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太后召見
裕容華的事告一段落後,可可依常常地噓了一口氣,自身到心重重地放鬆下來,連帶整個鳳舞宮皆恢復了往日的生氣。
可依這次昏迷比上次更久,幾天來,蕭衍一如此,衣袋未解,食不知味地一直守候在可依牀榻旁,一步也不曾離開,自然幾日來也未曾朝議。
可依不知道自己在朝廷民間是不是已成爲大臣百姓嘴裡的紅顏禍水,妲己在世,可依只知道,眼前青絲雜亂,臉色慘白,雙眼無神的男人讓她打心裡疼着。
扶上躺在自己牀上和衣而睡的蕭衍的眼,臉頰,長髮,可依猛地鼻頭一酸,雙眼頓時雨霧朦朦。才幾天,記憶深處那個白衣飄飄,英俊瀟灑的雲逸已變成如此模樣,疲倦、無神、衰老、滄桑……他有沒有吃飯,有沒有喝水,有沒有正常作息……
雲逸,爲什麼對我這麼好,爲什麼?我不值得啊,不值得……
一滴淚突然靜靜滑落到蕭衍的臉上,可依回過神,慌忙用手去拭,生怕擾到好不容才睡去的蕭衍。一邊拭一邊可依的雷流得更兇了。這一刻她是那麼痛恨自己,她怎能會讓他爲自己受苦,爲自己擔憂?!他是一國之君啊,他的肩上揹負着天下蒼生的重任啊,可是她卻讓他棄他的責任不管,只爲她一人憂,一人憐,更甚讓他揹負昏君的罵名,載留史冊,被後人痛斥!她怎能如此……
“兮兒……兮兒……”突然睡夢中的蕭衍發出囈語,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揮舞,似乎想抓住什麼。
可依連忙擦了擦淚水,握住空中的大手,放進自己的懷裡,輕輕道:“雲逸,我在這,我在這……”
睡夢中的蕭衍似乎聽到了可依的聲音,又似乎感覺到了可依的溫暖,漸漸地停止囈語,嘴角含笑睡去。
“我該如何,如何才能讓你快樂,讓你幸福,雲逸?”可依望着牀上的男人,深深道。
“娘娘……娘娘……”外面傳來韻嬤嬤的的輕呼,語中飽含着焦急。
“怎麼了,嬤嬤?”可依儘量壓低聲音,問。
“娘娘,太后懿旨,召娘娘去慈雲宮!”韻嬤嬤走進內室,輕輕道。
“現在?”
“是的,娘娘!”
可依看了看牀上的蕭衍,一臉爲難:“可是,皇上?”
“娘娘……”韻嬤嬤也不知道如何是是好。
可依想了想,下來決定。將蕭衍的手放進被中,站起身,對韻嬤嬤道:“嬤嬤,那皇上麻煩你照看着,我領春瑛、夏雲秋霜和冬雨等先去慈雲宮一趟再說。”
“娘娘放心,嬤嬤一定會好生看好皇上。不過……娘娘也要小心。”韻嬤嬤擔憂地叮囑可依。
“我知道!”可依感激韻嬤嬤的關心,心裡暖暖的。
領了春夏秋冬等宮女太監便向慈雲宮去。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了。可依在心裡爲自己打氣。儘管知道太后召喚自己絕沒有好事,但也沒有什麼好怕的,畢竟堂堂的已現代新新女性還怕了千年前的古人不成?
走了大概一刻鐘,便到了太后的慈雲宮。
慈雲宮在鳳舞宮的北面,距鳳舞宮沒有多遠。後宮最有權勢的兩大宮,卻是各有不同的氣勢和風格。
鳳舞宮朝氣蓬勃,處處皆以俱國母氣勢爲象徵。室內主要以明黃、豔紅爲主色調,陳設多用花、草、樹等作主要的裝飾,常用的傢俱種類繁多,都以亮色爲主,彰顯一宮金貴榮華。
而慈雲宮看上去祥和寧靜,室內主色調爲黑、紅,主要用珍貴的瓷質瓶、釉爲擺設,既獨特又先氣勢恢宏,傢俱桌椅種類統一,但都是材質珍貴稀少的用具,地板常用各種料質的紅地毯鋪設,隨處可見其皇家風範。
這是可依二度進慈雲宮。如果可以,可依寧願一輩子也不要再踏進這裡,一想起太后眼中瀰漫的犀利和尖銳,可依渾身便止不住的打抖。太后絕不是個好處的對象,這點可依很是清楚。入宮以來,若不是蕭衍的包庇,以可依身體不適,暫免每日的請安,不然依照樑朝律法,皇后必須每日清晨入宮向太后請安,她可依早就在太后的“淫威”活不過十五了。
一進主廳,春夏秋冬等人便被太后的親信給攔在了慈雲宮外,不得已可依只好硬着頭皮一個人單獨去面對太后那個老太婆。
太后坐在上首,正面無表情得看着可依,旁邊居然坐着笑得春光燦爛的李賢妃。
“臣妾給母后請安,母后吉祥!”沒有想太多,可依盈盈一拜,稍稍彎了彎膝蓋,施了個標準的宮禮。
……
一會兒過去,上首端坐的太后卻沒有出聲的打算。
可依彎曲着身體,起也不是,坐也不是,心裡一陣亂罵:“該死的老太婆,才進門就給我個下馬威,很好!”
一刻鐘過去,太后終於出聲道:“皇后起來吧!”
“謝母后!”可依用了用力,才直起了身。
“妹妹見過姐姐!”李賢妃這才一扭一捏地走下來,對着可依一揖。
“賢妃請起。”可依沒好氣道,誰不知道你們是一丘之貉。可依心裡沒來由地厭惡這個皇宮裡的虛情假禮,什麼姐姐妹妹,明明自己比李賢妃小,什麼姐姐啊!
“皇后啊,你可知罪?”太后突然厲聲道。
“喝!”可依猛地一驚,故作誇張地拍拍胸脯,“嚇死我了!”
“你……”李賢妃見可依如此,眼皮一跳,不禁氣結。
“母后啊,臣妾犯了什麼錯啊,請母后指點!”可依一臉放蕩不羈,絲毫不將眼前洶勢凌人的兩個女人防在眼裡。開玩笑,老太后敢明着暗着圍掇她,就要作好被報復的心理準備。誰敢欺她,她可依是不會防過他們的!
“你……好啊,對着哀家,敢如此放肆!說不定那些傳言是真的。若真是那樣,恐怕這宮裡留不得你!”太后氣紅了眼,咬牙切齒,怒道。
“是的,母后。我們眼前的皇后娘娘許是真的如宮裡傳言的妖精,專擅勾引人的媚功。母后,爲了皇上,爲了我大梁江山百姓,這女人留不得!”李賢妃湊近太后,嗲聲嗲氣道,音量卻大得快震聾了可依的雙耳。
“暈啊……”可依腦中胡隆隆地響,她實在是搞不懂自己做了什麼,足以讓太后恨得牙癢癢。不過,可依也沒多想,太后乃至全後宮的嬪妃哪個不是恨她恨得牙癢癢,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你還敢狡辯!”太后猛地一掌拍下杉木桌,聲響震的真各個慈雲宮都抖了一抖。
“痛啊!”可依頓時心生憐憫,想想,真的恨痛啊——我可憐的杉木桌!
“臣妾可有狡辯什麼?”可依也來氣了,你們瞧我進門來一直沒說說明話,便以爲我可依好欺負,哼,想站到我頭上去撒尿,也要先去照照鏡子,你們是否有資本!
“是啊,姐姐,這個時候就不要嘴硬了,快招了吧,向母后跪地請罪,或許還能領點侍奉好回家頤養天年,呵呵……”李賢妃笑的春光燦爛。
“哦,那本宮就先謝過賢妃的好言規勸了。”可依妖媚一笑,隨即凌厲溢滿雙眼,她徑直看向上坐的太后,聲音洪亮道:“臣妾實在不知犯了說明滔天大罪,居然惹惱太后鳳駕,意圖斬草除根掉臣妾!”
“你……大膽,哀傢什麼時候說要對你斬草除根?胡說,一派胡言!”許是被可依點中了痛處,虛心地臉上只能用憤怒僞裝掩蓋。
“哦,是嗎?那是臣妾而過有誤,聽錯了母后的意思。”可依揮揮手帕,盈盈一拜,眼中盛滿堅毅道:“既然太后並無斥責臣妾之實在,那臣妾便跪安回鳳舞宮了!”說罷,轉身向門外走去。
“站住!”李賢妃突然一喝,叫住了可依的背影。
“喝……”可依生生地止步,心跳因爲李賢妃的猛喝突地停漏了一拍,真是被嚇到了。
可依怒火中燒,嘴裡呢喃:“忍住,忍住……”可是行動比理智快,只見可依大步奔向李賢妃,揚起一巴掌,“啪啪啪”地一連給了李賢妃三大耳光。
“你……你……”李賢妃被可依的突然襲擊嚇呆了,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你你你”了半天。
“我什麼?!小小的一個內宮嬪妃,居然敢出聲制止本宮的行動,哪個狗腿給你的膽子,以上犯下?!”可依明着罵李賢妃,暗着卻罵太后是那個幕後狗腿。
“你……”太后氣黑了臉,想想自己的侄女被一個女人突刺欺負,心裡肯定憤怒非常吧!
“母后,難道臣妾剛剛做錯了?”可依正色,語氣中是不同尋常的堅定與不容置疑,“臣妾身爲後宮之首,整頓後宮秩序,讓皇上無後顧之憂地專心處理政事,是身爲一國之母的臣妾的職責,一個小小的妃嬪便敢越矩,欺到臣妾頭上,儘管她是太后的侄女,臣妾也該點她點教訓,記住今日,所謂天子犯法與庶名同罪。太后,臣妾可有做錯什麼?”
“你……沒做錯什麼,做的好!”說到這份上,太后有唯打掉牙齒往裡吞,是苦也只能吃下去啦!
這便叫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可依樂顛顛地在心裡狂想。
“母后……”李賢妃無限委屈,蹭到太后身邊,抱怨道。
“皇后,儘管這事哀家不與你計較,但是你魅惑皇上,導致皇上多日未曾朝政,邊關戰事紛雜,各方諸侯蠢蠢欲動等罪狀該如何解釋?現下宮裡宮外都傳遍了,你定是妖精投胎,專門來禍害我大梁江山的紅顏禍水!你,哀家怎能留你!”太后一字一頓,聲聲指控可依。
聞此,可依有剎那驚楞,但隨後便反過神來,放肆狂笑:“哈哈……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你,居然還笑的出來,真是死到臨頭還嘴硬。憑母后所說的那些罪證,你足矣死幾回了。害怕就求饒,說不定我們還會看在皇上的面上,放你一條生路。”李賢妃幸災樂禍。
“哼!可笑!”可依對李賢妃的話嗤之以鼻,但她此刻是那麼徹底地瞭解唐時楊貴妃在馬嵬坡的心情,美麗不應是罪啊,楊貴妃卻因她的美麗而死,什麼紅顏禍水,禍國殃民,真是可悲可恨!古代的女人真的可憐,長得醜便被冠上有礙視聽的罪名,太美又被稱妖精轉世,禍國禍水,無論怎樣,女人總是受傷的那一方。似乎女人生來便是替男人揹負罪名,替男人擋掉緋聞留言的至始至終的擋箭牌。到底女人有什麼罪,或太美或太聰慧?究竟男人要什麼時候纔會明白,沒有女人,哪會有男人?!
美麗有罪嗎?沒有!有罪的是男人的好色,他們的膽小,他們的虛僞,他們的無恥!真正愛着女人的男人,會在任何時候也不會讓心愛的人受一點點傷,保護她,愛護她,珍惜她,視女人爲生命裡最珍貴的一部分,而不是傷害她們,將她們當成權利的犧牲品,當成流言的擋箭牌!
楊貴妃是幸福的,因爲她遇到了給她三千寵愛集一身的高高在上的癡情帝王;然而她又是悲哀的,因爲她最終成爲了她枕邊人權利的犧牲品。到後世幾千年,楊貴妃的美依舊被人稱頌,而她的悲劇也被歷史深深地烙印在後世的時空裡。
幸或不幸,罪魁禍首是那些利慾薰心的男人們啊!
可依心中閃過一波一波的悲哀。而蕭衍會是再一個唐玄宗嗎?他給了她所有的寵愛和關懷,給了她最至高無上的榮譽和地位,尤記得封后大典上,他橫掃一眼匍匐在他腳下的臣子和江山,對她說:“兮兒,這就是我要給你的世界——傾倒在你的腳下的江山,最至高無上的尊崇!”那一刻,他在她心中的形象無比偉大,她想,帝王就應當如此吧!
可是她不願做楊貴妃,更不願做所謂的傾城紅顏!她一縷孤魂,命運弄人,附身到一位絕世佳人身上,相貌她不能選擇,生活方式她不能選擇,時代環境她不能選擇,但是她卻能選擇自己要過的人生,選擇她要愛的人。爲兮舞報了仇,丟失了心中的愛,她突然找不到前進的方向。蕭衍出現了,他給了她需要的安全和關懷,所以她願意嫁給他,先不論自己是否愛他,不論他的身份是一國之君,不論他除了她以後還有多少嬪妃小妾,那些都不重要,以後的事誰也無法預知,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愛上蕭衍,能不能容忍與其他女人分享他,只是現在此刻她非常清楚,她不會離開他,即使是爲了汲取他暫時能給的溫暖和幸福。
可是,雲逸,你真傻,爲了我,放下偌大的江山國家和政務不理,只爲守在昏迷的我身邊,努力的編織着一個可能隨時破滅的幻夢,值得嗎?
我不想做楊貴妃,所以我絕對不希望你成爲唐玄宗,雲逸,你可知道……
“皇后,你可知罪?”上首太后一聲叱呵,打斷了可依的思緒。
“知罪?哈哈……請問母后,臣妾何罪之有?臣妾生來如此相貌,卻被謠傳妖精轉世,這可是臣妾之罪?自古後宮不得干政,皇上上不上朝,這是臣妾無權過問的事,母后不去質問皇上,卻來責怪臣妾,何來之罪?邊關戰事危機,是臣妾一己之力能夠影響的?母后不幫皇上想應急之策,倒來斥罵臣妾,這是臣妾之罪?李賢妃貴爲四妃之一,枉顧規矩,公然頂撞臣妾,爲何太后置之不理?”可依字字句句,說得太后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好一張利嘴,哀家說不過你,還制不了你?”太后憤怒,揚聲道:“來人,給我拿下,托出去掌嘴,我看你這張嘴能厲害到什麼地步!”
“你敢!”可依也不是省油的燈,怒目而視。氣勢上絕不輸他人。
“來人,來人,拖下去,拖下去!”李賢妃見事情發展到如此境況,心裡樂開了花,一邊指揮侍衛執行命令,一邊虛僞地道:“母后,別生氣,爲這種人生氣不值得。生氣傷壞了身子孩兒可會心疼的!”
“我嘔!”可依作勢要吐,使得李賢妃很沒面子。
七八個侍衛圍上來,欲將可依拿下去。
“你們敢!”可依一聲怒喝,成功地制止了侍衛前進的腳步。開玩笑,她可依皇后的身份可不是隨便哪個人說捉就捉的。
“給我拿下,有什麼後果哀家給你們擔着!”太后也不甘示弱。
“你們可要想清楚本宮是什麼身份,嫌腦袋長的太硬你們就試試!”
“拿下,哀家的話你們敢不聽!”
“太后……皇后娘娘……”侍衛們不知道如何是好。
哎,可憐的孩子們!可依心裡爲侍衛大哥們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家辛苦了!
“拿下!”
“你們敢!”
……
最終,侍衛們臣服在了老太后的淫威下,可依心裡直罵這些侍衛沒人性,好端端的舍一美若天仙的皇后而維護一蒼老醜陋的一老女人,哎,變天了!
“娘娘,得罪了!”侍衛說罷,便欲捉拿可依。
“住手!”猶如天籟般是聲音出現在慈雲宮的大殿裡,“誰敢碰朕的皇后,殺!”
哈哈,我的救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