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的迴歸自然給太和縣帶來不小的震動,不論鄉紳士族亦或是官吏臣工,都希望能夠拜訪一下這位少年巡按(黜置使)。但是陳浩如今的身份又豈是昔日的吳下阿蒙,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相見的。陳浩在太和縣逗留十日,只接待了王百川與李老,其他人全部拒之於門外。
陳家宅院的華亭中,陳浩與張著雨對坐飲酒,兩人均少言寡語沒有過多的說些什麼。
“張兄,前日多虧你出手相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小弟敬你!”陳浩說着拿起酒壺擡手揚起以示敬酒。陳浩對待所有人絲毫沒有自命清高的架子,除了在大庭廣衆之下尊卑有序,私下裡都是和善相交,平輩相交。
陳浩的舉動與言辭,這些時日張著雨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身居高位卻沒有那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待人誠懇爲人謙和。這讓本對官場厭惡的他有了一絲希翼,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千里迢迢前來幫助陳浩,俠義心腸的他,是希望官場上有爲百姓辦實事的人。
“張兄,上次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委屈你和嫂嫂了,小弟自罰一杯!”陳浩說着又是一大口喝下,對於當日用無形散放到兩位高手,陳浩感覺有些不好意。
張著雨慢慢的品嚐着這壺中烈酒,最後不由苦笑道:“我張著雨行走江湖向來恩怨分明,否則也不會在你抓了我兄長之後,還會前來助你!兄長這般視百姓水火於不顧,這也是他應有的下場!”
但是突然話鋒一轉帶着一絲微笑道:“陳大人,你可是騙的我夫婦二人好苦啊!”雖是笑而言之,但是卻有指責之意。
“哦?張兄何出此言,小弟何曾騙過你?”陳浩饒有興趣的問道。
張著雨深深的看着陳浩一眼調侃道:“你名爲陳浩,官居黜置使,然而當日說什麼陳長風,竊賊之類的謊言!這些你可是一直在欺瞞我們啊!”
陳浩聽罷不禁哈哈大笑,惹得張著雨在身旁不禁有些發毛,若非早知道陳浩智慧過人,早已名揚天下,他都會懷疑的罵一句:你這小子是不是神經病!
“張兄,小弟並沒有騙你,小弟姓陳名浩,雖然根據禮經,須得二十歲纔可取字,但是小弟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你是知道的,十六歲便取字爲長風,如今已有一年之久,何來騙你?至於說自己是竊賊也沒有錯,當日行使的確實是盜賊行爲。”陳浩巧言辯解,把本來前世的名字都加了進去。
張著雨心想,你確實不按常理出牌,堂堂翰林學士,黜置使大臣竟然用無形散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不僅如此,各行各業都如此嫺熟,就連那易容之術可以說一大絕活了。
“那以陳大人之意,你承認自己是竊賊了?”張著雨仍舊不肯放過陳浩,心中暗道,姓名一事算牽強的說過去了,但是這盜竊一事,看你如何回答。
看着張著雨一臉調侃的樣子,心中不免一笑:“《莊子·胠篋》:‘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爲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所以竊有大有小!”
“大者來說,可竊取一國一天下,有人的竊國竊天下是爲了一己之私,那麼他確實是竊賊;但有的人爲了天下黎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安享太平而竊國竊取天下,正如我大唐高祖皇帝一般,這豐功偉績,竊地有錯嗎?”
“這……”張著雨有些啞口無言,他總不能說有錯吧,那豈不是謀逆之罪。
陳浩心道,敢跟我玩辯論你還遠着呢,於是接着道:“古有信陵君竊符救趙,是春秋戰國時期的一段佳話。那信陵君此舉,竊地有錯嗎?”
張著雨被陳浩這一通說的頓時啞口無言,最後喝了一口酒不由仰天嘆道:“都說陳學仕,學識淵博,通曉古今,就連着辯論之才也是當世少有,張某歎服!”
“呵呵,張兄說笑了,其實張兄又何嘗不是盜竊者呢?”陳浩呵呵一笑,拿起酒壺與張著雨對飲一口道。
“哦?盜竊一事我張著雨可是從未做過,你冤枉我了!”說這話很是信誓旦旦。
“張兄與嫂嫂相濡以沫逍遙伴侶,嫂嫂的心不是被你這個偷心賊給偷了又是什麼?”陳浩亦有深意的看着張著雨調侃道。
“哈哈,陳大人,你可真是……呵呵,來,我敬你!”張著雨被陳浩這一席話說的是毛骨順暢,心情暢快許多。
隨後不多久,張著雨夫婦便離開了太和縣,身爲鏢師的他們,自然不能長時間在外耽擱,此次跟隨陳浩而來,便是想看看陳浩是何許人也。如今已然明瞭,也就可以安心離去。陳浩幾番挽留,但見兩人去意已決,只有杯酒送行,望有緣再見……
這一日陳浩正在書房看公文,突然陳昇來報,說劉縣丞登門拜訪。陳浩一聽忙叫陳昇將劉縣丞請到客廳,自己片刻便會過去接待。
對於劉縣丞,陳浩與他可謂是交情不淺,當年在太和縣當幕僚之時倒是得到劉縣丞的不少幫助。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當年酒宴之上劉小姐的相助之恩。
不一會功夫陳浩換上隨身的便衣來到客廳,見劉縣丞有些愁容的坐在那裡,於是上前拱手問道:“劉叔,您可算來了,小侄這幾日便準備回壽州城了,到時候再相見恐怕實屬不易了!”
“下官劉子衡拜見巡按大人!”劉縣丞見陳浩趕忙施身行禮道。
陳浩雙手託着劉縣丞的雙臂笑道:“劉叔,你太客氣了,您看我可穿官服?又稱您爲劉叔,您就不必這麼拘謹了!”
“額……是!”劉縣丞聽罷一臉的尷尬,但是眼神之中卻是十分的欣慰。心道好一個謙謙有禮,禮賢下士的少年郎,難怪有今日之成就。
待二人分賓主落座,奉上香茗,陳浩便關切的問道:“劉叔,見你面帶愁容,是否有什麼不順心之事,可否與小侄說說?”
劉子衡放下茶盞有些尷尬略帶不知所措的道:“不滿大人,下官此次前來是有事要求大人,因爲此事非大人不可爲!”
“哦?劉叔請說!”陳浩聞聽此話不由來了興致,到底是何事非自己不可爲。
陳浩這麼一問,劉子衡神色有些慌張,最後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似的,霍然起身深施一禮:“還請大人屈駕寒舍探望一下小女!”
說完之後便不敢擡頭看陳浩,劉子衡知道這樣的要求有些過分。按身份來說,一個小小的縣丞有何德何能讓一位巡按屈駕自己家中。別說是他,就連王百川王縣令也不敢隨意邀請。這正如皇上鮮見屈駕大臣之家一般,除非有特殊的情況。
按照這事兒,也是有些尷尬。讓一個巡按屈駕縣丞之家也就罷了,探望的盡然還是縣丞之女,這可是有些不妥。雖然唐朝民風開放,男女之間沒有後來宋代那般的嚴苛,探望一位女子也無可厚非。但是陳浩可不同,如今身爲欽差可謂是代天巡狩,一言一行都會被當地乃至各地的文人墨客書勾勒。如此毫無理由的探望一女子,可謂是給那些傳播謠言者有了滋生的沃土。
“咳咳,劉叔可否說明確一點!”陳浩有些尷尬的問道,這無緣無故的讓自己去看你女兒,這要是傳出去可是有些不妥。
“大人,小女已經身染重病臥牀不起,所以下官想乘大人逗留本縣之際,到寒舍……看看能否救治小女!”說道自己的女兒劉子衡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
陳浩聽罷不由一愣,繼而心中暗道,你早說清楚不就得了嘛,直接就說找本官給你女兒看病多省事,想到這裡於是起身趕忙問道:“劉姑娘身患何病?竟然如此嚴重?”
“下官不知,大夫全都請了一遍均無人可治!”劉子衡耷拉着腦袋,滿臉愁容很是擔憂。
陳浩見劉縣丞如此愁容滿面,心中也是不忍,劉小姐當日之恩他至今銘記於心,一個心地如此善良的姑娘怎麼就這麼短命呢?難道跟林黛玉一樣不成,都是體弱多病的主兒。
想到這裡陳浩便安慰道:“劉叔不必擔心,作爲朋友一場,小侄隨你前去便是,小侄略懂醫術說不定能幫上一些!”
“多謝大人,有你前去定會藥到病除!”劉子衡欣喜的趕忙起身道。
“額,劉叔,小侄可不是神仙,您過譽了!”陳浩一臉汗顏與尷尬,自從上次救治林月瑤的水痘之後,太和縣的人都把陳浩當成了能治百病的活神仙。
於是陳浩以便裝獨自一人隨劉子衡來到劉府,不待通傳便與劉縣丞來到後院繡樓。緩緩走進繡樓,環往四周,那輕微幔帳,絲絲珠簾,處處流轉着所屬於女兒家的細膩溫婉的感覺,這與當年在飛鳳山張紅鸞閨房之中的感覺是不一樣。
靠近竹窗邊,暗紅色的桌案上擺放着幾張宣紙,硯臺上擱着幾隻毛筆,一眼望去,赫然便看到雪白的宣紙之上一幅梅花圖欲然紙上,細膩的筆法,似乎在宣示着閨閣的主人多愁善感之中略帶些許執着,所遺憾的是還沒有完工。窗外清風徐來,吹動着風鈴,清脆的鈴聲讓人感覺格外的寧靜。
“老爺!”一素衣打扮的丫鬟上前施禮道。
“恩!小姐今日好些了嗎?”劉子衡沉聲問道。
“回稟老爺,小姐依舊進食甚少,越來越虛弱了!這是老爺請的大夫嗎?”丫鬟說着聲音越來越小,聲音有些哽咽。
“嗯,先下去吧!”
陳浩在來的途中就與劉縣丞說好了,自己的身份不想暴露,以免招來非議。所以當丫鬟問起,劉縣丞自然是順坡下驢說是請來的大夫。
丫鬟遲疑了一會這才施禮應道:“是!”
在她看來近日老爺請了不少大夫名醫,都沒有把小姐的病醫好,心中思忖,眼前這個年輕的大夫又能有幾分道行。雖然心中如此想,但是也無可奈何,希望能夠出現奇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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