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冷風呼嘯,不斷的吹拂在林泉的臉上。
他站在叢林之中一處深坑,看着周圍密密麻麻的屍體。
此時的他心中悲愴。
這
就是血城鎮妖司的不作爲,導致的悲劇。
四百多具屍體,有的已經腐朽爲白骨,有的才死了一個月左右。
這些,都本是龍國的戰士,他們本應該與妖魔對抗,保護百姓。
而血城鎮妖司,則成爲了幫兇,讓他們死在這荒郊野外,無人收屍。
每一具屍體之上,都有着一個圓形的血釘坑洞。
林泉終於知道,爲何那老頭對於鎮妖司會這麼絕望。
如今的林泉,突然有些懷疑。
自己五年地下焚屍,不惜失去生命;
一年北疆修行,只爲回龍都爲鎮妖司效力。
這一切,似乎可笑至極。
任憑他再怎麼努力,這世道,仍是如此。
他最多救上幾人,但在他的看不見的地方,又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呢?
哀鬱站在這偌大的屍坑外,看着林泉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也是有了些許心疼。
但,
對人族失望,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哀鬱嘴角微微上翹,低聲呢喃道:“原來你的命門不在慾望,而在信仰。”
黑色的土壤不斷落下,將一具具擺放整齊的屍體掩埋。
林泉站在巨大的墳包前,爲這些天師和修士立了一座他們可能永遠看不到的墳。
靈魂被吞噬,早已在人世間消散。
甚至連來世,他們也不會再有。
晨曦照耀,驅散了山中霧靄,照耀在林泉的臉上。
他對着這些人,深深地鞠了一躬,沉聲道:“我一定會找到兇手,即便你們再也看不到。”
說罷,便直接轉身離開。
哀鬱跟在林泉的身邊,一同和林泉來到了血城城外。
林泉坐在一塊岩石上,看着巍峨的城池聳立在這大地之上。
內心複雜。
哀鬱此時朝着林泉的身邊靠了靠,遞來了一根糖葫蘆:“別不開心啦,人生本就是苦的,珍惜當下,隨心而活,很多事情你改變不了,但是你只要把你能做的做到最好,也算是問心無愧啦。”
林泉偏過頭,看着哀鬱手中的糖葫蘆,伸手將其接住:“謝謝你,哀鬱。”
“不客氣。”
哀鬱說着,伸出小舌頭在自己的糖葫蘆舔了一口,臉上洋溢着幸福:“好甜。”
或許是因爲在林泉心情不好時的陪伴,亦或者朝夕相處,林泉不再牴觸哀鬱陪在她的身邊。
雖然,她是來殺他的。
“不過這個兇手也真是狠毒呢,殺了這麼多人,我活了兩百多年,也才殺過四個人而已。”
哀鬱將一顆裹着糖衣的山楂含在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
“哦?罪殿的最強七位殺手之一,就殺過四個人?”
林泉沒有再多想不愉快的事情,而是順着哀鬱的話說了下去,他想要嘗試瞭解哀鬱。
他更希望,將哀鬱從魔門中拉回來。
“嗯!只有四個。”
哀鬱一邊說着,一邊伸出四個手指頭。
“那你殺的都是頂尖高手嗎?”林泉靠在樹上,看着哀鬱。
“算是吧,我想想……”
哀鬱微微仰起頭,思索着說道:“震陽、蕪荑、伏青,還有……嘻嘻,不告訴你。”
聽到這三個名字時,林泉的瞳孔一陣抖動!
這三個人雖然林泉從未接觸過,但是他們的名字,林泉可是在史書中看到過!
伏青自不必多說,兩百年前魂卞的師兄,前任總督的獨子,最後在青鬼軒中成爲蔭屍。
震陽,前霽城統督,也是龍國境內一百年前唯一的一個地境天師!
蕪荑,更是讓林泉不敢相信!
因爲,蕪荑就是太上皇!
如今王上的爺爺!
他震驚的看着哀鬱,哀鬱殺的這三個人,無一不是在龍國有着重要地位之人!
從自己的立場出發,他絕對不能放過哀鬱。
但是對於哀鬱,他又恨不起來,因爲哀鬱真的關心着他,這一路走來,她也一直保護着他。
此時的林泉,有些迷茫了起來。
感受到了林泉的沉默,哀鬱轉頭看向了他,笑着說道:“不用怕,我覺得你應該不會成爲我的第五個目標。”
“你可不一定能殺得了我”
林泉此時苦笑了一下,隨後轉過頭去。
“也是,不過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或許我們能成爲隊友呢。”
哀鬱笑吟吟的歪頭看着林泉。
林泉沒有繼續回答,因爲他知道自己與哀鬱註定勢不兩立,除非哀鬱能夠捨棄魔族身份,亦或者他捨棄人族身份。
但,就目前來看,這兩種可能無異於天方夜譚。
“林泉,你要是成爲魔王的話,一定會是魔族歷代魔王裡最帥的一個。”
說到這,哀鬱腦海中不斷的幻想:“那時你是不是還得娶我爲妻,我幫你生一窩孩子。”
“下崽呢?還一窩?”
林泉白了她一眼:“我可是浩然正氣,帥氣逼人的正人君子,絕對不會成魔王的。”
“是嗎?那有多正人君子呢?”
哀鬱說着,就張開雙臂,朝着林泉抱了過來。
林泉連忙躲開她的懷抱,慌張的說道:“要不是看你救過我!我真恨不得把你送到鎮妖塔裡包年!”
隨後,林泉起身便朝着血城之中走去,哀鬱抿脣一笑,旋即跟上了林泉的腳步。
……
林泉留在血城足有半個月,對血城境內的四個脫凡境天師全部進行了調查。
天寶樓掌櫃,脫凡境中期修爲,每日泡在天寶樓中忙碌,林泉問過周圍的商販,這天寶樓掌櫃幾乎很少出門,而且其也接觸不到卷宗。
林泉只是大致調查了下,沒有發現什麼疑點,便將他暫時排除。
緊接着林泉開始調查天師囩湳,但是想到曾經飛僵問世時,囩湳出手將他救下,如果他是兇手,當初甚至可以直接殺掉林泉。而且他現在也已經前往了魔神山位置駐軍了。
緊接着,林泉也調查了天珉坊坊主,他對待天師十分友善,同時也外出執行過幾次任務,路上遇到落單的天師都會幫忙,即使有動手的機會他也從來沒有出手傷害過天師。
也是嫌疑不大!
當排除一切可能,最後剩下的那個,則可能就是兇手!
夜晚。
林泉和哀鬱一同出現在了血城天師堂的後院位置。
感知到血城統督正在書房之中,林泉悄悄掀開了幾塊瓦片,隨後朝着下方看去。
當目光看到在書桌前的方截時,林泉的眉頭緊鎖!
方截此時正坐在書桌前,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根柏木血釘!
那麼就說明,他顯然知道這柏木血釘的存在,但是由他親自整理後遞交到龍都的卷宗之中卻沒有記載。
這說明,他一定有問題!
方截看着手中的柏木血釘許久,隨後沉嘆一口氣,將這血釘收入了一個小木匣之中,放入了牆壁上的一處暗格。
然後離開了書房,朝着廂房的方向走去。
等待片刻,廂房中,方截盤膝而坐開始修行,林泉也悄然落入書房之中。
他伸手在書架上尋找,當抽出一本書時,瞬間那牆壁上的暗格打開。
裡面正放着一些瓷瓶,一個木匣和一沓卷宗!
林泉將這卷宗拿了出來,大致翻看了一下,其中赫然是詳細記載着關於這命案的各種細節。
同時,在卷宗下方還有一本名冊,林泉翻開名冊,發現裡面記載着大量人名,其中林泉能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正是卷宗中死亡的天師!
還有很多他未曾見過的名字,恐怕,就是封魂谷中那些無名屍體的名字了吧!
林泉將證據全部收入虛空之戒中,隨後關閉暗格。
當晚便瘋狂趕路,直奔龍都而去。
……
“果然是他!”
皇宮宮牆之外,王上看着林泉帶來的真正卷宗,以及名冊和柏木血釘,沉沉的嘆了一口氣道:“林泉,你做的很好,不過此時你暫且保密。”
“爲何?難道就不怕他繼續害人嗎?”林泉很是不解,若非王上要求,他在血城就恨不得取方截首級!
王上一臉爲難的嘆息道:“如今旱魃和五宗日益活躍,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血城統督擁有脫凡境實力,朕還需要他的力量,待到旱魃之事解決後,秋後算賬。”
看來作爲一國之君,也有很多不得已的事情,不像林泉這般自由,遇到事情就是幹。
林泉交還了令牌,告別王上,便直接回到了林府。
這一次的任務本以爲會危險重重,未曾想到林泉因爲神息術和哀鬱的幫忙,一直沒有暴露身份,反而是一路順利的完成了任務。
……
而此時。
血城天師堂書房之中。
方截踩上了凳子,他擡起手雙手握住懸於房樑上的草繩。
眼中帶着淚:“王上,是臣子不忠,害了鎮妖司七百名天師,我這就爲我所犯下的罪行贖罪!只希望以後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
砰!
木凳倒在了地上,隨後方截的身體微微掙扎,在草繩的牽引下不斷的晃動着。
不多時,他手臂下垂,整個人歸於平靜。
堂堂血城統督,就這麼掛在房樑之上,懷着懺悔,永遠的離開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