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很是曲折，但更難在你的選擇。是退，還是進。是嚮往巔峰之路，還是止步不前。”
駝背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楚程的身上，與其目光對視，似乎要看清其一切底細。
被這道目光注視，楚程忽然覺得有些溫暖，像是被暖陽照耀。
楚程想了想，開口道：“我輩修士，自然是要走向更高的境界，天有多大，我的就比他大。山有多高，我便比它高。”
“比天大，比山高？”駝背老者笑了起來，臉角的皺紋擠堆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棵枯老的梧桐，飽經了風霜。
“這句話，不錯。”駝背老人點了點頭，回頭繼續拿起茶壺，倒在茶杯中。
“坐。”
老人再次轉身，看向楚程，指了指木桌對面的凳子。
楚程點了點頭，在絕世大能者面前只能唯命是從，在老人的對面坐下。
雖然老者看上去無一絲修爲波動，就像一名普普通通的老人，但聖人都拜其爲師，怎會是個尋常老人？
老人將茶水推到楚程的面前，再次開口。
“喝茶。”
楚程點頭，拿起茶杯，一口飲下。下一刻，微微皺眉。
老人呵呵一笑，繼續倒茶。楚程接過茶杯，再次喝下。
老人再次倒茶，楚程繼續喝茶。
倒茶，喝茶。繼而復始。只是每次喝下，楚程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直至茶壺見底，再也倒不出茶水，老人才將茶壺放下。
“這茶如何？”
楚程將飲下最後一口茶。緊皺的眉頭這纔鬆下。
“前輩，要我說實話？”楚程想了想，開口說道。
老人點了點頭，示意楚程繼續說下去。
“難喝。我原以爲前輩會拿出這世間最好的靈茶。”
這是一位蓋世強者，曾經只差一步踏入帝級的人物。定然有世間最好的靈茶。
可楚程喝的茶水平淡無奇，沒有一絲味道。準確的說，這是一壺水。
事實上，這的確只是一壺水，楚程喝的是水，而不是茶。
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可知曉，我爲何要拿出一壺水給你喝？”
楚程一笑，道：“水之清明，前輩是想要告訴我，在修道一途中，莫要忘了本心。要與水一般清澈？”
老人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道：“不忘本心，的確是一件好事。只是，老夫想要說的是.......”
聲音忽然嘎然而止，老人擡頭，掃望了藍天，又是輕聲一聲，帶着些許落寞。
“這水，雖然無味，卻能泡無數靈茶，能泡製普淡的茶水，也能泡出這世間最好的靈茶。”
“水爲平淡，卻包含無數可能。就如這片天地.......這天地，好比這杯水，它可以泡出平淡的茶，也能醞出令人回味。”
“天地之中，有無數生靈。這些生靈，就如這茶。飛禽走獸蟲，以至人類，再到我輩修士。”
“這水可以泡出無數種茶的味道，這天地之中，可以誕生無數生靈。這些生靈之中，有平凡無奇、資質平平，也有超然之人。”老人輕聲說道，只是眼中的無奈之意，越來越濃了。
“老夫想告訴你的是，若無此水，再好的靈茶也是無用，若無這方天地，那些所謂的天驕強者，也是空談虛有。若是沒了這天地，又如何誕生生靈，你又如何喝到這世間最最烈的酒，這最好的茶？”
世間覆滅，一切化爲虛無。除了破碎的虛空，再無他物。
老人目光凝聚，看着楚程，顯的有一絲激動。這讓歐陽子愣住。
歐陽子從未看到過老人有如此神情。在他的印象中，一切事物，都不能讓老人有所動容。
然而，老人的情緒，在這一刻有所變化。
“以天地爲爐，以星辰爲藥引，化日月滄桑爲生機，如此丹道，就連老夫也從未見過。”老人看着着楚程，話語頓止，眼中露出一些讚賞。
“這等丹道，恐怕在將來，可以超越老夫........就連老夫也很期待，你未來的路，能走到何方.......”
楚程輕輕一笑，道：“若論丹道，我不及歐陽大師。”
歐陽子聞言，搖頭道：“大師兄所言差矣，今後你得到師尊的指點，丹道之路，必定突飛猛進，就算不借用他力，也能觸及聖人之道。”
老人的丹道造詣，就連歐陽子也不知道有多高，只知曉很高很高，高到他這一輩子也無法觸及。
歐陽子早年資質極差，但不忘本心，一直堅持不懈，跟蕭易尊者一樣，大器晚成。成爲丹王，這才入了老人法眼，指點丹道，進階聖位。
“老夫此生共有五名弟子，皆是記名。都達到人聖人境。”
“五位？”楚程雙目瞳孔一縮，有些吃驚。
楚程輕聲一嘆。一人門下五聖人，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事。
“這五位，一位是歐陽子，一位是諸葛明，這二人，皆是人世七域最頂尖的丹道大師。還有三位，分別爲紫運宗修煉一脈，符陣一脈的坐鎮強者！”鼎爺上前一步，看着楚程道。
楚程眉頭一動，就知道紫運宗的底蘊，不止一位聖人，但也沒想到會有四位之多。
“小子，你走運了！老頭丹道，符陣之道，修練之道，都是當世第一人，你得到他的指點，將來還不是人世間橫着走？”
老人如今的實力或許已經不是當世第一，但他此生走過了常人難以觸及的路。這些經驗，依然還在。
“老夫欲將你收爲子弟，但不是記名，也不是親傳，而是傳承弟子。”
此言一出，就連鼎爺也是臉色動容。
記名弟子，只是偶爾指點。親傳也不過是將一條道傳授而已，但傳承弟子，卻是盡數授傳。
楚程頓時呼吸急促，一位蓋世強者將自身一切盡數相傳，這是天大的造化。
他修道將近二十多年，得到了羅雲大帝的一些傳承，黃泉決的真正妙用，並沒有領會。
一個死去之人的傳承，遠沒有一個活着的強者傳承作用要高。
親自指點，將會減少很多的歪路，直取捷徑。
這是蓋世強者，遠超聖人，必定有無數資源和至高功法，楚程心動了。
老人一笑，道：“但你必須要答應老夫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楚程一愣，皺起眉頭。
當初紅鼻子老頭帶他借意，收服三個化神修士爲僕，提出條件、爲其做三件事。如今，又是條件。
“將來，你走到了老夫當年所走上的路，若是有人將要想攪亂這壺清水，攪動這人世天地，老夫需要你站出來，撐起這天下衆生。”
楚程目光再次一閃，沒有想到老人的提出的條件會是這個，一時間沉默不語。
撐起天下衆生？楚程不是至善之人，也不是聖人，還做不到如此偉大。
天下衆生，與他無親無故，又與他何干？
老人看到楚程沉默，再次開口，道：“老夫知道，在你身後、還站着一位不弱於我的強者，路在你的腳下，如何選擇，還是得看你自己。”
楚程猶豫不定，最終還是開口，道：“我身後並沒有人，若是古庭將至，我會出手。”
雪謠沉睡，楚程的身後的確沒人支撐，而古庭與他有一段因果，在他身上有羅雲的氣息，他日古庭降臨，必有一戰。
這是爲己，爲他的幾位朋友。而不是爲這蒼生。
“在你身後無人？”老人有些吃驚。身後無人，卻能想到煉日月滄桑，這是何等逆天。
老人忽然大笑了起來，道：“原來如此，看來老夫是小看了你，天地哺育了無數生靈，也驚現了一位又一位的超然者，你只靠自己能做到這步，的確可能。”
“正因爲這一代一代的生靈，世間才充了無限未知與可能。當年羅雲大帝，纔會不惜捨棄生死，拼死與古庭衆仙一戰。”
“正是因爲，他知曉、在他死後，還有會有新的大帝出現，替他重新撐起這片天，護這天下蒼生。”
“因羅雲大帝的心中的期望，纔會有無數強者奔赴天路，點燃人世之火.......”
老人有些激動，幾十萬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情緒。
“老夫小瞧了你的天資，但你身後無人，更是要拜在老夫門下，你可知，先前多少人出手欲將你斬殺？”
楚程搖了搖頭，他只知一個。沒有在場，又如何知曉？
老人開口道：“出手的大道至者，一共有六位，其中二位是天機子........”
“天機子？”楚程雙目瞳孔猛縮。
天機子，天機宗。楚程心神轟然大震！
他是天機十三子，可以肯定在他之上還有十二位天機子。但他沒有想到那幾位如此強大。
楚程忽然想起了那日紅鼻子老道之語，若是不跟他三日，今後天機序列之爭，必死無疑。
“如今天機宗共有十三子，老夫觀你序列十三。在衆多天機子中實力最差。就算你如今極道金丹，遇見天機十二子，還是必死無疑！”
“拜我爲師，行師禮三叩。結你我因果。老夫很想看到將來，能超越老夫，踏上真正的帝道。以你資質，當世可進前五，當得吾道傳承。”
老人開口，閉語。一直看着楚程等待回覆。
鼎爺和歐陽子，也在這一刻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們二人相信，楚程絕對會答應拜師。
然而，楚程的回覆，卻讓二人愣住。
“抱歉，我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