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楚程一直身陷在渾噩之中。
直至，他感受到有冰川轟塌的聲音，纔有意識恢復。
這冰川來自體內，如春來臨、升起暖意。這寒意不在，沐浴在暖陽之中。於是這冰融化，成汪汪春水，內涌溫泉。
那被冰霜凍結的神海、萬千脈絡，血液在這一刻開始流動了起來。
此刻，楚程滿身被冰霜覆蓋，成了一個雪人。
只是雖說他被冰雪覆裹，但並沒有感受到冷意，反而是像有溫陽照耀着他。
感受到的，只有暖意。
此間，已經聞不到轟響碰撞之聲。再也沒有咆哮與厲鬼哭泣聲。
四周，只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氣泡懸浮高空，向着上空或者前方、又或者後方徐徐飄蕩。
有大有小。只是在這裡最小的也如百丈山嶽，最大高達萬丈，已是鋪天蓋地、若不是月石深淵終年不見的烈陽，早已遮日。
下方的白色身影，被映籠在其中，彷彿被鎮壓在了雄偉之山下。
除了這些黑色氣泡，與那道已成雪人的身影，便別無它物。還有充斥在天地中的濃郁死氣與煙火之味。
那三頭通玄妖魔與那一隻幽冥鬼蛾也不見了蹤影。
“你沒死，看來是月華丹和生機泉水起作效了。”
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此方天地中。這是李山靈，在感受到這冰雪覆蓋成雪球的身影中，那原本被凍結的一切再次回覆到了流轉，也是深呼了口氣。
“真是天不絕你。我原本猜測月華道丹已經對你無用，卻沒想到還是讓你挺了過來。”
楚程在雪覆蓋中緊閉着雙眼，僵硬的點了點頭。斷斷續續道：“我...沒死......”
他在冰封中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雖然體內血液與靈力已經在轉動，但肉身已久有些僵硬。舌頭同樣在凍固之中，說話自然是有些斷續。
直至過了半個時辰後，只聽得一聲抖響。冰雪四落而散，濺落在地上便成水滴。流匯入廢墟深處。
楚程的身影顯露了出來，也睜開了眼睛。
在睜開眼的這一刻，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猩紅已經不在，恢復到了清明。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那般，如同白紙般的清澈淨潔。
按道理來說，他還需要殺戮幾百萬生靈，才能去除心殘餘的殺意。
但在此刻，他心中的殺意不復存在了。就好像那一場冰雪，洗盡了自身塵埃。
“不是月華丹，也不是生機源泉。這兩樣生機之物，只有生機源泉有些效果，但在這上古奇毒面前，依舊無多大作用，生機剎那被冰封了。”
“至於這月華丹，雖說是道丹。但對於如今的我，品階還是太低。一朝不入玄，丹道不登仙啊。”楚程站了起來，拍了拍身擺上的灰塵，嘆息了一聲。
“你的殺意.......”李山靈這時才察覺到楚程此刻的狀態，已是空靈如神，心中沒有任何雜念。
“正如你所見。我心中的殺意已無。”楚程回答道，只是他的心中還有不少疑惑。
“殺意已無？這是爲何？月華丹與生機源泉對你無用，卻依然逼出了體內的寒毒。這已經讓人匪夷所思。現在就連殺意都被抹去了？”
“我不知道。不過我更爲疑惑的是，那幽冥鬼蛾，明明來到了我的面前。我可以感受到那時它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已經完全可以將我抹殺，但它卻放過了我。”
這是上古奇蟲，更是排名第九的毒蟲，一旦出世便將給人世帶來災厄，可以抹殺一座天下中的所有生靈。但偏偏就放過了他。
楚程想到了這幽冥鬼蛾，臉色微變。這纔想起來、這方天地還有幽冥鬼蛾的存在，不僅如此，又降臨了兩尊通玄妖魔。
“它們呢？”楚程擡頭環顧四方。
這裡是戰場中心，卻是聞不到任何毀滅氣息，也聽不見任何聲勢浩蕩的碰撞聲。
“難道...它們已經離開了此地，去別處交戰？”楚程想了下，道：“山靈，從我被冰封道醒來，一共過去了多久。”
“一個時辰。”李山靈回答道。
“就一個時辰？”楚程聽言一愣。
在他甦醒時，感覺已經過了多日。沒想到才過了一個時辰。
這一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通玄之戰來說，這已是極短。
對於這種級別的交戰，沒有幾日是很難分出勝負，更久甚至能長達百日、甚至更久。
只是一個時辰，戰場地遷移不了多少。依然還是能夠感受到磅礴的氣勢撞擊。但卻偏偏沒有。
“這一個時辰...發生了什麼？那幽冥鬼蛾和那三尊通玄妖魔又去哪裡？”楚程開口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聽到，在你被冰封不久後，遠處傳來一聲驚天巨響，又見這方天幕出現了一邊冰幕，阻擋了一波又一波毀滅衝擊，又是聽見三聲淒厲的哀嚎後，便再也沒有聽到了任何動靜了。”李山靈回憶起一個時辰前那一幕，開口道。
“冰幕？巨響？哀嚎？”楚程一怔，不解問道。
“是的。就是冰幕。這冰幕是無數黃色雪花而組，就出現在你身前，好像就是爲你而出。爲你阻擋這那一波又一波毀滅衝擊。”
“這一道道恐怖衝擊來自那巨響聲後。給我的感覺，遠超與初照，至少在天照巔峰之力。”李山靈沉吟了片刻，再次開口道：“那三尊通玄妖魔與幽冥鬼蛾，給我的感覺只是身在初照，能在短暫間達到天照巔峰，只有一種可能。”
“一種可能...難道是自爆？”楚程聽言，目光微亮。
“是的。只有自爆、纔有這種可能。而那三聲哀嚎明顯來自星空妖魔，這自爆定然是那幽冥鬼蛾所爲了，而那三頭通玄妖魔，也喪命在這自爆之中。”
通玄生靈一旦自爆，威可毀天滅地。可以爆發遠超自身好幾倍、甚至十數倍之力。
這也是爲何第二步大能之間很少生死相向，一旦逼急了對方自爆，那就是要淪爲同歸的下場了。
“幽冥鬼蛾自爆了？”楚程聽言也是一驚。這等上古奇蟲，在當世已經極爲罕見，很有可能這已經是最後一頭。卻沒想到竟在此地自爆了。
面對三頭通玄妖魔，這幽冥鬼蛾就算不敵，也能脫圍而去，沒必要如此。
“也只有這一種解釋。否則那頭幽冥鬼蛾是無論如何，也斬殺不了三頭通玄妖魔的。它的毒雖然恐怖，但奈何星空妖魔體型太過龐大，想要毒殺、也是需要一定時間。”
“更何況，第一頭通玄妖魔已經吃了暗虧。其餘二頭也會有防備、佔不了多大優勢。所以，僅憑本身實力、自然不能斬殺那三頭星空妖魔。若是戰到最後，死的也只會是那幽冥鬼蛾了。”
“那它爲什麼要自爆？還有那黃色雪花組成的屏幕？”楚程說到這裡，雙眸之中頓時有亮光閃起。好像捕捉到了什麼。
“黃色的雪花......”楚程雙眸中的光越來越亮。
“這黃色的雪花，像不像是那隻幽冥鬼蛾雙翅拍抖之下...下落的雪花？”
這月石深淵，終年不見天日、雖說潮溼，但也是悶熱。顯然是不會出現雪。只有那幽冥鬼蛾自帶動之下，纔會起雪花。
“你這麼一說，的確是很像。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李山靈說到這裡，一聲輕咦道：“你的意思是...這屏障是幽冥鬼蛾特地爲你而聚？爲的就是替你抵消這自爆之力？”
“很有這種可能。”楚程想起在陷入黑暗時，看到了一團亮光落在了他的手中。
楚程回想到這裡，立即低頭、看向手中。
只是手中無物，除了掌心的紋路，便不見其它了。
“是幽冥鬼蛾救了我。這世間奇毒，就算是無藥可解，這解藥也會出現在毒物的本身上。”楚程可以確定，身上的寒毒消失，是因在幽冥鬼蛾身上落下的那團亮光上。
“只是它爲何要出手救助與我？還爲我抵擋它本身的自爆之力？”楚程不解，深吸了口氣，便是感受到一股厚實如液的死氣入往鼻間。
楚程伸手一勾，四周狂風忽起。無數道黑色氣縷自遠方，近處，朝着這邊匯涌而來。
濃郁的死氣繞與其手，凝結爲晶。
“這死氣之濃，可以讓一指黃泉，直弒通玄！如此濃厚的死意，也只有出自於通玄之身。且不止一頭。看來你的猜測沒錯。”
楚程轉身，再次擡頭。望向遠方。
這死氣依然從面向的方向彙集此地，繞與指間。
“沒有錯，就是在前方。大約三萬裡左右。”楚程喃喃開口，向着前方一步踏出。
一路上，楚程不見一頭星空妖魔。只能這滿地廢墟。
直至行走三萬五千裡後，楚程在停住了腳步。
在他的面前，有一座巍峨高山，阻斷了去路。
深淵之下，本不會有高山聳立。但在這裡，偏偏出現了。
這是山，又不是山。通體佈滿裂痕，像是一碰即碎。
楚程在看到這座山時，也是倒吸了口氣。
“星空石.......”
楚程喃喃自語，在下一刻。一聲厲鬼哭泣聲悄然襲來，好像就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