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獎過獎。”風月很不要臉地笑道:“都是機緣巧合,也不是刻意招這麼一堆神佛的。”
殷戈止沉默,眼裡光芒閃爍。讓金媽媽隨使臣團一起去齊國,時機恰當的話,的確是能給魏國帶來好處。但這丫頭這個這樣提議,多半也是想給金媽媽出口惡氣吧。
一舉兩得的事情,他一向很樂意做。
稍微一思量,心裡便有了主意,殷戈止鬆了口氣道:“有你幫忙,當真是能讓朕輕鬆不少。”
真的嗎?眼裡“刷”地就亮起了燈,風月高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氣,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臣妾再去給您盛碗湯?”
將空碗放進她手裡,殷戈止頷首:“盛兩碗吧,你似乎沒吃飽。”
看了看這完全被自己吃空的碗,風月老臉一紅,嘿嘿笑着就捏了碗出去。
“主子。”看着她這神情,靈殊忍不住問:“您怎麼這麼高興啊?”
“也沒啥。”眯着眼睛笑,風月道:“就是突然覺得他像個人了。”
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要是一方事無鉅細一手包攬,半點也不需要另一方,那另一方的感覺是很糟糕的,再被寵也有一種不被需要的感覺。風月就一直有這樣的感覺,甚至偶爾會想,這人是不是因爲想贖罪,所以纔對她好的啊?
但是今兒這一碗雞湯下去,她突然發現,殷戈止還是需要她的嘛,幫忙想法子也好,盛湯也好,她好歹也能做事,那心裡自然就舒坦多了。
靈殊眨眼,別有深意地點頭。
於是接下來,魏孝帝就更有人情味了,竟然還生起病來。
風月趕到的時候,就見他已經雙眼迷離,卻還捏着摺子坐在軟榻上。
“命重要還是摺子重要啊?”風月皺眉,一把將人壓下去躺着,讓觀止把摺子統統收起來,一臉嚴肅地摸了摸殷戈止的額頭。
“我的天,靈殊!趕緊拿個雞蛋來在陛下額頭上煮了!”風月黑着臉低喝。
都燙成這樣了還看摺子呢?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懂不懂什麼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這麼年輕,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呢,可不想就莫名其妙守寡了!
擡眼看着她這氣急敗壞的模樣,殷戈止心窩裡暖得厲害,抿着嘴脣輕輕伸手,拉着她的手搖了搖。
風月一愣,低頭就看見這人眉眼間一片柔軟的撒嬌之意:“朕沒大礙。”
“這還叫沒大礙?”一聽這話風月就怒了:“摺子非看不可?!”
“是啊。”聲音沙啞地回答她,殷戈止垂眸:“都是緊急的摺子。”
“那我幫你看!”一撩袖子,風月起身就道:“你怎麼想的我都知道,就按你的法子去改,完事了再說。你先給我躺着!”
說罷,拿了摺子過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像他時常盯着她休息的那樣,一邊寫硃批,一邊拿眼角餘光看着他。
燒糊塗了的殷陛下輕笑,捂着心口道:“原來你每天的心情是這般的滿足。”
“什麼?”從摺子裡擡頭,風月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殷戈止笑而不語。
他看着她這緊張的樣子就覺得心裡踏實,有股子暖流圍着心臟四周來回縈繞。那她每天被他這樣盯着,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感覺?
本來還有些急,畢竟事務繁多,他病了就會來不及處理。可眼下實在是太舒坦了,以至於殷戈止突然想偷懶,再多病兩天就好了。
他想得沒錯啊,面前這個人當真是很喜歡他,從多年前開始就喜歡着他,偷偷跟着他,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大膽放肆地跟他相愛,又在多年之後再度遇上他,與他糾纏。
當時掉進他懷裡的人,是媚眼如絲、風情萬種的,半點沒叫他瞧出不對勁。可現在一想,當時的關風月,怕是一顆心都要跳出喉嚨了,又怕又喜,又驚又怒,跟她那諂媚妖嬈的表象完全不同,就像他心裡驟然起了波瀾,完全不如面上那般平靜一樣。
從始至終,從頭到尾,這一場相思,都不只是一個人的。
真好。
“您還在尋思什麼呢?”面前的人兇巴巴地吼了起來:“還不閉眼休息?!”
勾了勾脣,殷戈止躺回枕頭上,安心地閉上眼。
路修完了,接下來得帶着她,大步往前走才行。
年尾的時候,魏國在西北邊境上與宋國有了第一次的正面交鋒,魏國只三萬人,宋國十萬,這一場仗打得驚天動地,尹衍忠巧借地勢,硬生生挫了宋軍三萬餘人,帶殘餘九千多人死守圍城,等來援兵,前後夾擊,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
消息傳回去,魏國上下一片沸騰。澧都正值春祭,風月挺着大肚子,笑得熱淚盈眶:“尹將軍真厲害!我就知道,他一定能給咱們起個好頭!”
封明一臉驚恐地看着她的大肚子,直搖頭:“娘娘,您坐下來說話!”
伸手拿了帕子在她臉上一抹,又將人按回軟榻上,殷戈止優雅地朝他頷首:“見笑。”
這一臉“我老婆我驕傲她愛怎麼笑怎麼笑”的表情,看得封明黑了半邊臉。
都半年過去了,這人怎麼還是防着他的?一見面就得懟他兩下,不然不舒服似的!
撇了撇嘴,封明扭頭看着風月問:“娘娘最近身子還好麼?聽人說懷着身孕到五六個月的時候最是難熬。”
“還行。”捏了捏自己,風月笑道:“我身子骨還算結實的,帶個球在肚子上不算什麼。況且陛下很是照顧,沒事就給我補身子,陪着我四處轉悠呢,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點點頭,封明垂眸,瞧着有幾分感慨的模樣。
盯着他看了看,風月突然眯眼道:“對了,封將軍今兒進宮來,是有什麼事麼?”
“沒……”有些躲閃地轉開視線,封明道:“就是來看看娘娘過得怎麼樣。”
“是嗎?”回頭看了一眼殷戈止,風月笑得焉壞焉壞的:“那看我過得不錯,將軍可以放心回府了。”
“……”撓撓頭,封明皺眉
:“我再坐會兒。”
“有什麼好坐的?”殷戈止淡淡地道:“這兒可沒有人給將軍做點心,也沒人給將軍補衣裳。”
臉色微沉,封明捏緊了拳頭。
南平進宮已經兩天了,本以爲她昨天會回去的,結果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是惹人生氣了。
成親半年,南平一直對他很好,他對她有愧,自然也不會薄待她,兩人一直相安無事。但前幾日,他想着風月肚子已經大了,於是請了個產婆回來問問,想知道生產會有什麼危險。南平本來還挺高興的,可一聽他的目的,便黯淡了眼神,二話沒說就回房去了。他當時沒在意,直到她說想回宮住住,他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雖然察覺到不對勁了,但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啊。所以只能看着她走,心想她頂多也就是住一晚上就回來了。
結果直到現在,他也沒見着南平的影子。
封明說話一向很直,南平在成親當晚問他是不是心裡還有人,他就答了是。本以爲她會生氣,結果她說沒關係,她很好,會讓他慢慢把人放下的。
的確是很好啊,堂堂公主,卻不矯情不嬌氣,什麼都做,哄得鎮國侯和老夫人都開開心心的,下人也服她。到換季的時候,她還給他做了兩套衣裳,穿出去人家都誇手藝好,問他在哪兒買的。他晚上容易餓,她也就養成了準備好點心半夜給他吃的習慣,半點也不嫌麻煩。
這麼好的媳婦兒,上哪兒找去?
結果現在,他把人氣得回孃家了,沒影子了。封明低頭反思,他該怎麼做才能把人哄回去啊?
瞧着他這表情,風月連連朝殷戈止使眼色,後者會意,眼神深邃:“時候不早了,將軍還是先回去吧。”
“……陛下。”封明回神,皺眉道:“南平公主不一起回去麼?”
殷戈止皺眉:“她什麼時候回去,朕做不得主。說起來,朕還沒問過,她是爲什麼突然回宮了?還關在招舞宮裡不吃不喝的。”
什麼?!封明驚了一跳,皺眉看向他:“不吃不喝?”
“是啊。”風月嚴肅着臉點頭:“問她怎麼了,也不肯說,只說想一個人呆着。”
心口一沉,封明立馬起身拱手:“陛下,臣想去見公主一面。”
“你們已經成親,想見面朕自然攔不着。”殷戈止沉聲道:“但莫怪朕沒提醒你,封明,南平是個善良的姑娘,有什麼事情都會悶在心裡,你壓根不會看出她不高興,她甚至會說自己什麼事都沒有。可偏生是這種人,最易傷心。”
想起她那有點可憐的模樣,封明嘆息:“臣會好生認錯。”
“去吧。”風月擺手:“希望你想得清楚,這兩個人的日子,到底該靠着什麼過,是感激,還是感情。”
微微一愣,封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是個固執的人,要他放下從前的感情,沒那麼容易。他對南平只是愧疚,但就算只是愧疚,他也得把人先接回去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