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遠從熱河風塵僕僕的趕回了奉天,當初按照張廷蘭的指點,他在熱河一帶靠着貸款,建立起大型的牧場。由於東三省最早一批的農場都已經盈利,老百姓手中有了資金,都要着手改進農業工具,牛馬的價格一下子就提升了起來。
而且隨着俄國內戰的爆發,對軍用罐頭的需求有增無減,肉類需求也十分旺盛,楚明遠籌建的農場不斷的擴張,控制的總面積已經達到了三百多萬畝,養殖牛羊超過一千萬只,已經成爲了整個東蒙最大的牲畜供應基地。
他還不滿足,就在今年又陸續的建立了毛紡廠、罐頭廠、皮衣廠,在赤峰又投資了一個東門最大的牲畜交易中心。同時又將圈地的觸角伸到了察哈爾和綏遠,直接控制的農牧民已經超過了十萬人。
當初他負責的那部分災民,早已經脫貧致富,沒用上五年,他們就擁有了自己的土地和房子。而且他們之中的不少人還成爲了新建牧場和工廠的管理層,從農民變成了企業家,身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所有人再也不用爲吃不飽肚子發愁了,楚明遠也不只是在發展經濟,還大力投資教育,所有農場成員的子女讀書都能享受到補貼,成績越好,程度越高,得到的補貼就越多。中學畢業之後,就由牧場負責安排工作。任何家庭,只要出了一個大學生,就獎勵一百塊大洋,大學生可以自主選擇行業,也可以回到牧場,能夠直接進入管理層。
生活的劇變,對於原本掙扎在生死邊緣的災民來說,簡直難以想象,他們之中很多人甚至都比原來村裡最富裕的土財主還富有,見過的世面也更廣,他們全都滿懷信心和希望。以後的日子還會更好。
能做到這一步,也在楚明遠的意料之外,不過眼看着農民走上了富裕的道路,他反倒有了一些別的想法,企業辦得再好,畢竟能惠及的百姓是很有限的,而一個合適的政策。卻能讓所有百姓都收益。
他想了許久,準備到奉天拜見一下張廷蘭和王永江,尤其是他也知道張作霖遇刺身亡,奉天正處在劇烈的動盪時期,他也想替着張廷蘭分憂。
可是到了奉天之後,楚明遠一下子就被驚呆了。到處都在紛紛擾擾,在街道上面到處紛紛擾擾,不少學生都走上了街頭,打着各式的標語遊行示威。所有的酒飯茶肆都在議論紛紛,客人們交頭接耳,都在討論着趙天鴻被抓的事件。
楚明遠隨手買了一份報紙,上面頭版頭條刊登的就是《奉天晨報》的文章“再請放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歷練。他早已經能夠平靜的對待各種事情了,仔細的看了看報紙,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隨後他啞然一笑,將這份滿紙荒唐的報紙撕得粉碎。
正在此時,一隊學生正巧從這裡遊行經過,楚明遠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這些學生的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同學們。大家先等一等,我想問問你們,爲什麼要發動遊行?”
一個爲首的學生一看有人竟然阻擋他們,頓時就把眼睛瞪了起來:“你是什麼人,想給政府當爪牙麼,趕快給我滾開!”
楚明遠微微一笑:“學生,讀書明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路人,比較好奇而已,如果你們真有道理,就講出來。讓人心服口服,何必出言不遜呢,白白失了風度。”
“哼,還有什麼可說的,政府非法抓捕趙記者,打壓言論自由,想要所有百姓當奴隸,我們自然要站出來,爲民請命,和暴虐專制的政府鬥爭到底。”
在在說話之間,又有不少人圍了過來,一個四十幾歲的人聽到了這個學生的話,不由得搖了搖頭:“我說學生,我在奉天過了大半輩子,也就是這兩年日子好了起來,政府也給咱們辦了不少事情,稅也少了,治安也好了,賺的錢也多了。這些所有人都親眼看見,你怎麼能說奉天政府要把我們當成奴隸呢,不像話,不像話!”
這番話贏得了不少百姓的點頭稱讚,可是那個學生還是撇着嘴,冷笑道:“這點道理有什麼不清楚的,不過是養豬而已。先用小恩小惠,收買人心,麻痹鬥志。一個沒有自由的地方,不懂得尊重法制,肆意踐踏公民權力,哪會有什麼長遠的發展。大家不要被眼前的小利迷惑了,這個世上最寶貴的就是尊嚴和自由,沒有了這些東西,我們與牲畜還有什麼區別。遍觀整個中國,唯有東北的政府用心最險詐,破壞學術自由,鉗制言論,不尊重讀書人,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這個學生慷慨激昂的講話,讓所有人聽得都是似是而非,不知所云,也無從反駁,他也越發的得意。
楚明遠在一旁突然笑道:“一言以蔽之,誇誇其談,空無一物!你說東北政府最爲反動,最爲暴虐,那我反倒要問問,全中國哪裡的民生最好,哪裡的工業最發達,哪裡的教育最普及,哪裡的城市建設的最好,哪裡的農民負擔最輕,哪裡的稅負最少,哪裡的乞丐最少,哪裡的工作機會最多?如果這些都是小恩小惠,還有什麼是大事?爲什麼在你的嘴裡,最不堪的政府,能夠提供最好的生存條件?”
面對楚明遠的連番質問,這個學生頓時啞口無言,一個未經世事的年輕學生,喊幾句口號還可以,讓他真正的去談論一些社會問題,還是太嫩了。聚攏過來的市民越來越多,大家也都聽到了楚明遠的話,也是不住的點頭,甚至有人拍手叫好。
“先生,您的話正是我們想說的,奉天政府的確不錯,做了很多實事好事,偶然抓了一個記者,不至於鬧到滿城風雨啊!”
“沒錯,剛把人抓起來,還沒有傳出處置的消息,何必大驚小怪,不依不饒呢!”
“學生們,你們都回去讀書吧,國家大事不是你們能攙和的,要說爲民請命,我們心裡頭都有一筆賬,誰好誰壞我們都清楚。”
越來越多的民衆發出了質疑,效果比起楚明遠要好得太多,讓學生們的氣勢都弱了幾分。他們出來遊行,就是爲了爭取這些民衆的支持,然後才能掀起更大的浪潮,結果民衆們都不買賬,他們也就失去了繼續下去的勇氣。
“都是一幫愚民,愚昧麻木透了,奉天政府今天能踐踏人權法制,抓了趙記者,明天就能抓你們,現在要是不反對,到時候就沒人替你們說話了!”爲首的學生還在強辯。
楚明遠微微一笑:“同學們,你們口口聲聲尊重法制,你們爲什麼不依法辦事呢,趙天鴻被抓了,你們可以去警局,要求他們解釋原因,可以去法院申訴,走正規的途徑,解決問題。結果這些事情都不做,你們一口咬定奉天政府是在踐踏法制,如果萬一發現那個記者真的有問題,應該抓起來,你們又該怎麼辦呢?”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有一個年輕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大聲的喊着:“大新聞,大新聞啊!《奉天晨報》被查抄,報社之中發現大量往來文件,幕後老闆是南滿鐵路株式會社,報社多名成員捲入間諜案。”
這個消息簡直就好像炸雷一樣,落到了所有人的頭上,一下子就把不少人都砸暈了。被不斷吹噓的趙天鴻竟然是一個間諜,擺出爲民請命姿態的《奉天晨報》竟然是日本人控制的報社。
那他們是在爲誰請命,掀起針對奉天政府的遊行浪潮,究竟有什麼陰險的打算,就不言而喻了。
“學生們,聽到沒有。該抓,抓得好!爲民請命,你們是在替日本人請命吧?”
情況陡然而變,面對這些市民的質疑,學生們臉上都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有幾個人甚至都急哭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楚明遠反倒對大家笑着說道:“同學們,我相信你們不是有心要替間諜說話,如果你們知道了《奉天晨報》的問題,說不定比我們還恨,你們都是被騙的。不過你們也該檢討一下自己的行爲,有熱血不是壞事,但是辦事情更要多動腦子,多思考一下,不要人云亦云,有時候被人家利用了都不知道。”
“先生,我們也不都是想要遊行的,是老師逼着我們的出來的,如果不出來,他們就讓我們掛科,甚至無法畢業!”一個女學生哭着說道。
楚明遠眉頭突然立了起來,又是一些壞事的老師,他早就親身經歷過了,冷笑着說道:“我要是猜的不錯,你們的老師又躲在了幕後吧,他跳舞喝酒,讓你們出來冒險上街,這幫傢伙簡直就是教唆犯,就是文賊!”
不只是楚明遠這麼看,張廷蘭手上也掌握了一串詳細的名單,常蔭槐在一旁介紹道:“拙言,這些跳出來的老師多數都是曾經留日的學生,這些人在日本並不能接觸太多的理工科知識,因此多數都教的是國文歷史一類的東西,這次就是他們在背後慫恿的。”
“統統清理掉,這些親日的老師比起間諜的危害還大,必須一個不留,不能讓他們再禍害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