岱急道:“現在渭水,路水都結冰了,咱們不到一天就能到華陰,救不救?”
“救不救?”趙謙隨口說了聲,他根本沒考慮到援救上面去,正想着洪承疇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在想上面的人在搞什麼。”
旁邊一直插不上嘴的蘿蔔,聽到有仗打明顯有些興奮,他可不管什麼敵衆我寡之類的。如今他也成了軍官,聽到剛纔二人說上面的人,欲言又止的模樣,蘿蔔急忙抓住機會表現一下,煞有其事地說:“大哥,你說洪大人知道嗎?”
“這個還用說嗎?一萬多人圍城,那麼大的動靜,你說他知不知道?”趙謙腦子裡頭緒有些混亂,這個洪承疇顯然知道華陰被圍了,爲什麼不告訴我們?還有,他調那麼多兵給張岱,原因肯定就是知道義軍到了那一帶,同開朝邑相隔不遠,這些兵就是防備南邊的流寇北上的,明說不就行了嗎,搞得神神秘秘的。
張岱卻沒有去想那些東西,一聽說戰事爆發,注意力都轉到戰爭上面去了。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地圖面前,聚精會神地想了起來。
屋子裡反倒安靜下來,兩人各想心事,蘿蔔沒心事可想,只好摸腦袋發愣。
張岱研究了半天,趙謙也想不明白洪承疇的用意,就去看那張圖,這圖紙好懂,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如果是現代行軍地圖,他一時半會還看不明白。
蘿蔔不甘示弱,如今他也是核心人物了,也看着圖道:“右臨潼關,左臨華陽,過去就是西安……這些人不會想打西安府吧?”
張岱愣了愣,隨即笑道:“打個屁的西安府,一邊呆着去。高迎祥手裡十三家七十二營兵力,起碼不只一二十萬,打西安他會叫田見秀來嗎?壓根就不用咱們操心,洪大人早都看明白了,調了幾千人給咱們,田見秀下一步不是明擺着要搞咱們嗎?”
蘿蔔皮糙肉厚的,也不怕被人罵,摸着圓腦袋道:“還是二哥看得明白。”
趙謙看了一些河流山川城池位置,說道:“陝北山西甘肅那邊賊寇鬧得很兇,高迎祥在河南,因有潼關黃河天險不能和那些地方呼應,這次趁着黃河結冰,正好動手將活動地域連成一片,壯大實力,既然從華陰那邊過來,肯定是想踏平了我們北上攻擊合陽河津等地,控制黃河渡口,西望陝北,東呼山西,真是如魚得水。”
張岱讚許道:“還是大哥有大局眼光!”
趙謙心道:洪承疇都看準了田見秀要北上,我只不過順着意思理解一番罷了,倒也能唬住兩個當兵的。
張岱剛剛稱讚完,趙謙又說:“這華陰的駐軍應該不少,田見秀那麼多人圍着,就是不知道糧草夠不夠。”
張岱脫口笑道:“這個大哥就說錯了,田見秀明顯是突然襲擊,華陰常規駐軍不會超過兩千,考慮到將領會領空餉,最多也就一千餘人。”
趙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個……這事我不是太瞭解,呵呵,華陰的將領是誰?倒是厲害,一千多打一萬多,硬是守了那麼久。”
蘿蔔怔了怔,大笑道:“華陰那破城,神仙領了一千餘人也守不住。”蘿蔔說完十分得意,終於發現自己還是有比大哥厲害的地方。
趙謙看了一眼張岱,想說:真的麼?
張岱一拍腦袋,若有所思地說:“一萬多人打華陰,最多兩天就拿下來了,怎麼還圍得水泄不通啊?上次我和田見秀交了過手,此人行軍佈陣很有一套,這次提了萬人出擊,怎地打成這樣?”
趙謙沒有經驗,也不知道一萬多對陣一千多是什麼效果,不過他信得過張岱的行軍經驗,聽張岱這麼一說,趙謙突然一拍腦袋:“他們想圍城打援!”
想當年八路軍搞日本鬼子的老招,居然幾百年前就有人在用了。
張岱興奮道:“對,肯定是這樣!哈哈,大哥果然有眼光!”
趙謙正爲剛纔居然被蘿蔔笑話而臉紅,汗顏道:“怎麼打還得看你的,我是弄不太明白,只是可以幫你猜測一下對方的意圖。”
張岱指着地圖說:“我們昨天才到的朝邑,田見秀肯定不知道咱們這裡有兵。恩,既然華陽沒失,田見秀肯定設了伏兵在華陽華陰一線,離華陰也近,以逸待勞。”
“這個田見秀肚子裡倒是很有想法,洪承疇現在兵餉不足,軍隊還得守備一些重鎮,無法動用大軍,只要再消滅一股長安的生力軍,田見秀就可以穩穩推進,有恃無恐。就算被洪承疇識破,在外面有一支伏兵策應,也可以避免被人突襲。”趙謙猜測起各方佈局和理論來倒是頭頭是道。
張岱搓了搓手,好戰分子的本性也是原形畢露,明顯比較興奮,兩眼放光道:“大哥,我看咱們得乘田見秀不知道咱們的存在,突然出擊,吃掉那股伏兵!”
趙謙想到另一個法子,不過還是關於冷兵器實戰的,看了一眼蘿蔔,怕又被他笑話,後來一想都不是外人,怕個毛,便說:“現在咱們這支人馬對手還不清楚,算是一支奇兵,不如來場大的,和華陰城裡應外合,滅了田見秀的主力!”
“怕是滅不了,別看咱們行軍的時候,聲勢很大,實際上這裡面魚龍混雜,很多兵戰鬥力並不行。真打起來,田見秀就算用幾千人堵華陰城,也能用優勢兵力耗死我們。”張岱情知上次救合陽,是因爲田見秀怕再有援軍,不想戀戰,他人數少才明智地退出了戰鬥,這回要還故計重施,田見秀可能會拼命。
“那咱們心也別太貪,先把到嘴的吃到再說。”趙謙看了一眼蘿蔔說,接着又想到了洪承疇,感覺很詭異,便說,“洪承疇明說要咱們守城,咱們沒他的命令就出擊,以後回去可能不好交差。”
趙謙心想:上次和洪承疇對幹,那是關係身家性命了,沒辦法的事。還好洪承疇他老人家大人不計小人過,礙於吏部和高啓潛的面子,也對踩螞蟻不感興趣,加上還有些胸襟,這才放過了自己。如果再惹惱了他,就不知道還有這麼好的運氣沒有,人家西北經略,耍點小手段弄死你這種沒有什麼後臺的小角色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管他孃的那麼多!”張岱說道,“等田見秀收拾了華陰,加上伏兵一起起碼有兩萬,奔我們一來,兩萬打五千,這朝邑同開兩個破城,他叫我們怎麼守?咱先把那些伏兵解決了,往後也少些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