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江山

夕陽西墜之際,如一老人的暮垂之年,開始淪落沉寂。

這晚霞連燒半方天空,絢爛無比。也不過是這江山變天的前兆。

當公子玉與靖王第一次見面時,周朝的格局、註定要開始改變。

夏過秋去,已是寒冬。

這是寒冬,註定冷徹心骨。而這朝堂、也陷入了冰點。

六個月來,朝堂開始大變。在公子玉與明月帝姬完婚的第二天,朝堂便發生了一件震動朝野的大事。

尚書省左僕射上奏彈頦楊國公,那一疊奏則,整整有百本。

去年連州旱災,周皇拿出黃金千萬兩,親命楊國公南下連州,救災百姓。

楊國公世代世襲,祖上乃開國功臣,對周朝之事向來盡心盡力,卻沒想到楊國公中飽私囊。私吞了十分九。只剩百萬兩黃金在賑災之中。

這百萬兩黃金在連州各大官員的層層遞減之下,真正到達百姓手中的不過十萬兩而已。

十萬兩,看似很多。但連州幾百萬張嘴前,又哪裡夠?旱災之下,百姓無食、難逃一死。

當地有主簿不忍,暗中上奏,但哪逃的過連州各大官員的眼裡,這名主簿在第二日便遭到暗殺。

民不聊生,最終導致連州百姓暴動。楊國公以連州暴民是亡國遺人之罪名,上奏出兵鎮壓。

連州郡在北地郡之上,離毒龍嶺甚近。靖王得命親至。帶着三十萬炎陽軍,出兵南下,鎮壓百萬連州之名。

幾乎是在幾日間,連州就變作了死城。

這百本奏則,便是百條罪名,輕則楊國公之兒姦殺民女,重則請天機榜強者,刺殺前朝尚書令。

自尚書令死後,尚書省一直空缺,由左右僕射爲主尊。

前朝尚書令之死,本就是周皇在爭儲君之時,暗中命楊國公請強者刺殺尚書令,已折對手羽翼。

此事,除了周皇與楊國公,無人知曉。但在今日卻是出現在朝堂之中。

這讓周皇對楊國公下了殺心。但這白條罪名中,最大的還是楊國公私通燕國,走私兵器。

這已是叛國之罪,罪不可赦,周皇龍顏大怒,下令收回楊國公世襲之位,滿門抄斬。

楊國公嫡女是靖王正妃,連州暴動一事已經牽扯到了靖王。文武百官都知道這楊國公是靖王之人,更是最大的助力,這些罪條之中、多多少少會與靖王有些牽繫。

周皇與靖王是君臣,但最根本上還是父子。周皇還是動了這父子側心,免去靖王妃之罪,當日便派兵抄家楊國府,不管是女家還是男子,都當衆斬頭。

除去楊國公滿門抄斬,周皇更是收回了靖王掌控炎陽軍的兵符。

靖王受到牽連、如此重的打擊,讓他元氣大傷。楊國公之事,不用猜想、便是寧王從中作梗。只是他沒有想到,連一向保持中立的尚書省左僕射,都會站在寧王那邊。

靖王更是得知了寧王同樣有九天之一的西南朱天君輔佐時,便是將公子玉推心置腹。

楊國公之事,只是開端、引火索。這六個月,朝堂烽火四起,儲君之爭正式開啓。

黨爭激烈。朝堂之中,尚書省六部,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六部尚書接連下馬。

朝堂動盪,正是連六部侍郎,也開始出現動搖。

短短六月間,朝堂文武百官竟換了大半。

周皇大怒,幾乎是一夜間白頭。就連他都沒有想到,朝中竟會有如此蛀蟲。

在皓天君的建議下,三省大員,以至從三品至正四品要員,都由他親自擇人。

這一場黨爭,公子玉與那西南朱天君暗中爭鬥,各有勝負。只是公子玉畢竟是九天之首,勝負七三之分。

但就算如此,靖王也是元氣大傷、朝堂之中竟無多少可用。那些新晉要員,都是頑固不化之人,只奉君命,不涉及黨爭。寧王的局勢更慘,竟已經到了無人可用的地步。

......

白雪飛落,積雪覆蓋滿城。公子玉依舊在書房裡,在炭火暖身中、看着手中持着的卷書《儒雅》。

屋外響起陣陣輕沉的腳步聲,一名女子端着一壺熱茶,走進屋內。

說這輕沉,輕是因爲這女子的體態輕盈,輕如毛羽,這沉則是女子最近時常感到嗜睡。

大概是這寒冬惱人,讓人感覺睏倦。

公子玉看到女子走進,握起卷書、輕聲道:“這種事交給下人辦便是,你又何需親舉。”

女子笑了笑,將裝有熱茶的茶壺放在了書桌中,柔聲道:“夫君對茶向來眼高,下人沏茶、怕不合夫君口味了。”

公子玉站起身子,來到女子的身後、將其抱起,揉捏着那軟玉之身,輕聲道:“自從你嫁給我,還未帶你出去好好走走。待明年四月,儲君之位定下、便帶你出去好好走走。”

周芷若柔聲一笑,整個人躺在了公子玉的懷中。這種感覺、不知道爲何,對她來說十分妙美,就像躺進了滿地的棉花之中。

“都說這江湖是夫君的江湖,夫君在哪,那江湖便在哪。對於芷若來說,夫君在哪,這山河景繡便在哪裡了。”

公子玉聽言、輕聲一笑,道:“對於我來說,娘子在的地方,纔是我的江湖。芷若,爲夫就在帶你看這江南春色可好?”

周芷若噗嗤一笑道:“這是寒冬,又何來的春色。”

公子玉俯首親吻着周芷若的臉,一雙手開始向着上方柔軟摸索,柔聲道:“娘子,便是這冬中春色.......”

篝火燃亮,這書房中是起春意之音,女子的喘息,便是那冬去春來的萬物復甦。

有人一筆描繪江南早春杏花開,隨後雨落滴墜朦朧現,又在那黃鶯蕭蕭中踏水江平,一幅春中圖畫在這冬雪中驀然升起。

在公子玉與周芷若描繪這春圖時,寧王府中,寧王早已經是火燒眉急。

他在朝中的勢力已被連根拔除,已經無人可用。

“先生,下一步又該如何!朝堂中,本王的人已經完全被靖王拔出,這儲君之爭,本王敗了!”

“王爺,儲君之爭、還未結束。要知道,尚書左僕射還是王爺的人。不瞞王爺,那禁軍大統領,早就是我的人,有這二人相應,未必不可板回一局。我與北方玄天君暗中之鬥,本就是自損一千,傷敵八百。雖然王爺在朝堂中的人,已經全被連根拔起。但靖王同樣無幾人可用。”

寧王搖了搖頭,道:“黃大統領,雖是從一品,但不是朝堂中人,又如何助我一臂之力?”

朱天君笑了笑,道:“三十日後,便是周皇祭祖之日。周國攻破五國之後,遷江南杭城爲都。先代之墓還在舊城之中,周皇每隔三年,都會啓軍入舊都祭祖。而今年,便是祭祖之年。王爺,若是敢涉膽,不說這儲君之位,這帝位都是你囊中之物。”

寧王聽言,身軀大震、目中盡是駭然。顫聲道:“先生...你是想讓本王出兵謀反?”

朱天君搖頭道:“周皇陛下如今已經年邁,大撤忠臣,這實非周朝之興。如今的周朝需要明君,而這明君非王爺莫屬!”

寧王心中雖然大震,但心裡也有這種渴望。他沉默了許久,開口道:“父皇此次舊都祭祖,十萬精軍護隨。本王又有多少兵馬可抵這十萬精兵?”

朱天君笑了笑,道:“舊都經過東都郡,郡守之掌握五萬兵馬。待周皇出城之後,黃大統領會立即封鎖京都,掌控京中之勢。而王爺可以以清君側之名發兵救主,戰火紛飛,將死傷無數,誰也不會知道,周皇死在誰的手中。”

“清君側?”寧王一愣,有些不解。

朱天君笑了笑,道:“王爺可知李玉是何人?”

寧王伸手在桌上彈了彈,道:“李玉的身份本王已經有所猜測,是那天機榜首公子玉,更是九天榜首玄天君。”

朱天君點了點頭,道:“不錯,李玉就是九天榜首。我們九個人本就不分上下,誰也不服誰,但公子玉卻是佔據了這九天榜首,天機閣更是放話,他一人便抵我等八位天君。我等八位天君,早就想與他博弈一場。此場博弈,便是你與靖王奪這儲君之位中。”

“呵呵,九天榜首玄天君,不過是亡楚後人而已。如今他成靖王之人,必有所圖。他之所圖,無非就是讓周朝動盪,好讓五國亡人,復興起兵罷了!”

“先生,你說這玄天君是亡楚之人?”寧王聽言,臉色再次一變。

“公子玉此人本就是個謎,他突然出現,又瞬間消失。在這十五年來,在江湖中留下的不過那個名字。或許在這人世,想查清這個人極難,但對我等九天來說,查之不難。北方玄天君正是亡楚之人,他的真正身份,便是楚國嫡王子!乃楚王與楚後所生。”

“玄天君輔佐靖王,志在周亡!寧王殿下,您若是不出兵,今後的天下,必定不是你的天下,更不是周氏的天下,而是亂國再起!”

寧王臉色極爲難看,沉默了半響,道:“本王已意出兵清君側,但東都郡五萬兵馬遠不夠!”

“寧王殿下承載着大義,此次陛下入舊都,需要經過東都郡,上接白馬,朱門,銅雀,荊東四郡。將近三十萬兵馬可以爲之所用,再者,我準備動用江湖。”

寧王眉頭一皺,道:“先生,這不妥。這江湖是公子玉的江湖,若是動用江湖之力,絕不是他的敵手。”

朱天君笑了笑,譏諷道:“一個人承載了十五年的江湖?北方的江湖的確是玄天君的江湖,但在南方!這江湖,輪不到他做主。”

朱天君再次笑起,道:“九天之力,掌握着天下命脈,各居九方。這南面之地,可是南方炎天君的江湖。四家五劍六派。有柳家爲首,儒聖爲尊。百名一品上一線高手,加上道聖與儒聖,就算是玄天君尊爲神,也必死無疑。”

一個月後,冬雪下的更急,飛雪連六郡、茫茫一片爲銀。

早在寧王蓄意謀反的第二天,周皇便親軍入舊都。二十八日,終於趕到了舊都。

舊都之中雖無百姓居住,但也駐守着三萬精軍。那些王公貴族的住府都在曾經的後宮府院之中,也早已有人打理。

公子玉身爲當朝駙馬,自然要與周芷若一同前來祭祖。

周芷若牽着公子玉的手,走進了曾經的後宮居所,這所院落很大,但多年無人打理,已經蕭瑟。在這裡草痕早已掩於積雪之下,院落裡只剩幾棵稀疏樹木。

公子玉看着周芷若隱隱露出的一角肌膚,笑道:“外邊冷的緊,莫要着涼了。”

周芷若搖了搖頭,道:“這裡曾經是母妃的院府,我還記得、小時候經常與皇兄在那棵樹上偷果子吃。”

“母妃麼?”公子玉喃喃開口,看向那一棵只長有稀疏幾片黃葉的樹。恍惚之間,他看到了一名身穿華衣,頭戴鳳凰的婦人。

“夫君,母妃向來不待父皇待見,也很少來此。小時候,芷若經常在想,將來的夫君會是跟父皇一樣冷漠無情,還是對我百般好。”

“那爲夫可是跟你父皇一樣?”

周芷若搖了搖頭,身子靠在了公子玉的肩頭,甜笑道:“自然是待我百般好的。”

到了最近幾日,周芷若的嗜睡更加重了,或許是這路途遙遠的緣故,到了這院府,便早早睡下。

公子玉站在門外,看着這蕭瑟之景,搖了搖笑道:“公子玉啊,公子玉......公子玉的確待你至親,但楚程、卻是想致你,致這天下與死地。”

.......

在周皇入舊都之時,黃大統領已經封閉京都。寧王帶着禁軍令符與五萬禁軍向東進軍,入白馬,朱門,銅雀,荊東召集兵馬。

“明月帝姬欲扶持靖王入主東宮,奪其帝位,與亡楚皇子李玉勾結,蓄意謀害陛下已久!叛黨狼子野心!周氏江山風雨飄搖!如今父皇已危在旦夕,本王將率臨大軍攻入舊都,救父皇與水火,匡扶山河社稷!”寧王手持禁軍令,身穿戰甲、在各郡兵馬前高聲而喊。

“我等願意與寧王一同前往舊都!剷除叛黨!”

高聲涌動,三十五萬大軍壓致舊都,同時,這個江湖開始風起雲涌,南方柳家、百名一品一線高手出動,各方門閥宗門派人彙集,他們的方向,亦是舊都。

.......

二日之後,兵臨城下。一眼望去,是一片黑壓如雲。

戰火突然來臨,這讓城中那些王公貴族心驚。就連靖王,也沒有料到寧王竟會出兵謀反!第一時間便是找了公子玉。

公子玉只回了一句話,死守、靜等江湖插手。

所有人都集合到了舊都朝殿中。周皇得知寧王出兵舊都,已是暴怒。

“父皇!寧王在城前大喊,說是兒臣勾結李駙馬想在舊都至父皇爲死地,奪...奪這帝位....更是說李駙馬是亡楚皇子。”

此言一出,一名老者瞬間大怒,指着靖王怒喝道:“我李家三代爲帝師,向來對皇家衷心耿耿,你的意思是我李家都是亡楚之人!”

此人正是太子太師,此刻、他氣的滿臉通紅,差點氣的昏厥過去。

“都給我住口!”周皇怒喝一聲,威嚴之氣瞬間而出,隨着這聲怒斥,室內沉寂一片,使得城外傳來的喊殺聲更加刺耳。

就在這時,一道破空之聲從殿外響起,急是抖裂。

有箭襲來,瞬間破開殿門,又在剎那之間,刺穿周皇頭顱。

“陛下!”

周皇之死,殿內瞬間大亂,到處都是哭喊之聲。

亂箭相繼襲來,一朵朵血花在殿中綻放,這些王公貴族,嬪妃皇子又哪裡會武,就算會、也不過是不入流的功夫,哪裡能躲的過這箭雨之殺。

周芷若見到這一幕,臉色煞白、已是哭了出來。但這箭雨如何激烈,有公子玉擋在他的面前,都無法近身三米之地。

靖王在奮死抵箭,在看到公子玉時,這纔想起公子玉是天下武功最強之人,立馬來到他的身後。

太子太師在這箭雨中,更是驚奇。任來百箭千箭,都無法近他之身。

只是殿內一片混亂,無人察覺到這一點。

舊都城牆,被一名金袍少年郎一劍斬破,大軍瞬間壓進城中,與十三萬皇室精兵戰起。

十三萬精兵在三十五萬大軍與百名一品高手、近萬江湖高手的衝擊下,瞬間潰散。一時間,十三萬精兵、便死傷三萬之數。

箭雨停止,在這箭雨下,幾百人中。死了足足有五十多人。這五十多人,都是王公貴族、身份顯赫,更是有朝中大臣,就連皇后都喪命在這箭雨中。

聽着那些呼喊殿中靖王心中着急萬分,看着公子玉問道:“大軍已經壓制,先生,我們該怎麼辦?”

公子玉擡頭,緊緊的抓着周芷若的手,目光落在了殿外。喃喃開口道:“這裡,已是我的江湖。”

三十五大軍已經壓進城中,寧王看着城中的戰火,心中狂喜。

皇位已經觸手可碰!今日之後,這天下便是他寧王的天下。

忽然之間,有風而起。寧王在這一刻看到了一片星光,隨後聽到了血液的濺灑。下一刻,他便是看到了一匹馬的頭顱,隨後看到了馬的前肢。再下一刻,他便什麼都看不到了。

寧王頭顱滾地,在身邊的朱天君臉色頓時一變。

地面開始大震,遠方萬馬奔騰,更是有無數枚銀針鋪天蓋地從後方壓蓋而來,更是有火箭隨擊。

那些柳家百名一品強者與江湖高手看到這一幕臉色瞬間大變。

“是唐門,萬玄宗!快撤!”

四家六派,在這一日、竟同時出現了三家。

“江湖已入,我也該走了。”朱天君看了一眼地上的頭顱,搖頭一嘆。

“成王敗寇。不愧是玄天君。”

下一刻,兩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朱天君的身後,將他抱起、朝着這戰場離去。

十里之地,一道高大的身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除了四家六派的三家,一神二聖三魔,也同時出現了四位。

攔在他們面前的,便是三魔五劍之一的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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