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
乃是皇帝后書房,會客重臣之所。
霍青卸甲入宮,在偏殿緩緩等候,此次進京他除了述職之外,還有諸多事情要彙報。
進京之前,他曾路過大炎多地,發現不少州郡坐上懷璧,沒有選用龍淵年號,還是在用永安年號。
說明大炎各地官府懷有貳心者,不在少數啊.
“陛下剛剛回宮,還請冠軍侯耐心等候。”
一旁的宦官如此彙報道。
“好的,辛苦公公了。”
御前宦官聞言,忍不住微微一笑:“冠軍侯言重了,不礙事。”
冠軍侯身爲一國重將,一言一行之間,沒有任何倨傲,對待皇帝身側的近侍,也沒有懈怠。
可見其確實是聖上看重之人。
不多時。
迎着小雨回宮,陸鳴淵洗漱一番,便穿着常服,從殿內走出,看到岳父,輕輕一笑愛哦,打起了招呼:
“讓愛卿久等了。”
霍青沒有大意,依舊是行了一禮,這纔開口道:“眼下聖上剛剛登基,可國內外,卻是不安生,希望陛下不要有太大的壓力。”
“想沒有壓力都難。”
陸鳴淵莫名感慨一句,隨後將剛剛看罷的信件丟給了冠軍侯。
冠軍侯看過信件,露出意外的神情:“有勢力率先對宋氏王朝出手了?”
陸鳴淵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邊晃盪邊認真道:“行蹤隱蔽,實力高強,打了宋氏王朝一個措手不及,僞裝術極爲高超,能潛入國都皇宮,修爲起碼不低於十二境,你覺得誰是幕後黑手?”
冠軍侯搖搖頭道:“恐怕不止十二境,末將曾與宋氏王朝打過交道,他們的軍陣陣法,比其他王朝都要複雜的多,具有多重變化,以城池之利,附近就是儒廟浩然洲,想正面破入宋氏王朝的國都,起碼得有上三品的實力。”
“而且宋氏王朝有一尊十三境的供奉坐鎮,應該不太可能被正面突破,來人實力應該還在上三品之上,至少有對付上三品的手段。”
“有對付上三品的手段”
陸鳴淵低喃一聲。
冠軍侯目光犀利道:“看來,陛下已經可以開始備戰。”
陸鳴淵眼眸一凝,質問道:“戶部傳來的財報顯示,如今大炎連年征戰,尤其是與魔國大軍的征伐,國庫已經基本虧空,若想出兵,恐怕不現實。”
現在最想出兵的人,無疑就是他。
眼下六國都是剛剛繼承天命氣運,實力還不算特別強。
若是給他們三四年時間,八九年,憑藉氣運培養出足夠多的修士,那就不好了。
可是如今大炎國力,卻是無法支撐。
出動軍隊,召集三院的修士、供奉,都是需要軍餉和俸祿的。
不只是精銳士卒,實力強的修士,也必須調度,他們的開支往往纔是最大的。
大炎的山門寶地衆多,大宗洞天不計其數,若是想召集足夠多的修士,消耗的錢財,將是一個天文數字。
都是額外的價錢。
沒有好處,沒有人會賣命,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現在若想開戰。
其實有一萬個辦法。
宣戰理由有的是。
比如,今年又到了一年的年底,可是對比往年,今年的諸國卻沒有上貢的意思。
除了一些距離大炎比較近的小國,那些實力比較強的。
往年這個時候,即使貢品還沒有到京城,但也已經知會一聲,上貢的寶車已經在路上了。
今年,卻沒有一個人發書信告知。
譬如大隋、南離、銀霜這三個王朝,往年上貢都是比較勤快的,今年遲遲沒有上貢。
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天命氣運的降臨,導致他們生出了其他心思。
陸鳴淵有預感,這些王朝背後的老狐狸,是在試探他這個新帝的態度。
看他能不能坐穩這個皇位。
聽到陸鳴淵的抱怨,冠軍侯卻是微微一笑:“沒錢有沒錢的打法。”
他目光深邃道:“不管如何,眼下都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誰對宋氏王朝出手的,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了這次經歷,各大王朝無疑會像驚弓之鳥一樣,相互猜疑,不會像之前那樣,共仇敵愷。”
“若是沒有此人對宋氏王朝出手,那六國就會視天命王朝爲眼中釘,必然是我大炎的危機之始。”
陸鳴淵聽完,覺得冠軍侯的話很有道理。
王朝更迭的道理,自古不變。
若想躋身新的天命,首先應該做的一件事,就是擊敗上一任天命王朝。
六國極有可能,會結成同盟,以順應天道爲由,討伐大炎。
眼下反而替大炎爭取了不少時間,可以利用這些時間開始備戰。
冠軍侯的戰略眼光是不會有錯的。
“若是真想搞錢,也不是沒有辦法。”
陸鳴淵緩緩思忖,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什麼辦法?”
冠軍侯也很好奇,他的這位賢婿,除了武道方面的天賦,難不成還會經商,可以憑空變出錢來不成?
“七皇子麾下的商會,乃是大炎第一商會,若是徹底收編,說不定能弄到不少錢。”
“同時,還可以向勳貴,官宦家族世家收取錢財。”
這個辦法,聽起來很耳熟。
沒錯,正是陸鳴淵想起某位吊死在後山樹上皇帝的辦法。
不過眼下的大炎卻是不同,大炎並非簡單的由世家豪族組成,也沒有什麼黨爭。
在這個世界,還有三教的存在,並且凡事由實力說的算。
只要實力足夠強,能夠震懾羣臣,壓榨出銀子,不是什麼難事。
聞言,冠軍侯的神情頓時有些微妙起來。
聖上身爲天子,居然願意拿這些勳貴家族開刀。
看來是真的想振興大炎,而不是做一個守成之君。
他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如果這些貴族世家能拿出銀子來,作爲軍費,出征六國,他高興還來不及。
只是那些世家大族,恐怕會鬧翻天。
等等
世家大族
忽然間,霍青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既能名正言順的整頓這些世家大族,又能湊到軍費。
“陛下,末將有一計。”
霍青沉聲道。
“愛卿請說。”
陸鳴淵擺擺手。
“我們不妨可以先這樣再這樣.”
“.”
經歷半刻鐘的講解。
陸鳴淵聽完之後,眼眸中也是泛起了精芒,興奮的合掌一拍道:
“好主意!”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平定大炎內部諸多亂象,又可以充實國庫,倒是一舉兩得。”
“就這樣辦吧!”
時間過的極快。
一下子,一個月過去。
宋氏王朝的慘劇,很快傳遍了中土天下。
讓諸國震驚,不過唯獨有一點,卻很讓人在意。
那就是宋氏王朝身上的天命氣運到底還在不在。
天命氣運這東西,本就虛無縹緲。 它是在一個人身上,還是在整個國運上。
對此,卻沒有人知曉。
不過此事卻是真正警醒了六國,需要警惕周邊國家,一時間,國國自危,連同戒備都森嚴了很多。
晚秋到來,天氣漸漸變得寒冷起來,時間上,也漸漸接近年底。
一年一度的萬國大宴,再次進入倒計時。
只是這一次,看熱鬧的人,比以往都要多。
帝京城門的黑檐之下,馬車進進出出。
一座豪奢琉璃轎子,緩緩馳入京城,帶動轎子的,居然是一頭頭相貌各異的蠻獸,看起來就不像是尋常人家能買得起的,即使是大族子弟,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口袋。
路過之人,都在猜測轎子主人的身份。
一襲三足金烏長裙,肌膚雪白的高貴女子坐在精緻雕刻的窗戶一側,素淨的臉蛋上有難以形容的清幽美態,楚楚可憐。
她看向帝京城的一幕幕,發出莫名的感嘆:
“沒想到,時隔一年,還是回來了。”
“這一次,卻是以這樣的身份。”
一旁侍奉的侍女,安慰道:“長公主殿下,沒事的,既然大炎的這位新帝願意收留你來此,就一定有辦法回去。”
“但願吧。”
駱秋芙的眼眸有些黯然,全然沒有了一年前的傲人風采。
“若是我早一點提防那個傢伙,說不定就不會釀成現在的結局,可惜沒有如果.”
此時的皇宮之中。
剛剛下朝的陸鳴淵正與冠軍侯清算這一個月的銀子。
據冠軍侯親口所言,大炎各地,還有諸多沒有臣服的官府,甚至沒有更改年號,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必然要好好做做文章。
於是陸鳴淵便徹查此事。
凡事不遵守的州郡,必須上交足夠的賦稅。
爲了防止羊毛出在羊身上的事情發生,官府將賦稅加在百姓身上。
陸鳴淵派遣大炎明燈司,監察全國。
這些官府在無奈之下,只能找地方豪族要錢。
加上陸鳴淵抄家,將永安帝舊黨舊臣抄家的資產納入國庫,也是一筆鉅款,這些朝廷大員,或許在治國方面頗爲中庸,但家底絕對殷實。
京城之中,凡是之前與永安帝有關聯的大族,全部被陸鳴淵下昭獄。
至於那些因爲怠慢朝廷政令的各地亂黨,出來一個殺一個。
總之就是一條規矩。
犯了大錯的,斬。
犯了小錯的,罰款。
這一個月的時間,陸鳴淵徹底整頓了一番國內的局勢,平定了亂黨,算是將這些未來會發生的麻煩扼殺在了搖籃。
一切還要多虧了冠軍侯。
四處平亂,也是廢了一番功夫。
好在錢是湊夠了。
如今國庫已經比之前富裕太多了,不說可以跟六國開戰,起碼可以動用掃平三國的兵力。
在偌大家業裡面,還要感謝七皇子云萬商會的慷慨解囊。
在他的放話下,陸雲萬自然是沒脾氣,不敢招惹。
二話不說捐贈了上億銀兩。
“其實末將還有一個問題,不知道會不會冒犯到聖上。”
冠軍侯在側殿,望着陸鳴淵,頗爲猶豫道。
“有什麼說什麼,我跟岳丈相處無猜,無需顧忌這些。”
陸鳴淵微笑道。
經歷了一個月的配合,他對自己這個岳父,是越來越滿意了。
既能打仗,又能出謀劃策。
“陛下如何處置七皇子和九皇子?”
霍青最終還是將這個敏感的話題問了出來。
聞言,陸鳴淵眉頭蹙起。
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
只是現階段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壓根沒有功夫去管。
如今冠軍侯提出來。
就代表,是時候處理了。
陸鳴淵嘆氣道:“兩人都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若是簡單的除去,天下人難免會怪罪朕冷血無情。”
“可是帝王不就是冷血無情的嗎?”
似乎是自問自答,陸鳴淵反問了自己。
“再看吧,七皇子三番五次捐贈銀兩到國庫,倒是有功,九皇子一直在府裡,當個富貴王爺,朕不是沒有派人監視,確實沒看出什麼端倪。”
兩人老實,不代表陸鳴淵沒派人監視。
而是24小時全天監視,兩人確實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也找不到什麼理由。
聽到這個答案,冠軍侯反而是放心了。
在他看來,至少陸鳴淵還不是永安帝那種冷血無情的帝王,他的心中,還有親情的存在。
對於親人,還是有顧忌的。
起碼還是個人。
永安帝那種,已經完全是以自己的利益爲主。
不會說殺就殺。
如果陸鳴淵將兩個弟弟都殺了。
那霍青也要考慮一番,自己會不會被用完之後,也面臨被殺的結局。
所以這個問題,他問的很是刁鑽。
“報!”
這個時候,皇宮之外,有禁軍的朗朗聲音響起。
“啓稟聖上,有使臣到訪!”
霍青也聽到了通報,於是抱拳告退道:“既然如此,末將先告退,就不打擾了,先準備一番出征事宜。”
“去吧。”
陸鳴淵擺擺手示意。
不過一會兒。
一位拖曳着長裙的貌美女子,邁入了大殿,肌膚宛若白瓷一樣精緻,氣質優雅高貴,看着很是尊貴。
見到來人,陸鳴淵淡淡一笑道:
“好久不見了。”
“長公主殿下。”
駱秋芙見到他,卻是沒有了昔日的光彩,而是焦急地上前道:“你想要什麼?只要你幫我重回金烏國,重掌權柄,本公主都可以給你。”
陸鳴淵見此一幕,心中一陣舒爽。
一度強勢的駱秋芙,如今卻只能低三下四的哀求自己的幫助。
不管是誰,見此情形,都會抑制不住心中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