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坐在一座普通小山谷裡的一顆大樹下,翻轉着手中的烤雞,不時地灑上一點精鹽,被小火燒烤得微黃的山雞散發出濃濃的肉香。古云快樂地伸長鼻子使勁地嗅着,嘴巴不住地上下吧唧,一副神色陶醉的樣子。
經過全力飛奔半個月,距離無憂谷散修盟分部一萬餘里,古云才逐漸放心。一時嘴饞,就近找了一處山谷,打了兩隻山雞,立馬開始燒烤起來。
轉眼間,烤山雞就被古云風捲殘雲般地消滅乾淨,抹去嘴角上的油膩,十分舒服地打了個飽嗝,就聽見一陣悅耳的琴聲從東邊山谷深處傳來。
琴聲時而蕩氣迴腸,時而哀怨纏綿,仿若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在向別人述說一段自己無法釋懷的傷心情感,帶有一絲絲勾魂的魅力,使得古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順着琴聲傳來的方向,一步一步地靠近。
其實不用自己身上避毒玉的震動提醒,古云在走了幾百米後已然清醒。之所以還繼續前行,是因爲他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每往前十幾步,古云就會發現一個簡單的陣法禁制,越往裡走,陣法禁制的威力越厲害,琴聲的主人似乎在對古云出了一個破陣題。最前面的十幾個陣法禁制古云可以說是隨手破開,但是越往裡走,陣法的難度是成倍的增加,古云皺着眉頭艱難地走到山谷谷底。
隔着一座山峰,琴聲又開始激盪起來,充滿挑逗性的節奏刺激着古云的神經,彷彿一隻無形之手在不停地召喚古云前行。
腳下的大地開始強烈抖動並出現大面積的塌陷,無數閃耀着金光的長戟與利劍從天而降,地下頃刻間冒出大量粗壯的樹枝藤條,化作一隻只魔手包圍過來,同時,南北兩邊破空而出帶動滔天巨浪的水龍與漫天飛舞的火神之子三足金烏將所有的空間堵死,他們的目標就是陣法之中的古云。
“哼!五行相生循環陣,看我如何破你。”從鼻孔裡哼出一句,古云的身形就動了。早在古云踏入此地,他的手就沒有閒着,幾百道靈力陣法禁制打在身邊。以陣破陣,本就是古云這些年來對於陣法領悟中的一大殺招。
一團橢圓形的藍色靈力光球將古云牢牢地包裹其中,緩緩地漂浮在半空中,光球外數不清的靈力光點在飛速地旋轉,隨着轉動的速度加快,漸漸地看不清古云的身影。
無任是長戟利劍與藤條魔手,還是水龍和金烏,它們的攻擊都止步於靈力光點的急速旋轉的外圍,順着轉動的方向流散開去。幾息之後,整個陣法開始暴虐起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夾雜在一起,將整個山谷刻畫出混沌一片。它們捲起無數樹木巨石,時而一飛沖天,時而甩入地下坍塌深處,多變的狂嘯聲彷彿是一頭沉睡多年的魔獸醒來發出的怪嚎。
“五行相剋!”聽到藍色靈力光球內部發出的一聲冷冰冰的話語,那些高速旋轉的靈力光點立即發生變化。兩隻由靈力光點組成的觸手開始生長,接着各自找準目標,扭動着飛去。
火神之子三足金烏猛地一顫,狂暴着一聲沖天驚嘯,雙翅一抖,化作無數更小的金烏,突然將所有正在攻擊古云所在藍色靈力光球的金色長戟與利劍包裹起來,任它們左衝右突也無法擺脫。
大地震動,無盡的塵土拔地而起,如同被吸住的磁鐵一般全部涌向肆虐的水龍身體,眼看着水龍身體的顏色瞬間改變,雖然它立刻改變攻擊方向,想轉身擺脫塵土的包圍。然而,在大地不斷升起的巨量沙土面前,掙扎顯得徒勞,水龍巨大無比的身軀經受不住塵土的重量,“轟隆”一聲,摔倒在地。
少了金火水土四行之力的支撐,整個陣法開始搖晃。剩下的藤條魔手孤立無援,被古云放出的靈力金劍追逐得四下逃竄。
很快,天色放晴,周圍景色依舊,只是在幾個樹樁處發現五面破損的小旗。不用說,那就是五行相生循環陣的陣眼,不過,此陣現在已經廢了。
琴聲非常默契地配合古云,在他稍許打坐恢復的時候,琴聲柔和而舒緩。當古云站起身來,琴聲立即顯得高亢而急促,召喚着古云繼續前行。
三才地虎陣、八卦囚仙陣······古云每破一陣,就要花費破去前一個陣法的兩倍時間。但是,此時古云的好勝心理已被全面激起,就是明知前面有陷阱,他也不會回頭。何況,這幾天與琴聲主人不見面的破陣交流,確實使他獲益匪淺。
足足走了十天的時間,古云終於翻過山峰,來到一處白霧包圍的盆地邊緣,琴聲就是從這裡面傳出。一路上,琴聲的主人非常有耐心,緊跟着古云的步伐調整音調伴隨着他。
感受到古云的氣息,白霧開始翻滾,並逐漸向外延伸。幾息過後,沒有絲毫閃躲的古云就身處其中,他知道,這是最後一道考驗。
此陣法沒有任何攻擊力,古云身在茫茫白霧之中,承受着濃霧流動時與自己身體的輕微碰撞,感覺到此時如同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在隨波逐流,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是一個很高級的迷陣,自己以前從未見過,古云在陣法迷霧中一副非常欣賞的神態微微點頭。不管怎麼說,琴聲的主人在陣法的造詣上高過自己不少而且沒有惡意,其實在前面破陣的過程中,對方完全有機會藉助陣法活捉或者殺掉自己。
感受到“空”,無盡的虛空,沒有任何一處着力點,所有放出偵查的神識沒有捕捉到一絲信息,就連腳底下也開始感覺不到原本堅硬的地表青石,整個人似乎在虛空中漂浮。
從來沒有的強烈睏意塞滿古云的大腦,整個身軀倍感疲憊,憑空升起的浮力使得他四肢發軟。只要古云腦海裡發出一絲準備睡覺的指令,相信他立刻就會鼾聲如雷。
捉摸不定的琴聲已經是輕如遊絲,古云知道,自己所有的不適都是它在作怪。一團堅冰將古云整個人保護在其中,冰寒的刺激使他驟然清醒,琴聲被阻隔開去,古云同時感到琴聲中發出極其細微的抖動。
雙方僵持了一天,現在對方好不容易出現這麼一絲破綻,古云豈能放過。一道神識緊急貼上琴聲主人不經意間暴露的細微靈力波動,同時他也順着靈力抖動的方向向前方跟進。
顯然,琴聲的主人已經發現自己的失誤,趕緊停下琴聲,這也是這些天來對方第一次被迫停下琴音。
就像孤單航行在大海中迷失方向的船舶,忽然發現前方出現一座顯眼的燈塔,那種喜悅必將激起駕船者無窮的動力。
琴聲斷了,但琴聲的主人顯然低估了古云對於陣法造詣方面的領悟能力。古云神識開路連着對方靈力波動的頻率急追,接着大吼一聲“陣開!”就看見古云身邊兩丈範圍內的濃霧突然急劇翻滾,頃刻間形成一朵龐大的蘑菇雲,將他周圍所有的濃霧帶向空中,頓時,前方三十米處,露出幾間高大的石屋。
中間一座最高大的石屋大門自動打開,裡面傳來蒼老的話語:“這位師弟請進,這些天多有冒犯,還望你見諒,我在這裡清茶一杯賠罪了。”
“師兄說哪裡話,我感謝你這些天來對我陣法修爲的考驗都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既然是此地主人邀請,這杯清茶我是卻之不恭地要喝的。”古云神色平靜地看着前方几米處一間紫色紗帳內盤坐的灰袍白髮老者,心裡卻直範嘀咕,如此高深的陣法造詣居然出自於一個煉氣期十二層的老者,看他那模樣的年齡,沒有一百也有九十,一副隨時有可能犧牲的狀態。
“咳咳!我這模樣讓師弟大吃一驚吧!我乃武城旭,是這靈氣平庸的四象谷修真家族中的一員,不過也是我武家的最後一位傳人了。”說道這裡,彷彿勾起他無限的傷心之情,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聲之後接着說道:
“師弟到此,其實說來也是天意使然。一個月以前,我佔了一副運卦,得知近期有一位將來會成爲大人物的修真者路過此地,他是我解決心中遺恨的唯一機會,所以,只好出此下策引你前來。呵呵!這些天和你交流,可是我過得最快樂的日子。”
古云沒有被對方的馬屁衝昏頭腦,心中暗呼倒黴,不知又會冒出一個什麼樣的危險任務出來,口裡卻還是十分禮貌地說道:“我看師兄你在陣法造詣上絕對可以稱得上大師,而且,你還會什麼占卦,那玩意不是特神奇嗎!有什麼事情需要我這個煉氣期十一層的菜鳥幫忙。”
“你看我很老嗎?其實我今年不過四十一歲,只不過是用腦過度,傷神太深,加上我武家接二連三地發生變故,這才造成我現在這般模樣。哎!”長長地嘆上一口氣後,武城旭帶有一些激動的腔調將自己的故事告訴古云。
原來,武家在此四象谷繁衍生息一千多年,祖上也曾經出現過兩個金丹高階修士,不過近五百年卻連築基修士也沒有出現。武家一直留傳有占卦術與陣法研究心得,這也是爲什麼他們能夠在此堅守幾百年而不被別的大家族吞併的原因。
武城旭天生殘疾,雙腿無法直立,同時離不開他牀底下先祖留下的一座聚靈陣法提供的充沛靈氣供應,否則,靈氣不足的情況下,他就會自動昏迷。
但是,靈根一般的武城旭在陣法及占卦術方面卻極有天賦,領悟力超強,在他二十歲時,佈下的陣法沒有金丹初期以上的修爲是無法強行破開的。同時,加上他那世間少有的占卦絕活,使得武家幾次逃於危難。
無奈,武家到了他這一代,人丁稀薄,僅有他和其妹具有靈根,自從十年前父母走出四象谷外辦事,一去未歸後,此地只剩下他們兄妹兩人相依爲命。講到這裡,武城旭突然沉默,低下頭看着牀前的玉琴半響不說話。
“你有什麼要求就快點說吧!”古云受不了武城旭傷心沉默的神態,一股血氣涌上來,站起身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