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仗沒有擊鼓,甚至沒有喊殺聲,只有鐵甲鏗鏘刀劍碰撞。吳國的士兵們衝進營帳,舉起刀劍,打算將魏國之人扼殺於睡夢之中。
此番吳國加上援軍一共十五萬人,戰後已經有十萬陸續撤退。魏國戰後加上援軍也勉強還有十二萬,聽消息說只有三萬留在原地紮營。夜而襲之,加上後續的支援,葉御卿很有信心能打贏這一場。齊國那邊他已經安撫好,吳魏相爭,齊國也定然不願意攪進來。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如果他面對的不是殷戈止和關清越,這一戰說不定當真會得手。
然而,很遺憾,當吳國士兵掀開一個個營帳,發現裡頭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軍營四周,突然就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
“宋軍又攻回來啦!大家殺啊!”羅昊大喝一聲,齊魏假意撤退、藏在四周山上的援軍如洪水一般傾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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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御卿在後方,收到消息的時候,前頭已經打成了一團。
“怎麼回事?”一向溫和的臉上陡然顯出些暴戾,看着面前跪着的馮闖,葉御卿沉聲問:“扛不住嗎?”
“殿下,齊魏雙方的人都在,喊着要殺宋軍,將咱們前鋒營殺了個乾淨,現在正在朝這邊來。”馮闖臉上滿是汗水,焦急地道:“您先走吧!”
笑話,宋國士兵穿的是黃色的戰服,他們吳國是黑色的,這都會認錯?葉御卿咬牙,狠狠一巴掌拍在旁邊的案几上:“拔營!”
這是殷戈止的報復,報復他“誤傷”魏國之兵,竟然不知什麼時候聯合了齊國,一起來對付他。
他怎麼知道今晚他會有動作呢?他的消息應該沒走漏纔對,更何況,齊國霍楠豈是這麼好攛掇的?怎麼會突然就幫着魏國了呢?
這些問題他統統都想不明白,然而來不及想了,帶着四個營,葉御卿急忙往吳國的方向退。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回吳國可有些難交代了。不過也無妨,眼下齊魏都不敢主動挑起戰事,就算他攻魏之心暴露,魏國也不敢如何。
夜晚的寧靜被打破,殺戮之聲響至黎明。黎明破曉的時候,葉御卿到了玉山關附近。
“殿下。”馮闖擔心地看着他:“咱們歇會兒吧,您看起來很累。”
望了望那高高的玉山,葉御卿閉眼,很是不甘心:“本宮是不是不適合打仗?”
馮闖一愣,低頭沉默。太子是從文的,領兵之事自然不太擅長,考慮得不是很全面,也不瞭解實際的情況。但現在這一步踏錯,局勢已經無法挽回,他再責備殿下也無用。
於是,馮闖道:“殿下已經做得很好了,是對手太過狡猾。”
殷戈止那叫狡猾嗎?已經是非人了!葉御卿抿脣,躺在草地上擡起袖子遮了臉:“本宮錯了,本宮不該選戰場上同他過招。”
“殿下。”有探子神色古怪地過來,遞了一封請帖給他:“魏國那邊的人送來的。”
微微一凜,葉御卿坐了起來,伸手打開一看。
“吳國太子殿下親啓:玉山右側山腰上已備
薄酒,還望殿下賞光同飲。”
臉色一沉,葉御卿合了這帖子,低笑出聲:“馮闖,你看這個人,實在是小氣,什麼都得原封不動地給本宮還回來!”
他送他一個“夜黑誤傷”,他還他一個“夜黑誤傷”。他給他一張請帖,他還他一張請帖。
笑着笑着,心裡的怒火便冒了起來,葉太子起身,看着探子問:“他們怎麼會走到我們前頭上了玉山的?!”
探子低頭:“屬下不知,但帖子是從山上傳下來的。”
眯了眯眼,葉御卿想起了那滯留在後頭的魏國的六個營,勃然大怒:“他又騙本宮!”
什麼帶着十個營去支援尹衍忠,還偷偷去?!瞞着蹤跡?!他壓根就沒去前頭,一直在後頭等着他呢!
魏國西北邊境臨吳,可他們在的地方更是有江,江水寬闊,大軍渡河太過麻煩,所以他要回吳國,一定會從玉山過。玉山關在玉山左側,是魏國的地界,所以他只能走右側。可這天殺的殷戈止,竟然帶着六個營在玉山右側等他?!
什麼大夫,什麼安胎藥,他壓根就是知道自己身邊有奸細,故意將計就計給他演了場戲!讓他放心拔營去前線,自個兒卻堵着他的後路!
“其餘營的人走到哪裡了?”抱着一絲希望,葉御卿問了一聲。
馮闖拱手道:“紮營地離玉山實在太近,您昨日下令部分人撤退,他們便已經連夜過了山。若是要等後頭的人……”
後頭是有人,好幾萬呢,可是齊魏的人更多!被人堵在玉山這兒打,他纔是真的要丟了性命。
殷戈止壓根沒給他留活路!
深吸一口氣,葉御卿緩了好一會兒,理智回籠,拂了拂衣襬:“罷了。”
已經走到這一步,別無選擇,只能選傷亡最小的方法回國。
“往玉山關走。”他道:“去找魏國的人聊聊天。”
殷戈止是贏了,可他也不想讓他贏得那麼舒坦,那麼算無遺策!他在左側等着是吧?行啊,他直接去右側,跟魏軍正面談判,誰敢動他不成?聯盟還沒破裂,魏國也沒膽子對吳國如何,與其送去殷戈止的嘴裡,葉御卿覺得,還是去找魏國正常的人談判比較好。
於是,吳軍扭頭,義無反顧地撲向了玉山關的懷抱。
一路上看着四周的山山水水,葉御卿其實已經冷靜下來了。他的確不適合在戰場上跟人耍心機,所以輸了也心服口服,沒什麼大不了的,回去國都之後,再慢慢來麼。
但是,當站在玉門關關口下頭,看着城樓上長身玉立的殷戈止的時候,葉御卿有些崩潰了。
“你是會飛還是怎麼的?!”怒喝出聲,葉御卿雙眼通紅:“不是在玉山左側嗎?!”
“殿下爲何如此氣憤?”殷戈止淡淡地道:“朕聽聞殿下來了,特意出來迎接。”
“你又騙本宮——”一口腥甜卡在喉嚨裡,葉御卿怒不可遏!
“說來不巧。”殷戈止皺眉道:“本來的確是打算去玉山左側恭迎殿下的,可內
子腹疼,朕別無他法,只能先行回關。”
旁邊躲着看熱鬧的風月立馬捂着肚子,裝出一副真的很疼的樣子,眼睛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戰術上的攻擊不算什麼,可這心理上的攻擊,還帶家眷一起攻擊,是個人就受不住!
側身張口,葉御卿終於是吐了血。
“殿下別太激動了。”殷戈止關切地道:“先進來吧,咱們坐下聊聊天。我魏國是禮儀之國,各位的兵器也可以收起來,不用緊張。”
禮儀之國?禮儀之國能有這麼無恥的國主?抹了把脣邊的血,葉御卿脣豔得攝人,眯着眼睛道:“有你在,本宮焉敢進這玉山關?!”
“不進此處,殿下打算去哪兒啊?”伸了個腦袋,風月笑眯眯地道:“何愁還在等着您呢。”
何愁?
乍一聽這名字,葉御卿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之後,他便沉了臉:“貴國是打算用區區宮女威脅本宮?”
“這哪兒能啊。”風月搖頭:“能威脅到您的,只有吳國的利益,女人算什麼呢?您都讓何愁喝墮子湯了,我傻了纔會覺得她能威脅您。”
墮子湯?葉御卿皺眉,何愁當初的孩子本就保不住,怎麼聽着倒像是他不要她的孩子一樣?
難不成,她其實也是這麼以爲的?
心裡沉了沉,葉御卿搖頭,甩開那些個兒女情長的事,皺眉道:“既然無法威脅,那娘娘也沒必要提她。”
說是這麼說,語氣卻是軟了。何愁還在這裡,他要是直接走了,那可能她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只有他親自去要人,才能從這對不要臉的帝后手裡把人搶回來。
“殿下應該還有事要與朕商議。”遠遠看着他的表情,殷戈止給了個臺階:“與其僵持,不如還是先進來談談。”
沉默片刻,葉御卿冷哼一聲,總算是點了頭。揮手讓身後的士兵先進城。
外頭的戰火依舊未歇,客棧的房間裡,殷戈止和葉御卿相對而坐。
風月和何愁坐在他們的旁邊,何愁顯得很不安,伸手倒了茶水之後,下意識地往風月的方向靠了靠。
就這一個小動作,看得葉御卿心頭火起,面兒上卻沒顯露出來,依舊是一片溫潤之色。
“希望魏國能先將本宮的貼身宮女還回來,表示一番誠意。不然接下來的事情,也無法談。”
殷戈止淡淡地道:“人不是我們囚着的,是自願留下來的。殿下若是想要人,自己能帶回去便帶。帶不回去,那就不能怪旁人。”
輕笑一聲,葉御卿道:“魏國國主跟以前真是不一樣了,有兵權在手,說話都硬氣了。”
“過獎。”像是沒聽出來他的嘲諷,殷戈止頷首:“葉太子還是同以前一樣,擅長權謀之事。”
就是不擅長打仗。
捏了捏拳頭,葉御卿道:“國主就不擔心兩國打起來嗎?”
“擔心。”殷戈止頷首:“貴國援軍之中,還有朕親手教出來的兩個徒兒呢,怎能不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