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張遇刺的這段時間裡頭,各處謠言四起,有的說老張只是受傷,並沒有死去,有的說老張已經死了,現在奉軍羣龍無首。
至於兇手是誰,說法更是千差萬別,有的說是北洋段祺瑞乾的,有的說是奉軍內訌,也有說是日本人刺殺的,總之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不過有一個人終於能喘口氣了,那就是段祺瑞,本來奉軍大軍壓境,眼看就要打到了北京,老段都準備夾着尾巴逃跑了,可是突然局勢逆轉,老張生死未卜,奉軍快速向關內潰退,段祺瑞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出氣的好機會。
“又錚,馬上率領大軍,給我追擊奉軍,最好殺過山海關,把東三省都給我打下來,這幫關外的鬍子竟敢挑戰中央,簡直就是罪不容誅,一個個都應該處死,馬上給我殺出去!”
小徐的腦子比起段祺瑞和清醒一點,現在老段手上的人馬並不夠,而且奉軍在關外有大量的後續部隊,還有強悍的邊防軍沒有行動,小徐可不想吃,不過他不能直接說自己害怕,因此只能說道“芝翁,現在奉軍出現了內亂,咱們貿然進攻,反而讓他們會抱定一團,倒不如等待他們出現分裂,咱們再下手!”
“嗯!”老段點點頭,不過他還不甘心,因此說道:“必須要給奉軍一個教訓,不然我們威信何在!又錚,你馬上從各地調兵,準備攻擊關外,另外奉軍在關內還留下了不少部隊,你要抓緊時間,都收攏過來,然後我委任你擔任西北邊防督辦。帥軍進駐熱河,斷了奉軍的一條臂膀!”
徐樹錚一聽段祺瑞的安排,也正合心意,因此馬上點頭稱是。就在他要去落實的時候,突然從人送來了一封電報,頓時喜出望外。
“反骨仔馮玉祥已經完蛋了,他帶着貼身警衛逃跑了!”老段惡狠狠的說道:“別放過這個傢伙,他敢在關鍵的時候,捅咱們一刀,就不能讓他好過。”
徐樹錚也不是心胸寬廣的人。已經對馮玉祥都恨透了,因此立刻說道:“芝翁放心,我已經把他的腦袋交到您的面前。”
老段否極泰來,他終於能夠緩一口氣了,他處境尷尬主要是因爲奉軍的強大武力壓迫。現在沒有了奉軍的壓力,其他的勢力就不在話下。老段當即下令解散國會。同時追捕梁啓超和湯化龍。老段忙得不亦樂乎。
這時候在山海關還有一個人,那就是闞朝璽,本來他也是奉命率領大軍一同入關的,但是此時張作霖生死未卜,他又知道了汲金純將熙洽和於衝漢抓了起來,然後趕回奉天。
闞朝璽感到了不妙。很明顯刺殺張作霖的就是日本人,而奉軍之中的親日勢力肯定會受到清洗。他早先和日本人也有聯繫,還幫着吳俊升和張景惠說話,如果老張活着。一定會遷怒於他,如果老張死了,奉軍上下肯定會找他算賬。
他和汲金純不一樣,汲金純和張廷蘭還有一絲香火情分,和日本人牽涉的又不深,因此汲金純敢回奉天,他可不敢。
想來想去,闞朝璽發現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投降!
闞朝璽當即向段祺瑞發去了電報,先是訴說自己一時糊塗,跟着奉軍反叛中央,是大錯特錯,現在願意將功折罪,請求總理原諒,從此之後,願意爲總理效力!
闞朝璽也是奉軍之中的老人,現在手握着一個裝備精良的旅,尤其是奉軍的一個旅裝備能抵得上普通部隊的一個師。闞朝璽要投降,老段更是喜出望外,他當即宣佈任命闞朝璽爲新二十七師師長,全力收編奉軍散落在關內的部隊。
闞朝璽得到這個任命之後,喜出望外,當即率兵出了關,一路上都是奉軍的潰兵,他四處招攬。尤其是張景惠孤身一人跑回了奉天,將一個師的部隊都留在了關內,這些人都成了闞朝璽的目標。
老張率領三個師四個旅,將近六萬人入關,經過這一場大亂之後,安然撤回奉天的部隊只有不到兩個師,足足四萬人散落在關內。
奉軍的兵力遭到了空前的損失,闞朝璽投降了段祺瑞,影響更加巨大,奉軍之中謠言四起,亂象不斷,很多不算堅定的軍官紛紛叛逃。現在守衛在奉天的部隊全部加起來只有三萬多人,情況越來越糟糕。
“拙言,大事不好了!”楊宇霆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老段任命徐樹錚擔任西北邊防督辦,目標直指就是熱河。另外日本人在滿鐵沿線的駐軍也都調動了起來,顯然準備尋隙滋事,拙言你看該怎麼辦?”
張廷蘭靠在沙發上面,臉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他們落井下石,是早就料到的事情,只要咱們能夠穩住,就不用擔心別人。”
其實說實話,奉軍此時的處境的確太危險了,北洋反撲在即,日本人又藉機生事,再加上本身軍心不穩,稍有不慎,就是一個粉身碎骨的局面。
不過越是這時候,作爲一個領袖,就越需要保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不然全局都完蛋了。
“鄰葛,奉軍之中所有的師旅一級的長官都到了奉天麼?”
“基本上都來了,只有熱河的留守萬福麟,海蘭泡的李景林,還有山海關的闞朝璽沒有趕到。”
張廷蘭眉頭微皺:“萬福麟和李景林路途遙遠,而且鎮守地方,任務重大,來得晚可以原諒。闞朝璽就在山海關,我已經給他發電報,讓他和汲金純一同回奉天,現在沒有回來,恐怕是出了問題了!”
張廷蘭話音沒落,常蔭槐就走了進來,焦急的說道:“拙言,闞朝璽已經投降老段了,不只是他一個人,還把手下的部隊也都拉走了。”
“可惡!”張廷蘭一把抓起了眼前的茶壺。摔在了地上,砸了一個粉粉碎。冷笑着說道:“牆倒衆人推,他們是認爲奉軍完蛋了,想要另投明主,好啊,還有誰願意走,就一起走,我倒要看看,沒有了這幫敗類,奉軍會不會完蛋!”
楊宇霆也是眉頭緊皺。牙齒緊咬,大聲的說道:“這些老派的人物全都不可靠,他們眼中只有利益,有奶就是娘。平時一個個不平不憤,總覺得大帥給他們的少了。要進關去搶奪花花世界。結果真到了患難的時候,他們就跑了。這樣的人怎麼能得到重用!”
張廷蘭悶坐了一會兒。反倒冷靜下來了,冷笑道:“走了也好,這次就是對奉軍的一次大換血,沒有了那些老兵油子,我們能夠發展的更好,挺過這一關。奉軍的未來就會更加美好!”
張廷蘭猛地站了起來,渾身上下散發着前所未有的鬥志,朗聲說道:“有本事就讓他們一起過來,看看我會不會怕他們。想對奉軍下手的人,我就剁了他的狗爪子!”
在這種危機的關頭,張廷蘭能夠穩住陣腳,保持信心,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一個莫大的安慰,楊宇霆一把拉住了張廷蘭的手。
“拙言,從輔佐老帥開始,奉軍上下,包括老帥在內,真正能讓我敬佩的就是你。當時我就想着你要是能年長十歲,我就和你一同打天下,沒想到世事弄人,老帥竟然被人暗殺。以後奉軍就由你說了算,楊某願意給你當左右手!”
“再算上我一個!”常蔭槐在一旁笑着說道:“拙言,在大帥入關之前,你就再三警告,可見你比大帥的眼界要高明太多了,也只有你能帶領着奉軍走出低谷,我也願意效忠你!”
患難見真情,楊宇霆和常蔭槐毫不猶豫的站在了張廷蘭一邊,他的心裡頭也有了一點安慰,拍了拍兩個人的肩膀,然後笑着說道:“二位,別看奉軍很危險,但是外部壓力越大,我們要想搞一些變革,就越容易,這次對於奉軍來說,就是一次浴火重生,你們拭目以待吧!”
張廷蘭說完之後,就帶着他們出了書房,直奔老虎廳,此時老虎廳之中座無虛席,張作相和孫烈臣坐在主位上面。
張作相正面沉似水的說道:“大帥遇刺,已經歸天了,大家現在就隨我去看大帥最後一眼吧。”
張作相說完之後,在場的衆人全都驚呆了,他們聽說了大帥遇刺,但是畢竟生死未卜,這些人還都盼着張作霖能僥倖不死,奉軍還不至於徹底洗牌。
現在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之後,所有人都驚呆了,心裡頭全然不知道想什麼了。有張作霖在,奉軍各個派系還能維持平衡,老張賞罰也比較公平,現在他走了,奉軍該何去何從,他們的心裡頭都沒有了譜。
張作相和孫烈臣默默在前面帶領着,衆人跟隨,一同到了老張的病房之中,此時張作霖已經換上了一身齊整的戎裝,靜靜的躺在牀上,一動不動。
昔日叱吒風雲的東北王,此時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所有的威風和權勢都化爲了過眼雲煙,這些忠於張作霖的人,看到之後,一個個悲從中來,忍不住放聲痛哭。
有幾個人直接哭倒在了地上,老張雖然土匪出身,但是待人的確不錯,能遵從命令到奉天的,都是感念張作霖恩情的人物,看到老長官屍體就在眼前,他們怎能不悲從中來!
半晌這幫人的哭聲終於停了下來,張作相才說道:“諸位,大帥遇害,各方宵小都跳了出來,想要趁機搞垮咱們奉軍,大家能同意麼?”
“不能!”孫安虎率先說道:“大帥雖然死了,奉軍的旗號絕對不能倒,我們還要給大帥報仇,把兇手找出來,讓那些想打奉軍主意的傢伙付出代價!”
“說得好!”孫烈臣在一旁說道:“現在當務之急就是穩定軍心,咱們不能自亂陣腳,不能給敵人可乘之機!”
這些軍官們也頻頻點頭,不過眼中還是露出了驚慌的神色。這時候張廷蘭帶着楊宇霆和常蔭槐到了現場,張廷蘭快步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掃視了一圈。
“我要告訴大家一連串不好的消息,段祺瑞宣佈奉軍爲叛軍,要討伐我們;徐樹錚成爲了西北邊防督辦,要趁機攻擊熱河;闞朝璽率領大軍投降段祺瑞,我們入關的部隊折損了七成以上;日本人在南滿路沿線蠢蠢欲動,大有趁機挑事的危險!”
張廷蘭每說一句,就好像一記重拳,打在了大傢伙的心頭,他們全都露出了駭然之色,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麼奉軍就真的走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