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情推開門便看到這麼一幕。
鬼面俯下身來……在他腳下跪着一名女子。
絲情愣在那裡。
“夫……夫人……”跪着的那名女子轉過臉來,驚慌失措的看着她。
絲情認出那是周氏的小女。
“夫人,您不要誤會,小女只是來送繡樣……”說着她慌慌張張的伸出手來,“剛纔小女走路不小心衝撞了莊主,不想把繡樣掉了,莊主他真的是在幫我摘繡樣……不是您想的那樣……”
絲情站在門口,悠然的望着鬼面。
鬼面把手裡的東西丟給周氏小女,“你怎麼出來了?”他根本連解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走過來挽住絲情的腰,“那兩個小東西睡了麼?”他壓低聲音貼着她的耳邊問。
“沒呢。”絲情橫了他一眼。
鬼面貌似憂傷的撇了撇嘴,嘀咕了句:“真礙事。”
絲情忍不住笑起來。
跪在院子裡的周氏小女直愣愣的,她本以爲絲情定會動怒,莊主或許會解釋一番,沒想到他們對此竟誰也不在意。
“繡樣好了麼,拿來給我看吧。”絲情對她道。
“是……”周氏小女硬着頭皮上前,雙手將繡樣遞過去。
絲情看了看,抿嘴笑着將繡樣拿到鬼面跟前,“你看如何?”
鬼面大手悄悄捏了捏她的腰,“反正是比你繡的好。”
絲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鬼面卻是忍俊不禁。
臨離開院子時,周氏小女一步三回頭,看着窗戶裡燈影映照着的一對身影,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夫人就這麼信任莊主麼?
這件事絲情本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過了幾天莊上突然生出流言,稱莊主晚間醉酒,在院中偶遇周氏小女,被夫人發現了,夫人震怒之餘要趕周氏母女出莊。
“怎麼會有這種事。”絲情蹙着眉頭,眼看着就要到了涼月的婚期,她不想再讓莊上出事。
“去查查流言是怎麼傳出來的。”絲情吩咐。
她前面剛派了人出去,後面周氏婦人便在外求見。
“夫人,小婦真不知流言因何而出,眼下鬧成這樣我女兒名聲盡毀,日後可讓她怎麼做人啊!”
“她如何毀了名聲?”絲情不解道。
“夫人難道不知……名聲於她這尚未出閣的女子有多重要,現在莊上的人看到她都引論紛紛,她以後還怎麼嫁得出去。”
“……你指的是那晚的事?”絲情這才意識到對方想說什麼。
“小婦也知那晚莊主本是無意,可眼前已經鬧成這樣,不如就請夫人做主,把小婦的女兒收了吧,就算給莊主做個妾室,也好過像現在這樣被人指點着,她幾次都想尋死呢。”
“妾室?”絲情愣了愣,忽地笑起來。
只把周氏笑的不明所以。
好不容易絲情才收住笑,“你覺得我夫就這麼收了你的女兒,難道他就不被人指點?”
周氏愣在那裡,“怎麼會……”
“我們山莊規矩森嚴,不論哪個男子,若有傾慕女子,必會光明正大求娶,像這麼不明不白,莊主以後威嚴何在。”
“可是……”
“不用再說了,此事不可再提。”絲情直接下了逐客令。
周氏只能咬牙退了出來。
回去後周氏小女聞聽此事,掩面大哭。
“她憑什麼這麼說,憑什麼能當莊主夫人,論美貌她不如我,論才學也沒見她有何學識,不過是生了兩個孩子……還如此刻薄妒忌……”
她本是與周氏哭訴,結果也不知怎麼這話就被傳了出去,等到傳入絲情耳朵裡時,就連莊外的小鎮上都被傳揚開了:莊主夫人無德無貌,無才善妒。
莊上的下人都很緊張,一個個偷眼瞧着絲情,生怕她會此惱到自己身上。
絲情處理完莊上事務,便帶着一對兒女在園中玩耍。
隨意
走着,前面便到了鬼面時常主事的正房。
“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屋內傳來男子的說話聲。
絲情詫異的停下腳步,往屋內看過去。
天氣炎熱,窗戶全都敞開着,因着窗外長滿了結着花蕾的藤蔓,所以屋裡的人都沒有發現絲情正站在外面。
屋裡坐着十幾名男子,全都是平日在莊上有頭有臉的人物。
“只不過是納個妾室罷了,何苦鬧成這樣,莊主三思。”
聽了屋裡衆人的勸阻絲情連連皺眉,她往窗邊靠了靠,站於門外的下人見了剛想開口,忽見她揚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那下人只能老實的閉了嘴,呆呆的站在那裡。
屋裡衆人相勸的聲音絲情聽得分明。
他們都在勸鬼面納了周氏小女,平息這場謠言。
對於他們來說,身爲莊主就算多納幾房妾室也沒什麼大不了。
鬼面沉默着,一語不發。
直到所有人都覺察到他的異樣,這才漸漸都閉了嘴。
“你們來山莊已有幾年了?”鬼面幽幽開口,問的卻是別的問題。
“已有兩年。”
“兩年多……”衆人紛紛道。
鬼面盯着桌案上的茶盞,“你們可知我以前曾在緋王殿下駕前爲死士。”
衆人俱都一滯。
只有少部分人點頭道:“聽過些傳言。”
“你們可知何爲死士?”
性命非自己所有,眼中只有主子的命令,過着刀頭舔刀的日子。
鬼面不知想起了什麼,眼中閃一絲笑意,“當年夜探國師私宅,爲解救小月時,我曾險些死在那裡,你們可知是何人救了我?”
衆人面面相覷。
“就是我現在的夫人,外面傳言中,無才無德的妒婦。”
衆人大驚,他們雖然都知道絲情會武藝,但卻沒人見過她與人交手,都以爲她不過是會些花架子。
“此生此世,我已把救命交付於她,你們覺得我還需要什麼妾室嗎?”鬼面環視衆人,“爲子嗣?”
衆人搖頭。
他現在已經有了一兒一女,日後許是還會有更多的孩子。
“那周氏小女有何背景勢力?”鬼面再問。
衆人再搖頭,周氏母女不過是得莊主搭救,說起來莊主還是她們的恩人。
“還是你們覺得我是那好色之徒?”鬼面眯起眼睛,臉上露了冷色。
衆人大驚,齊齊起身拱手道:“莊主息怒,我等知錯了。”
絲情站在窗外,忽見院外急急跑來個報事的。
“莊主,上次劫了咱們貨物的那幫人來了,遞了戰書約戰。”
絲情快速閃身避開。
“把信拿來我看。”鬼面在屋裡道。
還沒到晚上,此事已是盡人皆知,都知道那幫劫匪跑到鎮上來了,揚言要一雪前恥,與涼氏山莊約戰,不然就血洗小鎮。
“那鎮子可是小月的嫁妝,我若守不住那丫頭回來定是要惱我的。”鬼面將約戰之事告之絲情,“明日我會帶人去鎮外約架,你要帶人守好莊子。”
絲情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這是我們的家,我定會替你守好它。”
第二日鬼面帶着莊上身手好的男子離開,莊上只留下了些女眷與孩童,絲情派了些身手好的孩子到莊門口守着,並把莊外的吊橋升了起來。
鬼面他們剛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絲情突然聽見院子傳來女子的尖叫。
“夫人!夫人!不好了!”
絲情迎出來,“何事驚慌?”
“莊外來了好多人……是……看着個個面色不善……”
絲情轉回身進了屋,從牆上取了佩劍下來。
外面下人急的團團轉,不知夫人在屋裡做什麼。
“把孩子帶到密室去。”絲情最後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出來。”
“是。”
等絲情趕到莊門口時,只見莊口的吊橋已然被人放了下來,她掃了一眼吊鎖,見上面有被砍斷的痕跡。
“這便是涼氏山莊?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嘛。”一百多名陌生男子進了莊,爲首一人打量着周圍,不屑道:“等涼子楓回來時看到莊上血流遍地,不知他會有什麼表情。”
聽了這話,絲情心底騰地竄起一股熱血。
鬼面以前便是因爲山莊被人血洗而揹負了十幾年的仇恨,若是再來一次,他豈不是要被逼瘋了。
“你們是何人?未經許可此莊不得外人入內。”絲情朗聲道。
瞬間,衆人齊齊向她看過來。
“哎,這位是……”對方爲首那人打量着她。
“她乃是我們莊主夫人。”有人弱弱道。
有人訕笑道:“哦,原來就是那個無才無德的忌婦……啊!”
那人話音未落,忽見絲情一揚手,那人只覺得腦門一痛,伸手去捂,只見他的腦袋上面插着一格細極的銀針。
周圍一下子變的及其安靜。
“陰險婦人,你竟然用暗器。”對方首領臉色陰沉,目光閃爍。
“對付你們這幫陰險小人,無需光明正大。”絲情冷笑,“還是你們也想裝模作樣的與我約戰?”
那些人愣了愣,莊上只有些女眷與孩子,他們是不懼的,可是他們不知涼子楓何時會得到消息趕回來,他們要在那之前將莊子洗劫一空。
正在那些人猶豫不絕之時,對面絲情抽出劍來,割開裙襬。
莊上衆人大驚,“夫人,您這是……”
“退後。”絲情冷冷吐出兩字。
目光掃過對面,她估算了下對方的人數,不過一百多人,而且是些烏合之衆。
“呵……”自紅脣間迸出一絲冷笑。
就是這聲輕蔑的冷笑反而激起了對方的憤怒。
“無知婦人,因何發笑?”
“將死之際,爾等尚不自知。”絲情站定,在一片死寂當中,緩緩舉起劍來。
三年內她都沒有拔出的利劍。
如今亦如當年她追隨於十殿下身邊時一般銳利。
“敢犯我夫者,殺!”
突然間,絲情身形一閃,於數百人的目光中,纖細的身影如一道疾風颳過,直衝向前方,切入到敵人當中。
長劍光影如萬花綻放,轉眼間便割去了四人的腦袋。
敵人全都呆愣當場,“這是……”
絲情身形再變,轉眼又是幾人倒下。
他們回過神來,紛紛抽出利器,絲情卻突然向後退去。
“殺了她!”
數十人追上來。
絲情揚起衣袖,萬道銀絲花雨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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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慘叫聲一片……
莊上衆人全都看的目瞪口呆,他們從不知道莊夫人的身手竟然一點也不輸於莊主。
“夫人……”
“夫人英武!”
“夫人神勇無敵!”
待鬼面帶人趕來時,莊內已是橫屍遍地。
鬼面幾乎是滾落下馬來,大步衝進莊裡。
絲情提着劍站在那裡,身上衣裙上滿是血跡。
跟隨在鬼面身後的衆人進了莊子,一個個全都驚的說不出話來。
絲情轉過身來,瀟灑甩去利劍上沾着的血跡。
“夫君,如你所願……我們的家……守住了,幸不辱命。”她微微一笑,還劍入鞘。
衆人鴉雀無聲,直到鬼面上前將她扯入懷中,忽聽周圍喊聲雷動。
所有人恭敬跪俯於地,“夫人威武!”
至此,涼氏山莊再無謠言。
小鎮之上,但凡有人敢說莊主夫人一句不是的,必有那好事者出來,非要將其當街痛打一頓方肯罷休。
莊主夫人有德有才,英武蓋世,有不輸於丈夫之氣概,與莊主相守於涼氏山莊,也算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