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太孫想着拿捏鄉巴佬劉元,測測他的性情反而把自己逼得憤而離席時,這邊,盧縈戴着紗帽,朝着南城走去。
洛陽東西南北四城,北爲貴,南爲下,這居住在南城的,自然很少有達官貴人。
不過話說回來,洛陽那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天子腳下,是天下等的繁華之地。因此,便是南城被洛陽的權貴看不起,在外人眼前,依然是等的好地方。
盧縈來到南城的條街道上,此刻正是下午,這裡人來人往的特別熱鬧。而來自天下各地的南腔北調,這裡也可以得聞。
她停下了腳步。
擡了擡紗帽,盧縈轉眼看向個正在忙碌的店鋪。
那店鋪,盧縈的二表姐,曾經的漢陽小城的首富平家嫡女平意,正在那裡低頭忙碌着。而而伴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已經不是原來的丈夫了。
腳步頓了頓,盧縈還是朝着那販買米糧的鋪子走去。
——分別這麼多年,她的兒女都這麼了,往昔盧縈與平府的那點恩怨,似乎不值得記掛於心。而且不管怎麼說,這個平意,在盧縈的印象直是好的。想當初她爲了替平意趕走那個第三者,還使了手段呢。雖然那事兒直到現在平意都不知情。
看着盧縈過來,那男人怔,他擡頭朝做貴婦人打扮,身後卻沒有跟着婢女的盧縈看了眼後,馬上笑道;“夫人,要買糧啊?”朝着盧縈迎了上來。
正在櫃檯後算帳的平意也擡起頭來。
十三年過去了,昔日的少婦,現在已有白髮。想當初,平意雖是嫁到了農家。可她陪嫁豐厚,過得也是錦衣玉食,這到店鋪裡幫忙的事,是從來沒有過。
突然間,盧縈覺得,平意似乎過得並不太好。
在盧縈沒有回答那男人,而是朝她看來時,平意先是怔,轉眼帶着笑迎了上來。她朝着盧縈福了福,客氣地喚道:“夫人,您有事?”
“無事。”盧縈的聲音有點低,她朝店四下看了眼後,輕聲問道:“在洛陽做生意。可順利?”
這話說得,好似彼此是故人似的。平意與那男人對望了眼後,巴巴笑道:“還,還不錯。”
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這時,盧縈又問道:“平氏的其他人呢,也在這南城有鋪子嗎?過得如何?”
這話出,平意雙眼瞪得老。她楞楞地看着盧縈,怔怔地回道:“是都在南城,過得還,還不錯。”平意的聲音落。門外面傳來個上了年紀的男子低啞的聲音,“平意,你們今天開張了?”
說話際,佝僂着身子。已成了個小老頭的平家三舅走了進來。他眼神不好,也沒有看到盧縈。只是望着鋪子裡面說道:“情況怎麼樣?有沒有人來購糧?哎,你三舅母鬧着要把那鋪子轉買,我也撐不住,給聯繫了個買家。那買家出的價錢還不錯,阿意,你們要不要考慮下?”
他的聲音落,旁邊傳來個清雅沉穩的聲音,“怎麼都要賣鋪子了?”
開口的卻是盧縈。
平府三舅聞言轉頭,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盧縈,有心想她是誰,可看到對方通身氣派的打扮,那問話也說不出口了。見盧縈還盯着自己,他堆着笑點頭哈腰的,“夫人是這樣的,我們這鋪子生意不怎麼好,您也知道的,這世道越來越難,有錢的人越來越有錢,沒錢的也越來越過不下去。我們琢磨着賣了鋪子回蜀地老家……”
聽到這裡,面前這樣貴氣神秘的夫人卻打斷他的話頭,問道:“爲什麼經營不下去?有人爲難你們?”
平家三舅轉過頭與平意對視眼,按着心的納悶,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也不是爲難,是這時局不好……”
他還在不知所云的找着藉口,盧縈卻在微沉思後明白過來。
當年她與劉疆退隱,是在半脅迫了皇帝,讓不管是當今陛下還是太子劉莊或者陰氏族,都覺得他們是隱患的情況下退去的。
當時,他們是退下了,可那些人口氣堵在心裡,其實並不快活。
而平氏族呢,以前在盧縈風光時,也借過她的勢,做了點生意發了些財。可盧縈退後,所有擺在明面上的生意肯定也撤了。平氏族眼高手低,沒了盧縈的人護着,還多了些這種那種人踩踐,也怪不得日子越過越艱難。
有時人就是這樣,明明處得並不融洽,可在很多時候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這盧縈走他們也受連累。
想明白這點後,紗帽下,盧縈的聲音平靜無波,三人只見她點了點頭後,說道:“那我明白了……說吧,你們是真想回蜀地老家,還是想繼續留在洛陽?”
在三人傻呼呼看來時,只見這通身氣派的貴婦人像老熟人樣,很是理所當然地說道:“我看你們還是留在洛陽。回到蜀地,那些地方官府更不好對付。在這地方,我可以找人護着你們。”
盧縈這話出,平家三舅突然激動起來,他哆嗦着問道:“你是,你是……”名字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了。
平意緊接着也明白了,當下她雙眼亮,整個身子都因激動而顫抖。這個時候,還只有那男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臉的不明白。
盧縈見他們像是知道了,當下點了點頭。在兩人激動得無以復加,她以種命令的口吻說道:“你們已經分家了吧?”見到兩人傻傻點頭,盧縈命令道:“都分成了幾府?把每府的名單給我份。”
平府三舅連忙應道:“是是是。”
“字不多,現在就寫好給我。”
“是是是。”
在平府三舅急急去拿紙筆時,平意傻傻地看着盧縈,直對着她的紗帽發呆。
盧縈轉向她,輕聲問道:“你以前的丈夫呢?和離了?”
“和離了。”平意苦澀地說道:“當時也安順了幾年,後來。後來生意不順了,平府又離開了漢陽,他就老找藉口來騙我的嫁妝錢,得了錢就個個往家裡擡女人。後來我的兒子也被他的那些女人給弄死了,他還逼着我把嫁妝分給那些女人生的兒子,我就和離投奔孃家。”
說到這裡,她連忙扯了扯身邊的男人,示意他現盧縈行禮,嘴裡則說道:“他是我後面的丈夫。人還不錯,您看看。”
盧縈朝那男人看了眼,點頭道:“是還不錯。”
只是四個字,可這四個字出,平意卻是滿臉紅光。她與有榮焉地朝着丈夫直笑,笑了會,又扯着丈夫向盧縈行禮。
平意這態度,已完全把盧縈當長輩了。不過也是,盧縈畢竟是嫁給了太子的女人,在平意這等人的心,她的地位自是尊崇無比。她說的話。更是金口玉言。
不會,平家三舅急急走了進來,他把張紙雙手捧起,恭敬地遞給盧縈。
盧縈伸手拿過。低頭看了眼後,點了點頭,轉身朝外就走。
幾人恭敬地送她出了門,直到盧縈的身影去得遠了。平家三舅才顫聲說道:“阿意,是她對不對?”
平意也很激動。她輕聲道:“是她!”
見到兩人這般喜形於色,平意的丈夫詫異地問道:“這夫人是誰呀?”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兩人的態度。
平意想了想,還是不敢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而側的平家三舅則回道:“她是個貴人,個很了不得很了不得的權貴。”頓了頓,平家三舅還是說道:“她的丈夫是個王。”
“王?”那男人驚叫出聲,對他這種小人物來說,王是很遙不可及的人物。他錯愕地看着平意,想道:阿意居然有門親戚嫁給了王?真,真好!
第二天,平意和平氏三舅都呆在米鋪,事實上,依他們對那人的瞭解,這個時候,她只怕會有動作。
果然,下午時分,個身着青衣的權貴,在十幾個護衛的簇擁下出現在鋪。朝平意和平氏三舅看了眼後,那青衣權貴說道:“還請二位把你們的家人都召來。”
“是是。”平氏三舅早有準備,他們家子,可是自昨天晚上起,都興奮得直沒有閤眼的。
不會,三十幾口平家人出現在小小的米鋪裡。
望着這擠了店的人,那青衣權貴對着手的紙帛念道:“平意夫婦,另有二女男,對否?”這紙帛,並不是平氏三舅給盧縈的那張,而是份做工精緻,看就是高等貨色的帛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