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劉瑾就在咫尺之外縱觀全局,這餐飯自然是不敢再玩花樣了,餐後甜點依然是自助餐的模式,施若雲將沈珺懿拉到一邊,言簡意賅的說了這件事,希望沈珺懿知難而退,放棄林晚婧。但沈珺懿卻不在意:
“喜歡誰是我的個人自由,皇帝老子都管不到,憑他劉瑾能奈我和?”
見說不通,施若雲便也不再與他廢話,只是說這件事她只能幫他到這裡了,她不比他個家大業大不畏強權的大少爺,雲鷺賓館畢竟是要開門營業,接八方賓客的。施若雲覺得,不將劉瑾的心思告訴沈珺懿還好,一告訴他,他反而像打了雞血似的燃起了鬥志,一副非要將林晚婧追到手的樣子。
午宴散席,林晚婧婉拒了種種玩樂提議,只說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想回家休息,沈珺懿邊讓小廝去取林晚婧的披風,邊一路跟出會場到了正廳裡,執意要送她回家,林晚婧耐着性子拒絕道:
“真的不用了,沈公子也是難得有空出來聚會,好好玩便是,我可以自己回去。”
“這兒離敬山道有一段距離呢,您今日沒有車用,怕是不方便。”
“我會自己想辦法回去,不用麻煩沈公子了。”
“不麻煩,我順路的。”
“可是我另有約的……”
“沒關係,不知晚婧小姐要去哪裡,我可以送您過去。”
劉瑾一行人從二樓雅座下來,正看到二人爭執的一幕,旁觀了一會兒,提步向他們去,施若雲見狀,心頭一緊,卻見劉瑾到了林晚婧身後,看着沈珺懿,開口道:
“確實不必麻煩沈公子你了,晚婧小姐約的人是我。”
沈珺懿不曾想劉瑾竟真會不顧身份的橫加阻撓,不由得一愣,便是在這愣着的片刻,小廝已將林晚婧那件黑狐皮披風拿了來,沒想到是這麼個局面,看了看沈珺懿,又看了看劉瑾,最終識眼色的呈到了劉瑾面前,劉瑾很是自然的接過,展開了披到林晚婧身上,又看向沈珺懿道:
“其實晚婧小姐原本是要同我一起吃午餐的,可是商會臨時邀請,這個面子也不得不給。所以接下去就不必勞煩沈公子了,劉某自會送晚婧小姐回去。”
話已經說的夠明白了,再要裝作聽不懂,那便是要公開向劉瑾“宣戰”了。沈珺懿只得悻悻道了聲再會,目送劉瑾護着林晚婧往外去。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廊後面,施若雲這才走上來,在沈珺懿手臂上狠狠一擰:
“看到了吧?信了吧?非要撞了南牆才死心是不是?”
沈珺懿卻是不甘心的,咬牙回了兩個字:“未必!”
“你還想做什麼啊?”施若雲大驚,“你看晚婧的樣子像是被逼的嗎?泱泱中華,佳人米一樣多,你何苦爲她一人惹劉瑾不高興?”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唯獨她林晚婧,我不能拱手相讓!”
廊下,林晚婧同劉瑾並肩站着,卻有些拘束了。方纔劉瑾的話她聽的清楚,如果沒有那個幫她披衣服的動作,她還能理解成是爲了幫她解圍隨意說的,但有了那個動作,她此刻拿不準他的出現是不是巧合。兩人就這樣彼此沉默着,直到陸滄瀚上完廁所出來,林晚婧直到劉瑾這是要走了,趕緊開口道:
“感謝少帥今日替我解圍,若少帥得空,今晚便由我做東,略表謝意。”
劉瑾沉吟片刻:“今日只怕不巧,晚宴已另有安排了。”
陸滄瀚聽見劉瑾回絕,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前日也不知誰得知林晚婧接受了別人的邀約,惱的跟被奪了食的獅子似的。眼下被奪走的食兒自己送上門,他倒好,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否了。看着林晚婧略顯失望的神情,他剛要開口圓場,便聽得劉瑾又道:
“但若是今日下午,倒是有時間的。”
陸滄瀚剛想說,對嘛,這個劇情發展才合情合理,但轉念一想,不對啊,昨天劉瑾說了要跟他一起回軍港視察的,看來是要放他鴿子啊!果不其然,不及他問話,便聽劉瑾話音又起:
“滄瀚,一會兒就麻煩你自己回去了。”
“可是你昨天說……”
“你說的嘛,我難得休一個假,”劉瑾很是哥們兒的拍了拍陸滄瀚的肩膀,“對了,順帶把我的司機捎帶回去,我自己開車。”
陸滄瀚卡了半天卻想不出合適的話來,終於憋出一句:“劉瑾,你丫真是可以的!”
將林晚婧送回林家大宅,再回御鯤臺換了正裝,趕到劉道麟府上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帥府燈火通明,家宴已近開席。
“大少爺到!”
伴着這聲通傳,廳裡霎時間安靜下來,劉道麟雙眼熠熠,站起身相迎。見劉大帥如此,滿場賓客亦不敢怠慢,紛紛站起身來,注視着劉瑾步入廳內,他俊朗的五官在水晶燈的華光下越發出彩,筆挺的軍裝將他本就開闊的肩背修飾的近乎完美,金黃的穗子層層疊疊綴在他胸前,隨着他穩重的步伐左右搖擺。
“瑾兒,來,這邊坐!”劉道麟招呼他。
“大帥,怎麼還喚大少爺的小名,都是快而立之年的大人了!”劉道麟身邊,大夫人佘氏嬌聲責備道。
“啊,是啊是啊,是我不好,一高興就給忘了!”劉道麟哈哈笑道。
劉瑾到不介意,目不斜視的徑直走向劉道麟,近了前,恭敬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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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帥!”
“嗯,好!好啊!”劉道麟笑着拍他的肩膀,“還是我瑾兒最懂禮節,不愧是老大,夠資格當兄弟們的表率!”
伴隨着最後一位重要人物入席,家宴總算是拉開了序幕。這是年終慣例的尾牙宴,在場的都是各府道各師旅高官及其家眷,也是這位重權在握,感情生活卻是一片空白的少帥難得會出席的社交場合。既是這樣重要的場合,自然少不了要拿劉瑾的婚事說事,酒過三巡,佘氏便挑了話頭:
“雲柔啊,別怪大媽多嘴,你也不小了,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婚姻大事?”
姨太太們自是默契的很,張家小姐李家姑娘的爭相舉薦,你一言我一語的聊開了,劉瑾並不搭話,自顧自的在心裡盤算自己的事:雖說劉道麟眼下在南海岸還說得上話,但身體卻大不如前,早些年征戰沙場落下的舊傷後患日益明顯,不知坐鎮鷺洲的時日還有多長。坊間都傳,若大帥決定安享晚年,一定是長子接權,畢竟他這些年來爲鷺洲海防做的貢獻有目共睹,鷺洲的兵權也更是他掌中之物。但這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放在臺面下說,因爲無論他如何驍勇善戰,軍功卓著,但他依舊是庶出,若是他接掌鷺洲,只怕是合理不合情。聽到這些風言風語的只怕不止他一人,與他同樣是庶出的三少爺劉昂已經開始布自己的局——對內拉攏各層官員,對外勾結財勢較大的商團,甚至以“聯營固防”爲由同鄰省各方軍事力量保持着緊密聯繫,目的便是借他人之手遏制劉瑾的艦隊。
無論這些消息是真是假,看來是時候爲自己鋪路了,政治聯姻卻是一個明智之選。姨太太們口中的各家小姐大多是權貴之女,將門之後,無論家世樣貌都無可挑剔,只是於他而言,這樣身世的姑娘大多仗着父輩的勢力而太過強勢,要遷就的東西多了,掌握起來也就困難多了,說到底都是彼此利用,可他卻偏偏討厭被人利用。
若是早些時候,婚姻這種事他都是不會多想的,彷彿於他而言,未來同牀共枕的是誰都一樣,只要對他有所幫助,劉道麟又認可,那邊隨他去了。可眼下想到這個問題,他卻沒緣由的覺得不自在,無論姨太太們指名哪一位,他都有些不合心意。
見他不言語,也不大動筷子,似是心有所想,劉道麟於是親自將燒雞的腿拆下來,放到劉瑾碗裡,劉瑾這才醒過神來,先謝過劉道麟,而後舉杯向桌上衆人道:
“謝謝諸位的關心,厚意心領。不過雲柔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有勞各位費心了。
“哦?已有打算?”佘氏並不打算就此結束話題,打破砂鍋的想要追問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如此出衆,竟讓我們雲帥有此關鳩之時。”
“大媽說笑了,只是雲柔自認爲時機未到。”劉瑾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還請各位長輩原諒雲柔隱瞞之失。”
他想結束這個話題的意思已經這樣明顯,姨太太們知趣的不再多話,飯局終了,賓客們陸續進了宴會廳,劉道麟由姨太太們陪着先回房歇息,這麼看來傳言有一半是真的了——劉道麟身體大不如前,已經到了必須考慮帥印交誰之手的時候。劉瑾速來對這樣的宴會興趣缺缺,只是在角落的沙發上坐着,打算酒氣消了便打道回府,劉銘見他一人坐着,便從賓客間抽身向他走來,近了跟前便道:
“大哥,恭喜。”
“喜從何來?”劉瑾反問。
“方纔大哥才說心有所屬,這會兒便不承認了?”
劉瑾啞然失笑,剛纔只是隨口一說想換個話題,不想卻給自己挖了個坑,而且還非填不可。既是家宴,那便沒有那麼多規矩了,劉銘索性往他身邊一座,又往近前湊了湊,劉瑾對這個弟弟確是疼愛有加的,便也不排斥,任由他八卦盤問:
“哥,這位姑娘我可是見過?”見劉瑾不答話,只是嘴角添了絲笑意,於是接着問:“這位小姐當下可是在城裡?”劉瑾依舊不回話,笑意愈深,只是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名字,劉瑾全都搖頭否認,不由得納悶起來:“這鷺洲城裡數得上名的小姐都不是,難不成是外省的……”
“猜,儘管猜。”劉瑾擡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這個意思,便是他無論如何都猜不到了。劉銘卻也不執着,話鋒一轉:
“哥,你若是定了,便早些帶回來吧。”
“怎麼?”
“實不相瞞,聽聞咱鷺洲城裡回來位了不起的人物,說是家世殷實,俏麗可人,又留過洋受過高等教育,便是在洋人面前也說得上話……”劉銘的這番話劉瑾怎麼聽怎麼耳熟,劍眉一挑,打斷他道:
“你是對這位小姐有意思?”
劉銘憨憨一笑:“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實不相瞞,哥,我媽也催着我呢……”
“是啊,你年級也不小了,若是有好姑娘便給自己物色着吧。”劉瑾正色道,“但是,唯獨她,不行。”
最後這句話像是別有深意的,劉銘將那幾個字反覆喃喃了幾遍,似是懂了,又似是沒懂,劉瑾卻也不答他的疑惑,又聊了些有的沒的便先行道別準備離開。
司機將車開到廊前停下,劉瑾接過車,看了一眼時間,時候尚早,他本是想徑直回家的,但不知爲何心中卻又股難以名狀的衝動,於是靠着椅背稍微歇息了會兒,試圖將這股衝動壓下來,可他哪裡靜得下心來,閉上眼,眼前全是林晚婧午宴時那顧盼生輝的俏麗模樣。
良久,他嗤笑一聲,黑色轎車的引擎發動起來,向着敬山道19號的林家大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