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母一臉悲憤和痛心,“我要是早知道你存了這狼子野心,還會由着你加害我的丈夫,我的兒子,還有我丈夫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
肖秋堂望着她笑,笑得整張臉都變了形,“對,你當然不知道,因爲你早就忘了你曾經是個劊子手,和你親愛的老公,殺了一個無辜的女人,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那個孩子,已經七個多月,早產兒都能活下來,醫生說是個小男孩,再過兩個月就會呱呱落地,長大以後會叫爸爸,可是你們,卻嫌棄她的出身,在她的身體裡注射引產針,看着她血流滿地,活生生地疼死。”
此翻話一出,將在場的人震住,女人們頓時抽起一陣涼氣。
“啊?”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以這樣殘忍。”
“是啊,怎麼下得了手啊,一屍兩命啊。”
紛紛責難轉了目標,所謂冤冤相報,大抵就是如此。
“你胡說。”紀君靈厲聲嚴斥。
要她相信自己的母親有門第高低差別的觀念,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可是,要她相信自己的父母會做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她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特別是父親,在世的時候總是教導他們幾個,要善待弱小的生命。
肖秋堂笑,“我胡說?紀君靈,別忘了,你的初戀男友是怎麼離開你的,你哥哥現在的女人以及這個女人生的孩子她至今不認,你覺得我一大把年紀的,還需要無聊地來編造這麼一段悲情的故事來博取你們的同情嗎?”
這樣的前塵過往,讓千尋有些詫異,她猜想過各種可能,但唯獨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潛藏着這麼一段隱情。
紀君陽的臉色有些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倒是紀夫人,有種恍然而悟感,“你是說,美璃?”
那個死了有二十多年的女子,如今想來確實有些恍惚了。她以爲,那一頁早就翻過去了,早已淹沒在歲月之中。
“大嫂,你總算還記得這個名字。這麼多年,你就沒覺得有半點愧疚嗎?你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睡得可安穩?”
每當想起這個名字,他的心就會糾痛,就會想起那個血染的人兒,手指着謀害她的兇手,痛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在他的懷裡慢慢變得冰涼,再也沒有醒過來。
那個時候,他就發誓,他要讓這些劊子手付出應有的代價。
他愛美璃,那是他最純真的戀情,不摻雜丁點的雜質,他就愛她的那個人,甚至說到談婚論嫁,他要娶她。可是作爲大哥大嫂的他們卻不同意。他們自己幸福着,卻反對他也得到相同的幸福。
這麼多年,他做夢都是她和孩子的血影,小小的男孩子,血肉模糊地拉着他的手,悲傷地問他,“爸爸,爸爸,爲什麼你不要我,爲什麼你不保護我,爲什麼不救我。”
但是讓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紀夫人在最初的錯愕之後,忽然上前,狠狠地甩了肖秋堂兩個耳光。
“啪啪”兩聲,打懵了在場所有的人,包括肖秋堂。
“因爲美璃出事的時候,我們剛好就在她的身邊,所以你就斷定是我跟世均對她下的手是不是?”紀夫人難掩內心深處的失望。
兄弟之間的信任,竟如此脆弱。
肖秋堂冷笑,“難道不是嗎?”
紀夫人又是一個耳光甩了過去,肖秋堂被打得怒氣頓涌,欲還手之時,身後衝出兩個身強體壯的男人將他制住。
“是,我承認,我和世均對美璃都有成見,因爲她人品不端。但即便她偷盜了公司的機密出賣給競爭對手,看在你的份上,我們都沒怎麼爲難她,只是讓她自己請辭離開公司,給足了她面子。因爲不想破壞了在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她求着我和世均不告訴你她的這個事,我們也都答應,所以到她的死的時候,你也不知道她曾經做過些什麼。是,我也承認,直到現在我在門當戶對的陋習上也沒有改正過,美璃她出身不好,我也用這個爲藉口反對你們在一起。可是你讓我當時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對另一個女人下手,你肯我們還不肯,我怕天譴會落在我們孩子的頭上。爲孩子積德,我們也不可能那麼做。”
肖秋堂紅着眼睛,“不是你們還能有誰,美璃臨死都不瞑目,拼盡最後一口氣死死地也要指着你們。現在人死了,死無對證,我落在你們的手上是我倒黴,是非黑白還不是由你們編,美璃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不可能。”
他心目中純潔無暇的女子,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紀君翔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就因爲那個女人,你害死了我爸,攪得紀氏不安寧,牽累無辜的人,你壞事做盡卻還有臉撐了這麼多年的好人,枉我尊你一聲叔,肖秋堂,你不配。”
肖秋堂對天長笑,“無辜?那些人可一點也不無辜,人心不足蛇貪象,你以爲他們沒點野心?你以爲他們就不想往上爬,你以爲他們就不想得到更多?貪婪是人的本性,別把所有的人看得太高尚。
紀君陽倒是沉得住氣,他看見艾維站立的方向,阻攔住了因衝動而欲跳出的周大爲。
“大爲,不急,先等他們紀肖兩家的恩怨解決了再說。”
周大爲是個急躁性子,“老子等不及了。”
艾維說,“這麼多年都等過去了,何必急在這一時,這個時候的肖秋堂已經失去理智,就算告訴你的,也未必就是真相。”
“好吧,先聽你的。”周大爲有些不情願意地,同時對着場中央大聲喊了一句,“紀夫人,你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爲什麼不肯說出來。”
肖秋堂經這一聲提醒,倒也拉回一些理智,“你既然說你們不是兇手,拿什麼證明兇手另有其人。”
紀君靈道,“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遮着擋着幹什麼。”
紀夫人的目光在肖母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在肖秋堂的臉上,“秋堂,別忘了,當年,在你喜歡美璃的同時,還有誰狂熱地追求着你。”
肖母臉色微微一變,“大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紀夫人冷冷看着這個曾經說要情同手足的女人,“當君陽跟我說起你們的所作所爲的時候,我是一萬個不相信,總覺得他是被溫千尋這個女人給迷惑了神智,我還是相信着你們。直到他蒐集到了最直接有力的證據擺在我面前,才由不得我不相信,我和世均被最親近的朋友給出賣。但即使如此,也如秋堂剛纔所說的那樣,我也只是以爲,你們只是因爲,經受不住名利的誘惑,人心才變得貪婪,是因爲不滿世均的名氣掩蓋了你們的光芒,你們的心纔會不平衡。直到剛纔秋堂你的提醒,我才明白,是美璃的死扭曲了你的心智和靈魂。但是,若梅,你又爲什麼,會那麼不遺餘力地協助你的丈夫來對付我們夫妻倆,對付紀家,你心裡明白得很,何必要我來點明。你沒那麼大度,能容允自己的丈夫心裡一直裝着另一個女人,哪怕只是個死人。”
“大嫂,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肖母繼續裝着糊塗。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太清楚了,只要我母親一死,你當年的秘密就再無人知曉。”冷靜的紀君陽道出關鍵之語。
肖母哼道,“技不如人落你們手上,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何必還來破壞我們夫妻的感情。”
肖秋堂卻是甩開她拉住他的手,冷漠地看着她,“大嫂說的是不是真的?”
肖母怔愣了一下,立即表現出受傷的神情,“秋堂,你別聽他們胡說八道,那種失去人性的事我怎麼可能做得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我連條魚都不敢殺的,怎麼可能去殺人。”
坐在樓上看着這一切的安安又不安份了,彈弓的柄敲在護欄上乒裡乓啷地響,小小年紀,重重一嘆,竟然有種大人的成熟感。
“聽你們大人說話可真累,肖奶奶,你不敢殺魚,可是敢跟肖爺爺一起害死了我爸爸和爸爸,然後又在背後出謀劃策來對付我爸爸的媽媽,連我這個小孩子都聽得出你話裡的自相矛盾,又想來騙這裡這麼多的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你以爲大家都是笨蛋哦。”
角落裡,艾維的嘴角抽了抽,周大爲乾脆地咧開了嘴,“這徒弟,沒收錯,古靈精怪的。大人們說話,她竟然都能理解透。”
被一個六歲的孩子奚落,肖母的臉紅白一陣青紫一陣的,猶如五彩的調色盤。
紀夫人這才注意到懸在護欄上的安安,不免一驚,心臟都像是要跳出胸腔,擔憂不掩於色,“孩子,危險,趕緊下來。乖啊,聽***話。”
千尋想起她曾經當着孩子的面說永遠也不可能承認安安的身份,這一聲奶奶,讓她有種聽力錯覺。
倒是安安不見得有多高興,扁了扁小嘴巴,“你不是不認我的嗎?擔心我幹嗎?”
“我......”別看這孫女年紀小,說出來的話可夠紀夫人嗆的,側頭,對千尋大聲說了一句,“你怎麼照顧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