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迅速搞清了狀況,走進地堡,連下了二十多級階梯後右拐。
他是一個擅於抓住機會的人,不管現在是什麼狀況,只要能對破解謎局有利,他就會不遺餘力去做。
“催眠、做夢、幻覺?還是蟲洞穿越、時空逆轉?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經身臨其境,到達了元首和愛娃生活的年代。找到他們,見到他們,還原一切複雜事件的本質——快,快……”他大步向前,又走了一段,乾脆飛奔起來。
地下通道極其陰冷,每隔一段,頭頂便亮着一隻昏暗的燈泡,照亮了一旁沙袋圍成的半人高簡易工事。工事的射擊孔後面,五人戰鬥小組、鐵灰色的重機槍和黃澄澄的子彈帶嚴陣以待。
“射擊手、供彈手、擲彈手各一名,另外兩人是望遠鏡觀察者和衝鋒槍掩護者。德軍橫掃歐洲絕非投機取巧,浪得虛名,而是真槍實彈打出來的。縱觀二戰各國軍隊的戰鬥力,冠軍非德國莫屬。”林軒由衷感嘆。
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燃及歐洲、亞洲、非洲和大洋洲,戰爭分爲西、東兩大戰場,即歐洲北非戰場和亞洲太平洋戰場,是繼一戰之後發生的人類史上最大規模的戰爭。具體時間段爲1939年9月1日至1945年9月2日,一方是德國、意大利、日本法西斯等軸心國及保加利亞、匈牙利、羅馬尼亞等僕從國,一方是中國、美國、英國、蘇聯等反法西斯同盟和全世界反法西斯力量的同盟國。從歐洲到亞洲,從大西洋到太平洋,先後有61個國家和地區、20億以上的人口被捲入戰爭,作戰區域面積2200萬平方千米。
德國敗走冰天雪地的莫斯科是天意,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元首已經做了最正確的選擇、最精確的部署、最明智的判斷。天公不作美,把橫跨歐亞兩洲的前蘇聯變成了白雪覆蓋、凍冰遍地的極寒世界,致使德軍精銳裝甲師陷入舉步維艱的困境。
退一萬步說,假若德軍進入前蘇聯後,由黑海、裡海北邊繞過,轉折向南,由如今的烏茲別克斯坦、哈薩克斯坦一帶進入中國大陸,抑或是筆直向東,進入蒙古平原,獲得短暫的就地休整期,然後選擇北上或是南下——這樣的抉擇,將會令世界版圖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又或者說,1941年9月30日至11月底這段時間裡,冬天氣溫沒有反常突降而是保持正常的話,德軍的“颱風行動”也會如鐵錘般擊碎莫斯科外圍防禦陣地,直搗核心,像之前摧枯拉朽般消滅白俄羅斯那樣,順利地佔領莫斯科。
很可惜,歷史不接受“如果”,二戰最終定局,美國人君臨天下,成了超級大國中的王中之王。
林軒跑到地道盡頭,沿着階梯向上,到達了一個空曠冷清的歐式庭院中。院中無人,四面高高低低的建築物窗戶後面,不時閃過平端衝鋒槍的人影。
“醫生,元首在等您。”有人跑過來,拖着他向正面的白色建築物裡走。
林軒撫摸自己的臉頰,沒有鏡子的情況下,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何等模樣,竟然被人誤認爲是醫生。
進了建築物,那人並不上樓,而是沿着一條幽暗的走廊向下,隨即踏上了旋轉樓梯,一路下了地下室,直落五六十級臺階,進入了一間寬大的會議室。
“稍等,元首馬上過來。”那人迅速離去。
會議室中央擺放着巨大的戰爭沙盤,林軒俯身觀察,插着納粹黨旗的柏林已經被前蘇聯小旗四面包圍,切斷了所有出口。
他明白,這就是柏林城之戰的最後時刻,元首插翅難飛,即使動用直升機,也會被盟軍的密集炮火消滅於半空中,死無全屍。
據資料記載,德國在二戰中投入使用的直升機包括42年的22架FI282蜂鳥和11架福克爾武夫Fa223龍式,但其構造相當簡單,發明靈感源自中國的竹蜻蜓,基本就如萊特兄弟的第一架飛機一樣,屬於“鐵包肉”的框架結構,絕對無法抵禦高射機槍的彈幕。
所以說,此刻的元首除了投降,就只有吞槍自盡這最後一步棋了。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林軒回頭,便看見了一個裹在德式軍大衣裡的金髮女人。她有着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睫毛冗長細密,帶着自然上翹的完美弧度。在她手上,握着一卷金色的畫布,畫布的一端是打開的,並未被卷緊。
林軒眼力極其銳敏,立刻發現那是一張類似於西藏唐卡的手繪作品,打開的部分畫着的是一尊怒目圓睜、雙臂憤怒上舉的藏傳佛教護法神。
“醫生,元首呢?不在這裡嗎?”那女人開口。
她的聲音極其圓潤,使得林軒恍惚間發生了錯覺,以爲那是一隻夜鶯正在啓喉歌唱。
那女人見林軒不答,臉色一沉:“醫生,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門外又有腳步聲,那女人扭過頭去看,臉上立刻有了笑容,可見那是一個與她關係極其親密的人。
“如果她是愛娃,來的一定是元首。”林軒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接着,那女人擡起手臂,把手中的畫布全部打開,展示給門外的那人看。
林軒從側面看到,那畫布並非一張傳統意義上的唐卡,因其中間的主體部分畫的是一座巍峨高山,連綿起伏的山尖上覆蓋着厚重的白雪。山的四周,懸空繪着十幾尊佛像,但只有三分之一屬於藏傳佛教,其餘的面相衣飾古怪之極,根本不屬於任何宗教。
門外那人腳步極快,雖然沒說話,但從愛娃的身體轉動過程來看,那人一定是急於走進會議室來。
幾秒鐘後,林軒看到一隻穿着德式高筒軍靴的腳已經出現在門邊。
林軒突然感到雙眼刺痛,不自覺地閉眼,使勁轉動眼珠,以緩解那種不舒服的感覺。
“看見了嗎?看見了嗎?”他聽到了唐雎的聲音。
他慢慢地睜開眼,看到的仍然是石屋簡陋的屋頂,之前的影像一絲一毫都不存在了。
“你看見她了?”唐雎的臉出現在林軒視野之內。
“你催眠我——”林軒長嘆。
他不想追究唐雎的暗算,只是心中無比遺憾,因爲只差一秒鐘就能看到真正的元首了。
唐雎臉上寫滿了失望,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那些是怎樣發生的?你怎麼能做到讓我看到二戰時候的事——那是虛擬幻境還是真實狀況?”林軒追問。
二戰電影成千上萬,導演和佈景師使勁渾身解數,也只能勉強復原戰爭場景,至於當時的真實情況,只有天知道。
“再有幾秒鐘,我就能看到元首了。”林軒不無遺憾地說。
唐雎猛地停住,冷冷地瞪着林軒:“看見元首?那有什麼意義嗎?那只是個戰爭狂人,攪亂歐洲,讓戰火烽煙籠罩着半個地球。他是人類的罪人,是二戰的罪魁禍首!我要你去看的,不是他,而是……而是那個女人!”
林軒閉上眼,在腦子裡慢慢地過電影,把那女人出現後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全都溫習了一遍。
毫無疑問,那就是元首的女人愛娃。
“我要你看那個女人,記住她的樣子,然後幫我把她找出來。我相信,她就在大雪山底下的某個地方,我一定要找到她!”唐雎的右手插進口袋裡,再抽出來的時候,掌心裡放着一盤黑色的微型錄影帶,“看這個,你經歷的催眠場景,就在這錄影帶裡。它記錄的是二戰時的真實場景,而不是佈景師的傑作。”
林軒想了想,微微苦笑:“我懂了。”
此地沒有能夠放映錄影帶的機器,唐雎構築了一條催眠通道,把林軒的思想引入到錄影帶裡去。換句話說,唐雎可以不通過錄放磁頭的讀取就能獲得那些影像,再通過強大的催眠術,讓林軒也看到。
藍冰也做過同樣的事,但卻比唐雎稍遜一籌。
“你和藍冰是什麼關係?”林軒問。
唐雎冷笑:“她是我的學生,一個很不成器的學生。以她的聰明才智,足以擔當大任,成爲我的左膀右臂,但她卻愛上了不該愛的人,甘願墮落……”
感情的事說不清楚,當事人的感受誰也無法替代。所以,外人看不懂藍冰,藍冰也不需要外人理解。
從這一點上說,林軒很欣賞藍冰,畢竟她出身苗疆煉蠱師門下,終生與蠱蟲爲伴,卻沒有因蠱蟲毒性的侵蝕而泯滅人性。
林軒一直覺得應該祝福藍冰,若朔長風消滅了藍冰體內的“守宮蠱”,藍冰就能修成正果,永遠離開江湖這塊是非之地了。從此以後,江湖上少了一個大煉蠱師,世界上卻多了一個幸福的女人。
“我剛剛覺得有殺氣,你一定也覺出來了,是嗎?”林軒問。
長槍還在他手中,隨時都能扣動扳機殺人,毫不費力地橫掃三百米半徑之內。他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但敵人出現時,他絕不手軟。
唐雎向那瑪尼堆指了指,詭異地笑了笑。
遠遠望去,瑪尼堆孤零零地兀立,像一個冬天裡被遺棄了的大雪人,看上去頹唐可憐而且岌岌可危。
“殺氣來自裡面,裡面藏着殺手——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就算他的槍口已經對準了我,我也毫不懼怕。”唐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