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西北捷報!”
“西北八百里捷報,官軍剿滅流寇,生擒闖王高迎祥!”
鬧市之上,一匹快馬飛馳而過,插在背上的錦旗獵獵風響。鬧市之上飛來快馬,頓時雞飛狗跳,賣茶葉蛋的,賣櫻桃的,擺涮羊肉攤的,被慌亂躲避的人羣搞得一片狼藉。
人們大聲咒罵那些將自己的攤子撞塌的人,卻無人怪罪那個騎馬的罪魁禍首。鬧市禁止馳馬,但是五城兵馬司的捕快卻站在一邊,看着那匹快馬呼嘯而過。
“捷報!”
午門守備老早就大開城門,將快馬放入禁城。
“乾爹,乾爹!西北大捷!官軍大破流寇三十餘萬,生擒賊首高迎祥!快告訴皇爺吧。”
高啓潛也是非常興奮,這幾天朱由檢心情抑鬱,常常發怒,不久前通政司的左參議因爲一個小疏忽,就被廷杖致死。現在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進紫禁城,皇上的心情一定會轉陰爲晴,皆大歡喜。
“別急!”高啓潛沉吟片刻,“通知王公公,一同面見皇上。”
“是,還是乾爹想得周到,瞧奴婢,差點做了天大的錯事。”
一干太監等人大呼小叫着走向冬暖閣,王承恩更是在門口就摔了一跤,連滾帶爬地大呼:“皇上,大喜,大喜!”
御座之上的朱由檢眼睛裡有幾根血絲,瞪大了眼問道:“何事大喜?”
“皇上,洪經略和孫督師率大軍在河南弘衣衛大破流寇三十萬,生擒闖賊高迎祥……”
“什麼?真的?”朱由檢騰地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只聽得“譁”地一聲,龍袍掛在椅子上,這麼一用力,撕破了一大片。
“哈哈……”朱由檢仰天大笑,“二祖列宗啊……”
高啓潛叩首道:“高迎祥就擒,西北與中原流寇肅清,只需數年,我大明便可恢復生產復甦元氣。屆時舉傾國之力,戮力對付皇太極,皇上澄清宇內,中興大明,功比漢武,光耀大漢之千秋功業,吾皇萬歲!”
衆人皆跪倒高呼萬歲。朱由檢大笑不已,“這個孫傳庭,朕就知道沒有看錯人,哈哈……速召楊嗣昌,周延儒,盧象升等內閣大臣覲見。”
衆大臣在平臺見駕,照樣是歌功頌德一番,皇上高興,大家皆大歡喜,唯有周延儒的頌詞有些勉強,比平時的伶俐口齒,今天是遜色了許多。
殿內焚香,香菸繚繞,大夥面有喜色,一邊憧憬美好的未來,一邊討論獻孚時候的禮儀規格等事務,還有封賞詔書等等。
“皇上慧眼識人,孫傳庭不負聖恩,就讓伯雅押解高迎祥回京述職吧。”楊嗣昌以很輕鬆的口氣說道。
周延儒立即說道:“楊閣老,老夫有一事不明。”
楊嗣昌看了一眼周延儒,隨即笑道:“元輔只管說。”
“捷報洪承疇孫傳庭在河南弘衣衛破賊軍主力,但是高迎祥卻是在陝西黃陵被擒……”
“元輔,他二人手握數省兵馬,人非三頭六臂,難道什麼都要事必躬親?皇上坐鎮大明中樞,天下功業,皆因皇上英明方能成功,此戰最大的功勞是皇上慧眼識人,然後纔是洪孫二人盡心力行皇上方略之功,不知元輔意下如何?”
周延儒橫眉道:“楊嗣昌!皇上英明神武,還用你說?不要左顧而言他!我等就事論事,西北大捷,明明是洪承疇和孫傳庭合力所爲,爲何獨獨要孫傳庭獻孚?”
楊嗣昌冷冷地說:“伯雅未到西北時,賊寇何以愈演愈烈?況且西北尚需人坐鎮,難道獻孚也要兩位封疆大吏一同回京?哼!就知道計較私利,究竟誰在全心爲聖上分憂,聖上心中豈會不知,要你在此聒噪?”
“楊閣老!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盧象升一臉怒氣,“難道就只有你們那一黨在盡心輔佐朝政,我等皆是素餐尸位?”
“盧尚書,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什麼叫你一黨我一黨,你倒是說清楚些!”
盧象升揚了揚拳頭,差點沒忍住打過去:“洪經略經營西北一載方有今日之效,孫傳庭剛到西北不久,能有何建樹?不過是運氣好碰到了,卻恬不知恥硬說是一己之功,無恥,可憤!”
“好了!”朱由檢端坐着喝了一聲,“爭來爭去,成何體統?周延儒,你說,高迎祥究竟是如何被擒的?”
周延儒忙躬身道:“回皇上,官軍主力在弘衣衛大破賊軍,高迎祥率殘兵敗將北逃,潛入陝北,官軍所追不及。此時能在陝北阻擊高迎祥的只有趙謙所部,西北總督府不知爲何竟下令其部南撤,老夫猜測定是有些人不願大功落入旁人之手,以私害公所致……”
“周延儒,妄自揣度,居心何在,有些人是哪些人?”
朱由檢舉起右手,“讓周閣老先說完。”
“謝皇上!趙謙等人冒死北進黃陵,在毫無支援的情況下以少擊衆,纔能有生擒高迎祥之事,此戰趙謙部以四千死士攻擊高迎祥田見秀賊軍萬人,其報國之心,日月可鑑。長安指揮使同知趙謙,玉碎報國,你等卻在此面紅耳赤地爭功,以何面對忠烈死士?以何面對在天英靈?”
盧象升常在行伍,熟知軍法,聽罷不滿道:“戰場抗命,還有理了不成?”
朱由檢卻不關心那些,他只在乎結果,完全沒有在意盧象升說的話,只是問道:“趙謙,可是上次黑樹林數千勝數萬的那個?”
“回皇上,正是那個趙謙。”周延儒心道就算將大功算到死人頭上,也比讓楊嗣昌一黨坐大的好。
朱由檢用手掌輕輕拍了一下御案,嘆道:“真良才也,擬旨好生撫卹其家屬。”
楊嗣昌聽罷不敢拂了聖意,只得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周延儒見罷楊嗣昌悶悶不樂無可奈何的樣子,暗地儼然自得,繼續說道:“趙謙督軍螺州時,被困數月之久,城中糧草告竭,將士飢餐賊肉,仍然忠貞朝廷矢志不渝,將士高歌: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忠臣已去,東望京師,長歌當哭……”
朱由檢默然,少頃道:“此歌乃趙謙所作?”
“正是。”
朱由檢低頭沉吟道:“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好詞,頗有‘請君暫上凌煙閣’之氣概,較之唐詩建功立業之心,更顯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