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大廳裡的燈光閃亮,照亮在莫徵衍的身上,是他英俊的臉龐。也一併照在宋七月的身上,她已經換過一身旗袍,先前的花團錦簇,這一身卻是更爲喜慶的正紅色。而懷裡的孩子,由她輕輕抱着,莫徵衍摟着他們母子,迎着一起而下。
孩子裹着同色的正紅色襁褓,襁褓那一角遮掩了眼睛上方,避免燈光的刺目,讓他不適。
迎着衆人的祝福微笑,宋七月由莫徵衍攜着而下。
這樣的浩大宴會,她作爲女主人。爲了他們的孩子舉辦,這一刻,她忘記了其他,當真是高興歡喜的。
兩人雙雙而下,來到了衆人中間,那豎立的麥克風座放置在那裡,他們一起站到了麥克風前方去。莫徵衍緩緩開了口,對着衆人說,“今天很感謝各位來賓在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出席小兒的百日宴,我和我的妻子在這裡向各位鞠躬道謝。”
說話之間,莫徵衍微微彎腰向衆人鞠躬,宋七月也在同時,和他一起彎下腰來。
兩人一致默契的舉動,雙雙而站的默契。讓賓客們爲他們鼓掌。
莫徵衍又是道。“再次非常感謝各位,今天的百日宴,能夠請到各位親朋長輩,是我們的榮幸和福氣。現在由我的妻子,爲各位介紹小兒。”
又是在注目中,宋七月也站在了那麥克風前方,懷裡的孩子,側臉展示在賓客面前,她緩緩開了口,不疾不徐着,“各位來賓,大家晚上好,很高興在這裡見到各位。”
“今天是孩子第一次見到各位,前來的長輩很多。不過我想這個小傢伙一定會都一一記住的。他今天都沒有哭鬧過。一定是很高興,瞧見了那麼多的叔叔阿姨伯伯伯母。”
“在這裡,我來爲他作介紹,請叔叔阿姨伯伯伯母們也記得他。”
宋七月微笑說着,衆人也都是歡樂聆聽着,她抱着孩子代替着兒子向衆人宣告了自己的姓名,“大家好,我叫——莫紹譽!”
莫氏此次發出的邀請上,是以莫家家族,是以莫徵衍夫婦的名義,邀請貴賓前來出席小兒的百日宴。特意沒有立刻公佈名字,只等了這一刻到來。
宋七月道,“紹是紹復的紹,譽是榮譽的譽,我的名字是祖父爲我親自取的。”
莫家的當家人莫盛權,莫氏的董事長,他親自爲孫兒命名,足以可見對這個孩子的重視。儘管此前莫家大少結婚一事,港城商政兩道都是不知情,但是現在是公之於衆了。
“我已經從媽媽的肚子裡出生一白天了,爺爺和奶奶,還有舅公舅婆姑姥姥都很喜歡我,今天爸爸和媽媽說要給我擺百日宴,看見了好多叔叔阿姨還有伯伯伯母們,我好高興,希望大家喜歡我……”宋七月以孩子的口吻,說着活潑的話語,惹的衆人會心一笑。
再瞧瞧那孩子,安靜的在襁褓裡,一張白淨小臉,一雙大眼睛明亮的,面對這麼多人,不懼也不鬧,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在宋七月爲莫紹譽作過介紹後,莫徵衍又是開口道,“下面就請祖父和舅姥爺,一起爲紹譽金榜提名。”
話音裡,莫父莫盛權站起身來了,莫父攜着莫夫人,相邀宋家人一起,來到了宴會廳裡已經準備好的長桌上。那桌子上,也早就備好了文房四寶,只等他來提名。
金色的紙張,上好的紙張,金漆的純墨磨墨,莫夫人親自握着墨錠在硯臺上研磨,待那墨磨好,莫父提筆在金紙上寫下孩子的名字。
那龍飛鳳舞蒼勁有力的筆跡,在衆人面前書寫,是莫家新一代的長子。
——莫紹譽!
“好!”那名字揮毫而書,宋仲川叫好了一聲,衆人鼓掌。
趙管家提過那名字的紙張,又是一張,莫父再次提筆,繼續寫下“如意吉祥”“文曲文昌”兩道橫幅。
衆人讚歎着莫父的好書法,莫盛權瞧向宋仲川道,“親家,你請。”
宋仲川笑着也是提筆,宋夫人則是上前磨墨。
宋仲川一想,他蘸了墨汁,亦是恢宏一展,只見那金紙上,一對對聯而出,上聯是“貴子健康過百日”,下聯是“來日方長再百年”,對聯工整,更添了好兆頭!
於一衆叫好聲中,這金榜題名一環順暢而過。
大廳裡又擺出了叩謝一節,由兩家大家長坐在正座上,莫徵衍攜着宋七月上前,那紅色的蒲團上雙雙一跪,孩子也一起抱着,紛紛跪拜父母親大人。
“少爺隨少夫人帶着小少爺來給祖父祖母,還有舅姥爺舅姥姥姑姥姥磕頭。”趙管家一聲提醒中,儀式開始。
“一磕頭,一生康泰。”
“二磕頭,富貴吉祥。”
“三磕頭,福壽三多。”
那紅包從雙方大家長手裡接過,送到了孩子的襁褓中。
“禮成起。”趙管家一聲結尾,姜姐上前扶起了宋七月以及懷裡的孩子。
大廳裡邊環繞着歡慶的樂聲,跪拜過雙方父母,趙管家推出了蛋糕車,那精緻的小車裡,蛋糕層層而上,九層高的蛋糕,一層又一層的環繞,直至那第十層上,是一家三口,男人,女人,還有孩子的人偶。
蛋糕車由趙管家推送而出,走過衆人的紅毯,送到了宴會廳的中央。
“請小少爺吹蠟燭切蛋糕。”趙管家將蛋糕刀遞了過去。
心中默許願望,一起吹滅蠟燭,莫徵衍接過了刀柄,宋七月將孩子的手探出,輕輕碰了那木質刀柄,就這麼切下了那蛋糕。
一旁的香檳發出“砰——”一聲聲音來,以及那手中的禮花,也隨即拉響。
那鼓掌聲更是熱鬧繽紛,雙方的父母們,便是過來一起合照,先是莫家和宋家兩家的家長,和三人一起合照。這之後各家的兄弟姐妹都是紛紛過來合照,隨後賓客們也是聚在一起。
這番熱鬧的場景,當真是輝煌,那宴會場裡,唐允笙和賓客們寒暄而過,他立刻扭頭,瞧向後方,只見女人的身旁已經站了一個男人,那是莫語謙。
他立刻走過去,“莫先生。”
莫語謙迎上唐允笙,對於唐家人,一想起自己的姐姐來,他都是沒有多少好感的,應了一聲打過招呼,也就握着酒杯而去。
“在聊什麼。”唐允笙低頭問道。
陶思甜道,“隨便聊了聊,問我小敏的近況。”
“大嫂她挺好的。”唐允笙默了下道。
陶思甜點了個頭。
“要拍照嗎?”唐允笙問道。
陶思甜看向那衆人簇擁的前方,她又是點了個頭。
這一邊,蘇楠拉着蕭墨白等人聚在莫徵衍和宋七月身旁在拍照,幾張照片過了,唐允笙攜着陶思甜過來了,他們也就散開,唐允笙道,“莫總,莫太太,可以一起合照嗎。”
“當然可以了。”宋七月微笑道,莫徵衍也是歡迎。
四個人一起,宋七月抱着孩子拍下合照來,陶思甜道,“照片洗出來了,可以給我一份嗎。”
“到時候我給你送過去。”宋七月應了。
“寶寶,好可愛。”陶思甜是喜歡孩子的,這麼一瞧上,整張臉都融化了一般,無比的溫柔。
唐允笙看着她,他默默瞧着,並不說話了。
“笙總,敬你一杯。”莫徵衍敬酒。團何節扛。
宋七月抱着孩子,見他那小眉毛一皺,彷彿要哭的樣子,察覺出孩子要換尿布了,趕忙抱着孩子去安靜的房間裡。陶思甜見狀,則是陪同前往。許阿姨在房間幫着換過尿布,陶思甜靜靜看着,她臉上一直都是微笑。
“看的出來,他很愛乾淨。”陶思甜笑道。
“可不是。”宋七月也是沒轍,笑着搖頭,將小傢伙收拾乾淨了,復又抱起。
“讓我抱抱吧,好可愛。”陶思甜張開手來,宋七月將孩子放給了她,見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輕聲說,“可惜了,我不會有了。”
卻是讓宋七月有些傷感來,這麼喜歡孩子的陶小姐,但是因爲先前流產的大出血,恐怕無法再生育了,她心中一想道,“這倒是未必,現在科學醫療很發達的,養好了身體還會有的。”
這話卻是讓陶思甜一怔,她的眉頭蹙着,抵抗着什麼,望着孩子安詳可愛的面容,她用很輕的聲音,“不會了,再也不會。”
宋七月一凝,卻是沒有聽清楚她說什麼,“陶小姐?”
陶思甜將孩子放回到她手裡,她笑着說,“七月,我想謝謝你。”
宋七月望着她,陶思甜道,“我記得你對我說的話,一直都記得。”
她眼中的恨意堅決,這讓宋七月大驚!
只是來不及再細細和她談話,外邊傭人已經來喚她出去。
宴會大廳裡邊,程青寧端着酒杯,一個人靜靜走了走,許是裡邊的空氣太過稀薄,所以纔會讓她如此的不適。她繞過大廳,來到了側廳這裡,站在迴廊裡,那落地窗前方,窗臺處的清風吹來,讓她有所清醒。
那身側,女聲卻又是傳來,“程小姐。”
“姜姐,又是您啊。”程青寧回頭瞧向來人道。
“程小姐,夫人請您借一步說話。”姜姐還是方纔那話語。
程青寧看着姜姐,她知道她是誰,莫夫人身旁的親信心腹,她定睛以對,而後微笑應道,“好。”
姜姐一邁開步伐,程青寧便跟着她去了。
她們一前一後離去的身影,卻是被迴廊盡頭莫柏堯注意到了。莫柏堯沉思了下,他望向了宴會裡的莫徵衍,思量之間,他往他走了過去。
“大哥,我看阿姨和博納的李太太這麼投緣,這次的生意一定是能做成了。”莫柏堯笑道。
莫柏堯口中的阿姨還能有誰?莫徵衍瞧向他道,“哪來的投緣?”
“姜姐又來請李太太了,李太太跟着她去了。”莫柏堯微笑道。
莫徵衍一聽這話,想起方纔一幕,他低聲道,“大概是母親欣賞她。”
莫柏堯見他不爲所動,他也就離開了。只是下一秒走遠後,卻是見他手中的酒杯已經擱置而下,轉身走過了人羣。
別墅後庭處,莫夫人坐在藤椅裡邊,等候着來人。姜姐將人帶道,她彙報道,“夫人,程小姐來了。”
莫夫人擡頭瞧向程青寧,她開口道,“程小姐,好久不見了。”
“伯母,的確是有好久了。”程青寧微笑道,“大概有七年了吧。”
莫夫人迎接着她,她卻是不多說,直接一句道,“程小姐,今天很高興你能來出席紹譽的宴會,不過我想宴會的儀式也落幕了,程小姐身體不大好,就讓我派司機送你回去吧。”
“伯母,我以爲您是太久沒見我,所以想找我來和您聊聊。沒想到您一見到我,就是想請我走。”程青寧微笑着道,“我的到來,讓您這麼不高興麼。”
“其實也是,您以前就不喜歡我,現在也不會喜歡。”程青寧徑自說着,莫夫人眉宇一凜道,“程小姐,你一向都知道分寸,現在安靜的離開,對你是最好的。”
“對我?”程青寧笑了,這樣的冷然,只覺得可笑,“伯母,怎麼會對我呢,應該是對您吧。不單單是您,還有伯父,你們兩位對我這麼好,我一生難忘!”
莫夫人沉默了下,看着她道,“程小姐,你現在已經嫁人了,是李總的太太,我希望你幸福快樂。”
“有了伯父伯母對我這麼好,我當然會幸福快樂,所以我今天才能夠來到這裡,來出席莫總和莫太太兒子的宴會!”程青寧笑着,可是她的眼中,卻是聚集起不可消散的裂痕,那是破碎的恨意,對着莫夫人道,“伯母,謝謝您,還有伯父,謝謝兩位!”
那恨意讓莫夫人一怔,她面上情緒沒有波動,卻是問道,“程小姐,你還不願意回去休息嗎。”
“伯母,謝謝您的關心,我身體很好,今天的宴會,我一定會留到最後一刻!”像是誓言,她如此說。
就在瞬間,莫夫人喝道,“姜姐!”
“來人!”姜姐立刻也是一喝,那後方處立刻奔走而出幾個園丁來,都是高大的男人,看守老宅的。
程青寧一瞧這陣仗,她倒是一點不驚奇,“伯母這是要趕我走了?這麼多人來趕我走。”
“那最好請伯母將我看管起來,不然的話,就算把送出了莫家老宅,我還能再回來!伯母不會忘記吧,我和莫太太是一見如故的朋友。”那夜幕中,燈籠的紅光照應下,程青寧的面容,有着一絲決絕。
莫夫人看着她,當真是有些認不出來。方纔聽姜姐說的時候,她還不相信,此刻卻是親眼證實,她不再是,不再是當年那個溫靜懇求的少女了,面對她的時候不再是低頭,這樣凌厲的模樣。
莫夫人回神喝道,“請她出去!”
“是——”
氣氛僵持着,卻是一觸即發一般,程青寧站在那裡,她的身側,那幾個園丁就要靠近,他們的手已經架住了她。這樣的感覺,多麼類似當年,是誰硬生生要將他們分開,是誰硬生生逼着她,程青寧喝道,“放開我——!”
“住手——!”卻在同時,一道男聲赫然響起!
“少爺!”姜姐回頭望去,她驚訝喊道。
那幾個園丁瞧見是莫徵衍到來,紛紛都不敢動了,立刻鬆開了手。
莫夫人坐在那裡,她望着莫徵衍走近。
他的身影踏出燈光,浸透在月光裡邊,那張俊彥此刻卻是肅穆的,對着莫夫人道,“母親,這裡風大,請宴會大廳裡邊去吧。父親,他也在找您。”
不等莫夫人再說話,莫徵衍又是喊道,“姜姐,送母親進去。”
姜姐上前去,莫夫人望着莫徵衍,對視了一瞬後,莫夫人起身,由姜姐攙扶着進去了,園丁們也退下了。
後庭處方纔還是一場混亂欲起,現在卻是驟然清靜下來了,莫徵衍站在原地不動,程青寧的身體被放開了,她的手撫了下自己的手臂,那種被鉗制押送的感覺,讓她輕顫了下。
莫徵衍注意到了,他低聲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不用答應,也不用跟過來。”
“是啊,是我自己找麻煩。”程青寧笑着,她的手繼續撫着,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我也是在想,伯母這麼請我過來聊天,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也太沒禮貌了。”
“畢竟,以前伯母就說過,我不懂禮貌。過了這麼多年,我想自己總該有些改變了,你說是麼。”程青寧問道。
提起了過往,莫徵衍默了,而後說道,“沒必要,你不用在她面前改變什麼。”
“也是,再怎樣改變,也不會滿意我喜歡我,就像是今天,過了七年了,還是一樣。”程青寧笑道。
月光在背後,是一道光芒四泄而下,柔柔的,打在她的側身,也打在他的臉上,他看見了她眼中流轉而過的深邃,那張面容上,竟是有一絲彷徨,他的視線掃過她輕顫的身體,“你還好吧。”
程青寧卻是不言語,良久,她才道,“這麼關心我做什麼。”
……
宋七月出了房間重回大廳裡邊,唐允笙迎向了她們,帶過了陶思甜。今日宴會,宋七月還要招待賓客,只得暫時作罷,想着回頭再找唐允笙談一談。又是瞧向周遭,莫徵衍卻是不見蹤影。
卻是此時,宴會大廳外邊,又有人到來,趙管家通報道,“博納李總到來——”
那是李承逸,他姍姍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