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元洪晃着大腦袋,漫不經心的說了這話,可是聽在老段的耳朵裡,就好像一個炸雷一般,黎元洪這個傢伙沒有按照自己的授意,解散國會,反倒要罷免自己這個總理,段祺瑞頓時就像暴怒的獅子一般,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看着段祺瑞抓狂的模樣,黎菩薩心裡頭別提多舒服了,被欺負了這麼久,今天終於搬回了一局,黎元洪哪能不高興啊,他還假惺惺的安慰段祺瑞:“芝泉啊,政府離不開你的,就是十天半個月,把問題處理了,你就回來!”
說完之後,黎元洪就把命令給發佈了出去,生米煮成熟飯,老段的總理職務被撤銷了。很顯然黎元洪是蓄謀已久,才果斷出手,給段祺瑞致命一擊,出手時機的拿捏十分準確,攻擊也犀利致命。
黎元洪頂着菩薩的綽號,很多人都把他當成了一個軟弱可欺的爛好人,但是能在亂世之中嶄露頭角,有幾個是簡單的人物,黎元洪的心機也相當深沉,只不過手上沒有什麼好牌而已,纔不得不裝傻充愣,但是真正到了出手的時候,他一點都不含糊。
段祺瑞轉眼之間丟了烏紗帽,他當然不甘心,老段找到了小徐,兩個人商量一下之後,段祺瑞即刻離開北京,出走天津。從李鴻章時代開始,天津就是北洋的大本營,後來老袁又在小站練兵,多年下來,北洋的勢力在天津盤根錯節。
老段到了天津之後,立刻成立了軍務總參謀處,拉着北方各省的督軍,揚言要重新組建政府,同黎元洪幹到底。
北洋政府一夜之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總理和總統徹底撕破了臉皮,這個消息迅速傳遍了天下,奉天離着京津這麼近,當然不可能不清楚。
“媽了巴子,咱們剛說要進行軍演,還沒有準備好呢,北京就出了這麼大的簍子,老段被趕到了天津,咱們還向誰示威啊,難道是黎元洪不成麼?”
“大帥。我看根本不用介意,越是亂,軍演就越要進行,在山海關一線,咱們必須保持足夠的兵力。只有這樣,不管關內的局勢怎麼發展。咱們都能穩坐釣魚臺。而且還能給各方形成壓力。”
楊宇霆笑着把軍演的作用說了一下,原本的軍演是爲了威懾老段,不准他出賣東北的利益,現在繼續進行軍演,就是爲了向關內施壓,影響這場府院之爭的走向。能起到的用處更大。
同樣在場的張廷蘭則是有更深遠的目的,府院之爭鬧到了現在,張勳復辟的鬧劇就要上演了,名義上打着軍演的旗號。實際上是讓奉軍做好戰鬥準備,只要張勳鬧起來,奉軍就在合適的時候,進軍京津,大撈一筆。
另外把郭鬆齡派到了赤峰,也有這個目的,只要辮子軍行動起來,奉軍就趁勢拿下熱河,並且把熱河作爲奉軍進軍整個西北的前哨基地。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不做最大限度的利用,張廷蘭還不如去上吊自殺呢。老張雖然不知道張勳復辟的事情,但是也知道北洋鬧成了這個樣子,肯定會惹得天下大亂,強大的奉軍,就好像一柄利劍一樣,選在京津的頭頂,無論是誰想要獲得勝利,都要給奉軍足夠的好處。
想明白了這些,老張心裡頭有了主意,他就對着孫烈臣說道:“贊堯,這場演習看起來還非常重要,你就擔任總指揮吧,讓小六子也跟着你漲漲本事,一定要仔細籌劃,千萬不要錯過這次練兵的好時機!”
老張話裡有話,孫烈臣當然明白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因此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奉軍也必須加快動用的腳步,可不能讓這個稍縱即逝的機會溜走。
奉軍在這邊磨刀霍霍,準備渾水摸魚,而北京的局勢也是一日三變,黎元洪最初以爲罷免了段祺瑞,就能佔據優勢,但是黎菩薩也低估了段祺瑞的力量。
老段可是北洋新一代的掌門,影響力非常龐大,北洋之中有多少將領都指着段祺瑞才飛黃騰達的,現在老段要是倒了,他們不都危險了麼。
因此段祺瑞手下的四大金剛徐樹錚,傅良佐,靳雲鵬,吳光新全都跳了出去,除了東三省之外,北方的各省督軍也都站在了老段的一邊,共同向黎元洪施壓。
這下子黎元洪的處境就尷尬了,畢竟在這個年頭,手中有槍桿子,說話才能硬氣,黎元洪空有一個大總統的名分,但是沒有相應的軍事力量,罷免了段祺瑞之後,就連新的政府都組織不起來。
黎菩薩的處境越發艱難,而他的同鄉,總統府的秘書長張國淦也替黎元洪發愁。
“大總統,當初我就反對罷免段祺瑞,他的勢力人脈都太雄厚了,貿然罷免了他,只會激起北洋諸將同仇敵愾,對我們反倒不利,還不如把他留在臺面上,看着他不斷的犯錯誤,再最後順理成章的把他拿下。”
黎元洪也苦笑着點了點頭:“乾若,不是我不想忍耐,實在是段祺瑞欺人太甚,他眼中根本沒有我這個大總統,我連一個牌位都比不上,要是不把他拿下,我這個總統也沒什麼意思了。”
張國淦也知道黎元洪心意已決,後悔也沒用,只能想着怎麼去補救,他想了想說道:“大總統,要想對抗段祺瑞,就必須擁有兵權才行,段祺瑞憑什麼這麼猖獗,不就是因爲他手中握着軍隊麼?”
“嗯,這話有理,你覺得咱們該找誰當外援呢?”
“大總統,這天下能諸侯之中,有分量和段祺瑞抗衡的沒有幾個,首屈一指的就是馮國璋,但是他們同屬北洋,而且鞭長莫及,根本不能指望。不過在京津的邊上就有兩個人可以利用,一個是東三省巡閱使張作霖,一個是蒙疆巡閱使張勳。”
黎元洪一聽這話,連連點頭。張勳在天下督撫之中,資歷最老,實力也雄厚,的確能說得上話。另外張作霖雖然只是北洋之中的後起之秀,但是這兩年躥升的速度非常快,手中握着三省兵力,而且剛剛收復中東路,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最關鍵這次張作霖和老段還鬧翻了,段祺瑞向日本出賣了東三省的利益,張作霖感到了極大的不滿。還要搞軍事演習,要是能把張作霖拉倒自己這邊,有了強大的奉軍撐腰,對上段祺瑞,也就有了把握。
“乾若。我看這兩個人之中,張作霖的實力更強大。而且和段祺瑞還有矛盾。把他拉過來比較容易一些。”
“大總統所言極是,卑職願意親自去奉天,遊說張作霖,讓他同意出兵。”
張國淦也是一個行動派,既然做出了決定,他立刻就坐着火車北上。來到了奉天。總統府的大秘書,代表着大總統前來,張作霖也十分熱情,把張國淦請進了府中。
“早就知道雨帥的威名。一直沒來拜訪,實在是失禮的很!”
“石公先生客氣,張某不過是盡忠職守而已,守着本分做人做事。”
“雨帥這句話就值金子,要是天下人人都能盡忠職守,早就國泰民安了,只是總有一些人貪戀權位,破壞法律,實在是天下的禍害。”
說到這裡張國淦向張作霖拱了拱手:“這次來奉天,就是想請雨帥出面,主持公道,段祺瑞爲了參戰,不惜大肆出賣國家利益,尤其是東三省的主權,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這種國賊怎麼還能繼續掌權秉政啊!”
提到了東北的主權,老張把眉頭跳了起來,大聲的說道:“任何關係東三省主權的時候,都必須提前告知三省,還要經過三省議會的同意,不然任何條約,奉軍都不承認,我們不想對抗中央,但是我們也不能眼看着中央把我們都給賣了!”
“雨帥的話說的在理,大總統根本不知道這種事情,不然一定會加以阻止的。不久前奉軍擊敗俄國人,大漲中華威風,堪稱天下軍人表率,現在奉軍理應出手,維持國家的穩定,大總統必定重謝,只要組建新的政府,陸軍總長就是雨帥的。”
張國淦毫不猶豫的拋出了陸軍總長的職務,這可是老段一直兼任的,當成了十足的寶貝,根本不願意鬆手。黎元洪出手不可謂不大方,不過老張卻對這個職務一點都不感興趣,張作霖很清楚陸軍總長雖好,但是除了東三省之外,老張在關內一點人脈都沒有,根本別想號令天下。
而且要想當上陸軍總長,首先就要打垮段祺瑞,雖然奉軍很強大,但是老張還沒有狂妄的認爲可以取代北洋,因此對於這個提議張作霖根本不感興趣。
“秘書長,張某身爲國家軍人,理應爲國效力,根本不敢奢求什麼報酬。只是奉軍和俄國人作戰之後,消耗很大,另外東北的邊境線足足四千多公里,處處都是烽火,想要守住這些地方,需要大量的軍費,還請大總統在這方面幫助一下奉軍吧。”
這種時候就看出了一個領袖是否明智了,老張很清楚自己的勢力,根本沒有追求不切實際的總長名頭,而是直接要錢,真金白銀纔是實實在在的東西,摸得着看得見。
張國淦一聽老張的話,也是有些爲難,黎元洪手裡頭哪有什麼錢啊,況且錢少了根本換不來張作霖的支持,這時候張國淦也知道了老張的厲害,說再多的好話都沒用,把實實在在的東西拿出來。
“秘書長,我也知道大總統的難處,就不用大總統出錢了,只要暫時停止向中央解送稅收就行了!”
按照民國以來的規定,稅收也分成國稅和地方稅兩種,比如印花稅,食鹽,菸草專賣的稅收都要交給中央,地方只收取一些雜稅,東三省總的財政收入有一半以上要交給中央。當然張作霖不會這麼老實,他一直在剋扣節流,但是至少也要交上去三四成,三省加起來也有兩千萬出頭。
這麼大的一筆錢,幹什麼不好,老張哪裡會願意白白給北洋啊,尤其是東三省經濟快速發展,各種稅收越來越多,要是按照規矩辦事,奉天可就虧大了,正好藉着這個好機會,把稅收徹底節流下來,一點也不給北洋。
張國淦一聽這話,也捏了一把汗,張作霖這個土匪頭子真不好對付,眼光真準,下手也真狠。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張國淦也沒法拒絕,求到了張作霖的門上,就要受人家宰割,因此張國淦想了想說道:“雨帥,此事關係重大,我還要徵詢一下總統的意見。”
張國淦又連夜回了北京,就在他離開的時候,張勳又把高小山派到了奉天,讓剛剛成功敲竹槓的張作霖興奮不已,又是一塊送上門的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