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繞

這是我自創的舞,叫它天繞怎麼樣

銀杏葉更像蝴蝶,風吹過枝頭時,在空中翻轉紛紛,如同羣居的蝴蝶一起翩躚起舞。

落葉如蝶。很唯美也很貼切的比喻。

可惜很多時候在書上已經讀厭倦的時候,卻還從未在現實世界領略過它的美。

或許騙人的不是謊言,而是沒去追尋真相的誤解。

不過,在美麗面前,真相和謊言的糾纏並不那樣值得花費時間過多討論。雖然淚光還障礙着視線,淚水濡溼的睫毛絞結着還撐不起歡笑的眼,但那白色曼妙的舞姿在滿地金色銀杏葉中,足以返照任何悲傷,她緩緩擡起左腿,左手在頭前方比出孔雀的式樣,清風斜陽,素衣白裳,

那一刻,她就像敦煌飛天壁畫中走出的舞娘,卻又分明帶着花蕾黃鸝的稚嫩氣息,深深印在他濡溼卻明亮的眼睛裡。

夏天,這是我自創的舞,叫它天繞怎麼樣?女孩沒有收回凝望天空的動作,面部神態也是舞蹈重要的一部分。

少年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沉默着。只是突然覺得坐着的石頭凳子有點涼。

小時候我經常夢見自己在花園裡散步,然後看見籬笆上一棵藤蔓旋轉纏繞着長到藍色的天空,看不到盡頭,夢裡我叫它天繞,覺得那樣地熟悉。女孩輕輕低下眼眸,從少年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睫毛彎彎的剪影。

音樂課不去上沒關係麼?少年不知道該怎樣接話題,突然想到現在是下午最後一節課,雖然是音樂課。但她卻拉着哭着的他到了這,學校西邊雕像旁的大銀杏樹下。

少女收起動作,緩緩走到他身邊,反正我放學都得找她(音樂老師)繼續練舞,要罰就罰吧。

走吧我們回去吧,她說着又拉起他的手,向另一邊的教學樓走去。

上課期間,學校裡幾乎無人走動,只有操場那邊傳來一陣陣上體育課口哨和運動發出的聲音。

她拉着他的手,輕輕地跑着。

她比他高大半個頭,身體已經初有少女的風情。他卻不敢看她。只覺得那手溫暖而軟,是從未有過的觸覺。

生日快樂。

推開門,教室裡傳來整齊的生日祝福歌,她拉着他走到講臺,音樂老師微笑着點點頭。一分鐘的祝福裡,他努力適應着這份精心準備好的驚喜。黑板上像開班會一樣用紅色彩色粉筆寫着生日快樂幾個大字,用藍色淺淺描了邊,周圍畫了好些四瓣的花和彎彎燃燒着的蠟燭。

班長提着一個精緻的水果蛋糕,卻由於沒有人抽菸而象徵性的插了沒有點燃的蠟燭,音樂老師打着拍子,全班再一次唱生日快樂的歌。

她細細笑着,把壽星帽給他戴上,然後遞給他一朵玻璃紙包上的鮮紅月季。整個畫面和諧自然,所以他並沒有反感這次的“特殊對待”。

在大家歡呼聲中許了願後,四肢發達的體育委員唱了一首情意綿綿的《愛琴海》作爲生日賀禮,其他幾個臨近座位的男生竟也有送生日賀卡給他。少年第一次得到男生的認可,反而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不過,很開心。

音樂老師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氣質美女,也是學校出名的才女,經常在課上應大家的要求唱自己寫的歌,那些歌通常都很溫柔悅耳,並且作爲音樂舞蹈特長生的教練,她也是嚴格和剋制的,所以對節奏氣氛的把握,她駕輕就熟。

整個“生日音樂課”氣氛溫馨活潑,但又有條不紊。分蛋糕吃還有些同學互相抹起奶油來,甚至一些人也將奶油抹到少年的臉上。少年靜靜吃着蛋糕,那是精緻的水果蛋糕,他從未吃過的,就像這麼多的祝福,從未有過的,他討厭同情和施捨,但這個生日他覺得並不討厭,應該會成爲美好的記憶的。雖然這只是他杜撰出來的日子。

這次精心的謀劃是花了心思的,準備得很巧,形式也很自然。她是個聰慧細心的女子。少年想着輕輕一笑。

去年聖誕同學們互贈聖誕賀卡,氣氛熱烈,藉着這種美好純粹的形式,大家構建着各自的友誼,然後在滿滿的友誼的溫情中,度過這山水無憂的青蔥歲月,就像一羣快樂而美麗的蝴蝶。

只有他一個人靜靜坐着,像是一隻枯繭。

她拿着一張紙,從他前面一排開始依次記每個人的生日和最想要的禮物,說是以後準備做個有關生日的班級活動,她是班裡的文藝委員。

等走到他面前,他隨口說了個11.17,卻在生日禮物上卡住了,他,從來沒有這種東西。

她笑意盈盈,隨便什麼都可以。

他想起上學路過看見的木芙蓉粉嘟嘟的,很溫暖漂亮,於是就隨便寫了一個:花。

再次看着課桌上的那一朵玻璃紙中的月季,鮮紅欲滴,可惜已經從枝子上剪下來,很快就會孤立無援地枯死凋落。他不喜歡花店裡的花,那些只是保存完好尚未腐爛的屍體。他喜歡它們在枝頭,在草叢,在沒有修剪的院子,在空無人煙的荒野,自由爛漫地開着。

不過,她的名字……李蕊雨,呵呵,原來是一場花雨麼

這是我自創的舞,叫它天繞怎麼樣?

小時候我經常夢見自己在花園裡散步,然後看見籬笆上一棵藤蔓旋轉纏繞着長到藍色的天空,看不到盡頭,夢裡我叫它天繞,覺得那樣熟悉。

天繞……爲什麼自己也覺得熟悉,他把花插進礦泉水瓶子,不管怎樣,先好好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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