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史料記載,前蘇聯克格勃進入元首自殺的地下室,發現其中還有一名藏地僧人,已經被格殺喪命。
那僧人,就是尼甲的軀體,而他們之所以放手殺死尼甲的原因,就是因爲他知道得太多了。可以想象,元首與愛娃殺死尼甲後,便易容遁逃,直達西藏兩山兩湖,令盟軍的鐵壁合圍形同虛設。
“我猜,他們的目標是掌控那機器。元首的野心太大,他竟然想要長命百歲、壽與天齊,而且要富可敵國,永遠高居人類族譜的最上面第一層,統治全球——”尼甲喘了口氣,繼續說下去,“二戰後,東德、西德連柏林牆都推倒,元首的心願應該永無了卻之時了。”
凡人無法對抗命運,歷史上有太多類似於“拿破崙滑鐵盧之戰”的大悲劇。天命不可違,即使是那些曾經“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白眼冷對萬戶侯”的大人物也不能倖免。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一定認識一個人——”田夢忽然插嘴進來。
林軒當然知道,她指的是哈勒,那個出現在巴嘎鄉陽光旅社的德國人。
迎着林軒探詢的目光,田夢快速解釋:“我確信,那個哈勒就是歷史上遵照元首旨意兩度探訪西藏‘地球軸心’的大探險家。當年,他對元首忠心耿耿,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不畏艱險,深入藏邊不毛之地,一定獲得了極重要的資料。元首能統帥納粹德國橫掃歐洲,沒有一點識人之能怎麼行?能被元首看重的人,當然得有過人之處。”
“你們說的是誰?叫他來見我……叫他來見我……”尼甲聲嘶力竭地說。
田夢不理尼甲,深吸了一口氣,放慢了語速:“世事真是神奇,兩個曾在二戰中交集過的人物,七十年後再見面,都已經是行將就木的老朽——他們如果能見面,就一定能拼湊出元首最後的那段時光。”
這種“拼湊”,纔是歷史的真相,比史學家們推敲、臆測、猜度、意淫出來的二戰柏林城之戰珍貴一萬倍。
林軒點頭:“沒錯,可惜我們並不知道哈勒在哪裡。”
田夢猶豫不定地隨聲附和:“是啊,他在哪裡呢?這事就像隔着一層窗戶紙一樣,只需輕輕一捅,所有問題就都解決了。當務之急,是找到哈勒……”
林軒看着田夢,眼神複雜。
他想說什麼,但開了口卻沒說出一個字,只發出一聲長嘆。
“看我幹什麼?我其實跟你一樣,也是一無所知。”田夢辯白。
石屋裡忽然響起了鼾聲,尼甲睜着眼睛睡過去,身子僵直,竟然連鼻孔、胸口都一動不動。
他現在的狀態比嘉斡上師更難受,既不能持續修行,以達到頓悟解脫的目的,也不能嚥氣而亡,早入輪迴六道,完全卡在了進退不得、騎虎難下的艱難關口。他活着,只爲傳遞伏藏訊息而活,不吃、不動、不笑,毫無個人生命樂趣,“活死人”三個字最能形容他目前的狀態。
林軒後退,靜聽着門外的風聲越來越響,心情不禁再次下沉。
尼甲的身體狀況極差,隨時會斷氣。他一死,那些無價之寶一樣的二戰秘密資料就灰飛煙滅。
外面,空中不斷有禿鷲低空掠過,去而復返,唳嘯連聲,似乎已經吹響了尼甲死亡的催命號角。
“田夢——”林軒沉聲低叫,“我們沒時間了。”
“說實話,我父親此前跟德國人哈勒通過電話,那個叫‘老虎’的,是哈勒的華裔學生,他們聯手,想重回‘地球軸心’。老虎是個貪得無厭的人,爲了錢,向我父親出售情報,但誰都不知道有關‘地球軸心’的情報是真是假。所以,我父親安排我緊跟在老虎後面,趕來兩山兩湖,隨時刺探——這就是上次我在巴嘎鄉陽光旅社出現的原因。我發誓,對於‘地球軸心’,我知道的跟你一樣多……”
田夢繼續解釋,但這件事牽扯的方方面面太多,越描越黑。
“組織知道,田雨農前輩是個志向遠大的人,不肯久居人下。所以,當田前輩製造一系列假象遠離組織後,組織並不怪他。你知道嗎?組織之所以存在,是無數人甘願無私奉獻的結果。如果有人起了異心,可以自動離去,好聚好散,不會受任何懲罰。正因如此,即使離開了組織,田前輩也在慚愧之餘,不斷地匿名傳遞情報給組織,以彌補自己的歉疚。田夢,兩山兩湖的事太複雜,誰都沒有能力獨臂擎天,只能採取合作方式。現在,你必須找到哈勒一行人,要他們馬上到這裡來。”
林軒無意責備田夢,大事臨頭,任何細枝末節都無暇顧及,必須毫不猶豫地砍去,以保證高效解決最緊要的問題。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
現在,敵我雙方比拼的不是勝算,而是誰能少犯錯、少走彎路,更是在比拼誰能誤入歧途後迅速掉頭,重新回到正道上來。
田夢還在遲疑,畢竟哈勒、老虎一行人是她的敵人,利益完全對立。
“試他脈搏。”林軒指着尼甲,沉聲吩咐。
田夢乖乖地俯身,搭住尼甲右腕的脈門,只過了幾秒鐘便驚呼出聲:“完全沒有脈搏和脈象!他已經是個死人了嗎?”
足足探察了一分鐘之久,田夢才醒悟過來:“尼甲的脈搏遲緩到極點,每分鐘大概只有五到八次心跳,與練習過‘龜息功’的印度瑜伽術高手接近。這種睡眠方式,能夠最大限度地減少身體損耗,使心臟在睡眠中得到放鬆休憩,生命自然會比普通人更持久。”
人體循環系統由心臟、血管、血液所組成,負責人體氧氣、二氧化碳、養分及廢物的運送。血液經由心臟的左心室收縮而擠壓流入主動脈,隨即傳遞到全身動脈。動脈爲富有彈性的結締組織與肌肉所形成管路,當大量血液進入動脈將使動脈壓力變大而使管徑擴張,在體表較淺處動脈即可感受到此擴張,即所謂的脈搏。
真正的高手,憑目力觀察,就能確定對方的脈搏,估算出對方的心臟搏動狀況。林軒的手掌與尼甲接觸過,更進行過“心”的交流,所以他能細緻入微地感應到尼甲的身體狀況。
“強弩之末,百尺竿頭,再進半步,已屬萬難。”他嚴肅地迴應田夢的話。
“他練習過‘龜息功’,對不對?”田夢又問,隨即取出一支微型手電筒,照射尼甲的眼珠,再用食指貼近對方頸側,進一步確認尼甲只是“睡着”而非“暴斃”。
林軒點點頭,疲倦地長嘆一聲。
所謂的“龜息功”只是一種籠統稱呼,該名字來源於中國大陸武當派道家內功,又名“玄武定”或者“龜息真定功”,分爲潛心、潛息、真定、出定四層秘傳心法,一層比一層高深。這種內功能夠模仿龜的呼吸方法來修煉內氣,以達到延年益壽的目的。龜這種動物呼吸細長,納氣久閉,能夠長時間不食不動,所以才能長壽。
中國大陸的修行者常常從動物那裡獲得提升自身素養的靈感,最有代表性的例證就是古代神醫華佗發明的“五禽戲”,能夠通過模仿動物的行動方式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
龜息功的出現,將這種模仿行爲提升到極限,因爲許多正規史料中,都記載着道家高手修習“龜息功”至極高境界後,可以徒手沉在水底三日三夜,或是辟穀打坐數月,將身體潛能發揮到極致。
印度瑜伽高手修行的“龜息功”與中國武當派殊途同歸,都是深度拓展人體潛能的手段。近年來,屢屢見諸於媒體的“瑜伽高手活埋表演”就是這種功夫的真實寫照。
“如果堂娜修習過‘龜息功’就好了——”林軒忍不住這樣想。
他仰起頭看那繭子,只有這樣,眼淚纔不會從眼眶裡滑出來。
事實上,他也很明白,假如人被鬼湖吸入後都會到達寒潭的位置,被磨盤一樣的金屬結構物絞碎,那麼就算修行過龜息功、鐵布衫之類也毫無意義,最終只能被撕扯爲碎片。
一想到聰慧美麗的堂娜最終落得那樣的結局,他的心也彷彿被瞬間扯碎,灰飛煙滅。
田夢關了手電筒,後退一步,取出電話。
“我這就打給……”她的膝蓋突然一軟,側向跌倒,手機也摔到角落裡去。
與此同時,林軒感到呼吸困難,頭暈眼花,踉蹌後退幾步,靠着石牆慢慢坐倒。
“不對勁,我聞到曼陀羅花的……香味……有人撒*……”田夢垂手拔槍,但門外倏地閃進來一個人,彎腰繳了她的槍,轉身對準林軒。
那個人,就是跟他們照過面、交過手的老虎。
“給我個面子,大家都別動,不動就不會死人,明白嗎?”身材瘦高的老虎齜牙冷笑,眼神犀利,如一頭傍晚出來覓食的餓虎。
在巴嘎鄉陽光旅社那次,林軒沒有暴露自己的實力,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鄉村醫生,所以不會引起老虎的戒心。這一次就不同了,老虎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上,食指緊扣扳機,隨時都會開火。