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開,許多人都驚疑不定起來。傾向蕭天的人,不免心中忐忑,暗暗猜測着,這是不是意味着蕭都頭在這次博弈中,終於是扛不住了。
不然,怎麼會先是送走了自己的女人,而今又連唯一的產業都關掉了,更是將身邊的智囊都打發走了?
而吳家,卻是在第一時間歡呼起來。在他們看來,這顯然是蕭天慫了。是一種變相的退避,不敢再和自己櫻鋒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哼,現在知道怕了?晚了!他若不跪在我眼前磕頭賠罪,便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了!”
據說,這是吳家少爺吳寶山當晚,在幾個狐朋狗友的聚會上喊出的話。
這句話很快就傳播了開來,蕭天自然也聽說了。只是這對他毫無影響。喊的再響也沒有用,有種就拿出實際行動來。只要對方真敢跑自己眼前蹦躂,蕭天不介意活動活動筋骨。
他沒去理會吳寶山的叫囂,而是一轉身出了門,直接往東市的英雄樓而來。有些事兒,是該說道說道的時候了。
這一次,陪在他身邊的,除了大柱子這個跟班外,還有馬家的小子馬麟,以及馬麟那個朋友蔣敬。
打從上次馬家祠堂那出事兒之後,馬麟和蔣敬兩個,就隔三差五的來尋蕭天喝酒。
對於蕭天,馬麟實在是佩服極了。他和蔣敬私下裡談起蕭天的時候,二人都覺得蕭天其人深不可測,言語行止,大異於常人。
“………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你們難以想象的地步。除了大宋、大遼、大金、西夏等等,數萬裡之外,還有更多的國家,更多的人。他們有着完全和咱們不一樣的文明和傳承,人這一輩子,建功立業固然是一種追求,但若是周遊天下,將藍天覆蓋下的地方都轉遍了,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功業?”
“周遊天下............渾身黑色的人,有着藍色眼睛的人,像金子般眼色頭髮的美女…………..,爬上全是白雪覆蓋的大山,走上數月都看不到邊際的大海,一望無際、卻又潛藏無限生機的大漠………”
“讓漢家文明的大旗,在無限的天空下到處飄揚………”
好吧,以上種種,徹底煽動起了兩個活力過剩傢伙的情緒。跟着他,這一生或許真能見到無數不同的風景。兩人如是決定了。
大柱子咧開大嘴笑着點頭表示贊同,對於都頭說的那些什麼這種人那種人的他不懂。他牢牢記住的一點就是,跟着都頭,有肉包子吃,不管是到哪裡!
幸福,有時候,其實真的很簡單。
至少,現在大柱子,還有馬麟和蔣敬就覺得很開心。
不過,相對於他們,朱貴卻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不但不開心,他還很鬧心。
四個人中,其他三人自然是不放在朱大掌櫃的眼中,但是,領頭的這位主兒,今天忽然衝了過來,其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要知道,這陣子外面全是關於他的傳聞,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更應該表現出的狀態,該
是儘量少出現在人前,多藏在家裡纔是吧。或者,哪怕是一怒之下,拔刀而向也算是正常啊。
可眼下這位,偏偏就跟沒事兒人一樣,仍然呼朋喚友的招搖過市,還大大咧咧的坐到自己這英雄樓裡了。
而自己這英雄樓雖然也是酒樓,可卻面對的都是大富大貴的客戶好吧。像這位這樣的,也不是不接待,只要他們有足夠的銀子,大可自由進出。
可真要是有那種財力的,又怎麼會一直屈居這種身份呢?就像上次來的那次,不也是故意來噁心吳家纔來的嗎?除此之外,他來了京口這麼久,又何曾往這裡來過?
難道……..是上次的事兒,被他察覺了?又或者,是來試探的?可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了?眼下大事在即,可千萬莫要出什麼變故纔好。
朱貴心中嘆着,滿臉賠笑的將幾人迎了進來,一路上這心中不知轉了多少個彎兒,卻始終猜不透。
“蕭都頭,這裡是咱們英雄樓最好的雅間了,你看坐這裡行嗎?”一時猜不透對方的心思,朱貴強壓着翻騰的心思,引着四人在三樓一處房間前停下。
蕭天臉上似笑非笑,擡眼打量了四周一圈,這才微微一笑,搖頭道:“朱掌櫃的,你確定要請我們坐這裡?”
朱貴心中一沉,面上卻做出一副驚愕的神情,詫異的道:“怎麼?蕭都頭莫非覺得這裡不好?可這真的是咱們這兒最好的房間了。”
蕭天臉上笑容漸漸淡了,淡然道:“朱掌櫃要說好,那便好了就是。只是一旦待會兒大夥兒說出什麼話被人聽去了,給朱掌櫃的,哦,確切點說,是給你們帶來不便,可就怪不得咱們了。”
朱貴臉色微微一變,左右看看,這個時候還太早,並無其他客人上門,讓他心中略略一鬆。
“蕭都頭說笑了,客人們來此用餐,說些什麼,又怎麼會給我們帶來不便?呵呵,無妨的,無妨的。”強笑着應付着,眼神卻一眨不眨的盯着蕭天。
蕭天嘴角浮起幾分譏誚,淡淡的道:“哦?既如此,那好。便請貴東家出來一見吧。”
說到這兒,頓了頓,又補充道:“我說的東家,是真正的東家,朱掌櫃的明白嗎?”
朱貴面色不變,賠笑道:“蕭都頭究竟在說什麼?什麼真正的東家,這裡的東家就兩人,一個是小人,另一個是小人的兄長。只是小人天生喜歡經營之道,這才自任了這掌櫃一職。呃,莫不成都頭想要見的是我家兄長?哎呀,這可難辦的很,我那兄長最喜遊山玩水,這一年到頭在外的,便是小人也難見一面,實在無法給都頭引見。不知都頭究竟何事,若是方便的話,不妨跟小人說下,待到家兄歸來,必然轉告就是。”
蕭天看着他表演,並不打斷他。身後馬麟和蔣敬,也只是一早去找他,順便被一起叫來,並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麼。所以,此時便和大柱子一樣,都只能是滿頭霧水的看着。
朱貴自己說了一通,卻見蕭天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一言不發,不由的心中發毛。暗暗咒罵,這混蛋究竟要做什麼?你倒是痛快說出來啊,這麼只盯着老子看,老子臉上難道長花了不成?
臉上擠出的假笑越來越是僵硬,直
到朱貴自己都覺得難受了的時候,蕭天才淡淡的開了口。只是一開口,頓時就讓朱貴再也繃不住了,一張圓圓胖胖的臉上,頓時滿是陰鶩防備之色。
“我要見的東家姓黑,黑東家。嘿嘿,至於說什麼事兒嘛,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商量下,看看碼頭上那批紅貨怎麼分而已。怎麼樣,朱掌櫃的,這話能帶到嗎?”
這就是蕭天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話。
朱貴兩眼漸漸眯了起來,衝着後面一揮手,幾個夥計模樣的男子霎時衝了出來,手腳麻利的將大門掩上,隨即紛紛圍了過來,將蕭天幾人圍在了中間。
馬麟和蔣敬三人,便再是遲鈍,這會兒也終於反應了過來。蔣敬一手探入懷中,兩眼微微一縮,身子半轉之際,已是與馬麟背靠背,緊張的盯着四周圍上來的衆夥計。
馬麟卻是怒喝一聲,從袍襟下摸出一把解牛刀橫在手中,身子微微拱起,如同一隻炸了毛的豹子,兇橫的瞪着前面幾人,似乎隨時便要暴起傷人。
而另一邊的大柱子,在微微愣神之後,終於也是明白過來。狂吼一聲,將腰間那大一號的腰刀擎出,上前一步擋在蕭天身前,持刀指向朱貴,大怒道:“好你個死胖子,莫不是要造反不成?來來來,想動咱家都頭,先跟你賴爺打過再說。”
這渾人一根筋,往日裡辦差習慣了,一出口就是先給人按上個造反的名頭。此刻大瞪着兩隻牛眼,滿臉興奮之色,那摸樣哪裡是憤怒對方造反,簡直就是巴不得對方造反纔是。
朱貴這個膩歪啊,看也不看那渾人,只眯着眼看向蕭天,冷冷的道:“蕭都頭身在公門,如此張口胡言,莫不是看上了咱們這英雄樓了,要使這種手段奪了朱某的產業?嘿嘿,只怕要讓都頭失望了。朱某可不是那般任人欺負的小商小戶,倘若你好好的來消費,咱們自是待如上賓。若是那欲要欺負我等的,哼,這裡旁的沒有,殺豬刀倒是備的有的。”
大柱子見自己吼了半天,人家居然不理他,不由大怒,還待再說,身後蕭天已是伸手拍拍他肩,將他拉到自己身後,扭頭看看四周滿臉獰笑的衆夥計,挑了挑眉頭,淡然道:“看樣子,朱掌櫃的是不肯給蕭某傳這個話了?擺出這麼大的場面來,呵呵,倒也真的看得起蕭某。”
朱貴面色愈發冷厲了幾分,哼道:“明人不說暗話,朱某自認與你蕭都頭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而今你忽然欺到門上來,究竟爲何?今日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嘿,朱某這英雄樓雖不是什麼刀山火海,但要囫圇着走出去,怕也不那麼容易。”
蕭天定定的看着他,忽然仰天大笑幾聲,隨即笑容猛然一斂,冷然哼道:“好個往日無怨近日無仇,那晚算計蕭某之事,莫非也是蕭某欺你不成?”
這一聲喝,聽到朱貴耳中,當即就是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果然如此。只是雖然明白了,但一來都這種局勢了,便再解釋也是多餘;二來,剛剛這蕭天口中所說的,實在干係太大。就算沒有這個結在前,今天也是無論如何不能放他走了。
想到這兒,朱貴眼中兇光一閃,便要呼喝動手。哪知道,那嘴還不等喊出聲來,一聲斷喝,一個身影已是橫空而來,猛然往身前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